一三三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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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义顾尚下学后常去工地上观摩,常常遇到也去转悠的陆掌柜,自从将杜萱娘成功救过来的陆掌柜露了一手医术,又显示出他会掌脚功夫后,张义与顾尚对陆掌柜是崇拜得很,二人常有事无事跑到陆掌柜面前去献殷勤。

    后来,陆掌柜一高兴便答应教二人简单的医术与拳脚功夫,杜萱娘也不明令禁止,只是提醒他们分清轻重,最好还是要以学业为主,要学也要等到县试后再来。

    张义顾尚二人合计了半天只得先放弃了学医和学功夫的打算,先攻学业,这事让陆掌柜又大大一光火了一场,指着杜萱娘嚷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好好的后生都让你们这些人给弄成了呆头鹅……。”

    不到半个月功夫,院子的地基与排水道已经弄好,各种材料也陆续运了过来,在院子后面堆成了小山,常有邻居们过来看热闹。

    “杜娘子,你这院子可费了不少好料吧?”

    “也没什么,都是些不值钱的石头,不敢太用木料,怕钱不够,只好先起一点是一点了。”

    “那倒也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也别去学那些有钱人家整些好看不中用的,这石头房子看起来笨重,却可住好几代人呢。”

    “还是张义有福气啊,得着你这样能干的母亲。”

    另一个八婆型的邻人插了一句,“那倒是,要不是人家精明,这房子早就给对面那家人给算计去了,也亏得那疯婆子想得出来,想出将她那不要脸的三丫头许给张义点子,也不买把镜子照照自己那一家子的德性!”

    “别乱说,本来那三丫头因为她母亲已经不好尚人了,不要真断了人家的出路。”另一个好心一点婆子说道。

    “我哪里乱说了?”八婆邻居不服气地说道,“你这两天是没出过门吧?这龙泉驿镇上都传遍了,那秦三丫披头散发地和她家疯婆子一大清早地从西街尾子上黄二狗子家出来,那黄二狗子还到处说秦三丫被他睡了,秦正芳气得半死,将他大儿子从果州城里叫回来了,让人去将黄二狗子打了一顿,还让黄二狗子赶紧托媒人来提亲!”

    “还有这事?这缺人教养的黄二狗子也真该打!”

    “哟,我说你也别太冤枉人家黄二狗子了,谁叫那秦三丫自己跑去别人家的?说是去找她母亲,谁信?她是自己送上光棍门的,能怨谁?只是总算便宜了秦家,终于不用将这嫁不出去的货砸手里了!”

    杜萱娘总算逮着个机会说话:“那黄二狗子又是谁?”

    “还能是谁?镇上出了名的疲懒货,光吃不干活的家伙,把父母气死后,将好好的一副家业卖得只剩下几亩薄田与几间破房子了,正是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

    “还有田和房子啊!”杜萱娘喃喃地说道,这可比去乡下做填房强太多了。

    这回明显是秦三丫设的局,没事她母女不跑去别人家里,跑去一个人住的光棍家做什么?被人那个了偏还让人给看见了,这哪里是秦三丫平时的行事风格?

    这黄二狗子恐怕也是秦三丫精心挑选出来的,没有公婆便没人随时辖制,且不用做填房,黄家再穷也还有几亩长草的薄田与能住人的地方,凭秦三丫的手段,嫁过去还怕管不住一个懒货和发家致富?估计用不了多久秦三丫便会在这龙泉驿镇上重新滋润起来?

    周五夫妇坟头上的草都还没长齐,杜萱娘岂能被能容她再有翻身的机会?

    杜萱娘如今是学聪明了,有事尽量不往那张老驴脸跟前凑,直接找陆忠或陆勇二人效率更高。

    “要如何才能让秦三丫嫁不了黄二狗子?”

    “还不简单,先打断那小子一条腿,如果娶了秦三丫再打断他一条,看他还敢不敢娶!”陆忠甩着马鞭吊儿郎当地说道。

    陆忠的话当即迎来两道鄙视的目光,“能不能不脏了自己的手?”杜萱娘说道。

    “送一个明媒正娶的老婆给黄二狗子,看她还敢不敢嫁!”陆勇说道,这家伙看起来忠厚老实,其实是个腹黑的,“不敢娶”与“不敢嫁”高下立见。

    “说得轻巧,黄二狗子那种货色去哪里找什么明媒正娶的老婆?”陆忠不服气地说道。

    “街头补衣服的江寡妇!”

    陆勇又冒出一句精彩的,陆忠直接举手认输,“从小你这小子便是扮猪吃象的主,这么绝的主意都想得出来,既坏了秦三丫的好事,又帮了常帮我们补衣服不收钱的江寡妇,哥哥我直接认输!”

    秦大郎回了果州后,秦掌柜等了三天都没等到黄二狗子上门来提亲,却等来了黄二狗子与江寡妇成亲的消息,秦掌柜气得差点晕倒,秦三丫则直接寻了绳子要上吊,最后……,当然没死成。

    秦家一下子又成了街头巷尾的一大笑料,秦掌柜直接病倒在床,只得又去叫大儿子,这回大儿子嫌丢人不想回家,便将秦家大儿媳妇使了回来。

    这个大儿媳倒是个清醒的,知道这秦三丫若能顺利嫁给黄二狗子还好,虽家里穷点,好歹也是个正妻,可如今人家已经娶了正妻,你再去便只能给人做小,不去早前那一幕又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真是嫁也不能,不嫁也不能。

    总之,这秦三丫是无论如何不能在这龙泉驿镇上呆下去了,否则这秦家上下的脸面还不知道再被这秦三丫丢多少回。

    秦家大媳妇便提出先让秦三丫去果州,看能不能寻着一个合适的人家,若没有合适的人家,在果州城里找个事来做也能养活她自己一个人的。秦掌柜眼看着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让他秦家的女儿去做妾,是万万不可能的,唯望有不知道底细的人家看上秦三丫,不拘美丑贫富先嫁出去再说,不能再让她在秦家丢人现眼了。

    可是秦三丫却提出要与她母亲与妹妹一同前去,秦家大媳妇立即变了脸,当初秦家大媳妇刚嫁到秦家时,没少受秦掌柜娘子的虐待,后来是娘家人看着她受苦实在心疼了,才借了本钱给秦大郎,说好让他们小夫妻单独去果州城里开店,不到必要时不回龙泉驿镇,她岂能再将这个疯了的恶婆婆弄到她家去?

    若让她收留这个小姑子,或者再添一个秦四丫她都不说什么,唯有这个疯婆婆她是坚决不愿意与她再呆在一个屋檐下的,因此秦大媳妇第二天一早带了儿子女儿便回了果州城,撒手不管了。

    最后没有办法,秦掌柜只得写了信给洛阳的二儿子,让他在洛阳什么地方给秦三丫找个事做,也不等二儿子回信,秦三丫便被他老子硬塞进了去洛阳的马车,估计是再难有回乡的机会。

    在秦三丫被送走了的第三天,张家肉铺外面又来了一个人要见每天呆在家里做棉鞋的周玉娥,那便是形容憔悴的朱三。

    当然,杜萱娘是绝不可能让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周玉娥再去重温一遍恶梦的,便单独在肉铺外面见了朱三。

    “你也算是个读书人,和离二字你应该很清楚,你还来找玉娥做什么?”杜萱娘道。

    “我本意也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你杜娘子的!”朱三略显激动地说道,“我们家如今连两个妹妹的嫁妆都无法置办,田产也没有了,我母亲也被赶去了乡下,倩柔她挺着大肚子却还要下地做农活……。”

    “那又如何?”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们罪有应得,我也承认我们犯了错,我们也愿意接受惩罚,为何你们连我们最后一条路也要堵死,赶尽杀绝对你们有何好处?”朱三彻底激动了。

    杜萱娘心中一动,想着张义顾尚曾向她提过,元宵节观灯那晚崔颖曾向他们问起玉娥为何和离,他们两个就把缘由简单地告诉了崔颖,难道是这件事发酵了?

    “什么意思?说清楚些。”杜萱娘淡淡地说道,这种事虽是张义顾尚无意中为之,也甚合她本意,但毕竟算是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的大事,不承认也罢。

    “你这蛇蝎妇人,你装什么装?恩师让我考都不用去考了,说我风评太差,都传到郡守大人那里去了,就算文试过了,风评这关也过不了,如果不是你这个狡诈的妇人在背后搞鬼,高高在上的郡守大人怎么会识得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学生?”

    “你名不见经传是真,但是你做下的事情却也千古难有,为何不是你们做的事情太过离奇,被人当奇谈传到郡守大人耳朵边去的?再说了,你们读书人都难得一见郡守大人,我们一门妇孺又如何见得郡守大人,你也算是堂堂男子,别在这里无理取闹,本来大家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了,你却偏还要来提起,看来你是嫌你的风评还不够差。”

    杜萱娘眼睛都不眨一下,语速均匀地说完这一大套,朱三立刻又泄气了,想在口头上占到杜萱娘的便宜是不可能的。

    “我如果是你,一定会带着你那个无媒苟合的表妹,换一个别人不认识你们的地方另起炉灶,风评不会记在路引里,说不定过得几年你也能考个什么前程出来。我的话便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吧,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我家玉娥面前。”

    那朱三愣了半晌,突然抱拳对杜萱娘说道:“多谢了!”说罢转头便走,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低头对杜萱娘说道:“请代我向她请声对不起!”

    过了几天,又有人传说朱婆子从乡下搬回来了,朱家最后一块薄地也给卖了,卖得的银子做了朱三与陆倩柔的盘缠,二人一起投奔也是寄人篱下的陆倩柔父母去了。

    杜萱娘听了后,高深莫测地一笑,如果朱三能在那种几重寄人篱下的艰难中还能静下心来读书,最终博得功名,想必将来也不会再计较当初这几家人的那点子恩怨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