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 二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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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人群中有人扯着噪子说了:“你没听那句话吗?根儿不正苗儿不正,结个葫芦歪歪腚儿,当年他爹和他娘就是瘸驴配破磨,杏熬倭瓜一色货,还早早都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抛下了他孤家寡人一个!要是说起来,那只能是怪他爹当时哆嗦快了,没控制住,要是你在跟前拉一把就好了!朱乐,那你就去找你爹娘算账去,问他们为啥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在猪圈里鼓捣的你?”

    朱乐就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说:“孔武,你也跟我过不去,咱俩有仇是咋的?我——我找不着道儿,除非是你领着我去!”

    柳杏梅一听那个叫“孔武”的人口出不逊,就正要对他大发淫威,一些嘲讽的话已滚上了舌尖。

    就听又有人高声说:“你要是想把‘鸭屁’(绰号)塞回他娘肚子里去来个回炉另造呀?那你得到地底下去把他娘的那把骨头架子扶起来,不过呢肚子恐怕是早烂没魂儿了!”

    众人又是一阵子捧腹大笑。

    陶振坤一见说话之人,不禁打了个寒战,是村子里有名打老婆的英雄人物荣凡辉。这家伙太驴性味十足,打老骂少,连他爹都不惯着,拳打脚踢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曾经苗运昌活着时为了他偷别人鸡吃教训过他,甚至是一怒之下把他的一根手指给剁掉了。所以这时他不得不担忧老婆一时冲动,口无遮拦,会是茅坑里扔石头——激起民愤(粪)。

    柳杏梅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是个黑大个子,长得虎背熊腰,门牙掉了一颗,不认识,她见此人无礼挑衅,就不客气地说:“那就麻烦你了,就请借你的嘴一用也行,只要别怕被撑大了就可以!”

    柳杏梅是来者不惧,对骂人也能做到谈笑风生,坦然自若,张口就来。她骂人的话,也像是充满了幽默艺术。

    人们又是哈哈一笑。

    这人真是桃代李僵,让孔武躲了受辱一劫。

    如此一来,无疑是柳杏梅占了上风,就有点儿得了便宜卖了乖了,把王三两口子都抛到了一边儿,她回头看了眼躲在后边的陶振坤说:“裤裆里多长了一嘟噜东西,就应该是个爷们儿,要站着七尺躺着也七尺,你是个老爷们儿吗?是,就回去拿刀取枪去,打架还不会吗?别欺软怕硬,有能耐到战场上跟日本鬼子拼命去,别当缩头乌龟在家里称王称霸!”

    人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其中有几个妇女直咧嘴,似吃饭时咬到了沙子,认为柳杏梅这是在伤风败俗,在给所有的女人丢脸,啥砢了巴碜的话都敢往外攮。于是个个不免心中气恼,就拿眼睛恨不能像是锥子一样去狠狠地剜她几下,如此但却不能有效的来解气,可又不好出言顶撞,也只能是暗气暗憋的在一旁看热闹。倘若这个态度继续下去,屎尿则会来的早一些,茅坑必是她们直奔的去向。可她们的心里却是在不约而同地想:世界上还有这种不知羞臊的女子,年纪轻轻的刚当媳妇没几天,真不嫌丢人现眼,看似长了一张好看的嘴却没安个把门的!

    在那个封建思想禁锢人们头脑的年代里,一向是男尊女卑的。柳杏梅也真够超凡脱俗的了,有着肆无忌惮的嚣张,是种另类的表现。

    陶振坤被弄得脸红脖子粗,瞪了眼柳杏梅,心里就骂:真是个泼妇,大庭广众的,啥话都敢说出口,简直是直说直道,真是没羞没臊。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竟让自己的老爷们儿当众出丑!倘若任意柳杏梅放肆胡来,继续让自己难堪下去,那么他就真的变成名副其实的“愚夫”了,那也太没一点儿男子汉气概了!于是,他忍不住训斥道:

    “你——你别不管不顾的,愣头愣脑胡说些啥,念了几天书白念了,跟没教养似的,也不嫌丢人?!”

    “知书达礼那得分对谁,要对畜生是无理可讲的,总不能像绵羊一样受鳖犊子气吧?!”

    柳杏梅无法遵从做丈夫的责备,她直到今天才看到村子里最多的人,就是在地里时也没能看清楚,近距离下,见有熟悉的,但更多的是陌生的面孔。每个人在棉衣的包裹中都显得肥胖蠢笨了起来。在人群之中,有一个衣服与众不同,很是鲜艳洋气的年轻女人,在没见过世面的人看来是花里胡哨的像个妖精,她颇有几分姿色的,娇美的面颊上描眉擦粉,花骨朵嘴上还打了口红,举手投足都带着风-骚的狐媚与轻佻,颦蹙之间都隐含着做作之态,搔首弄姿中带着**的诱惑。她站在村子里的几个妇女之间,真是宛若鹤立鸡群一样。在她身旁,有一三十左右岁的男子,也是衣着不俗,长得倒也标准,在他表情上却显着有几分奸诈狡猾,似心术不正之辈。那男子在看她时,竟有着色眯眯的眼神,令人生厌。同时,让她也发现,齐玉珠也在看那女子时,眼里似有冒火般的仇恨,这不免让她心生疑惑。再有,王三看那女子的眼神也是游离不定,表情很是不自然,有着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怯懦。

    这些细小情节,也没逃过柳杏梅的眼睛。这样一对穿着洋气的年轻男女出现在众人面前,给人以招摇过市的感觉。

    女人的美貌是炫耀的资本,但这女子并不会让柳杏梅产生嫉妒心理,因为她只对自己的长相充满了可以慰藉的自信,对别人的那张脸都很漠视。只是让她疑惑的是,两个不是穷酸落魄的人,怎么会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寄居,难道只是为了寻找安宁,不是逃避什么或者是私奔与此?

    那男人扯了下那个女子的衣襟,然后两个人就悄悄地离开了人群。在柳杏梅看来,那女子的走路姿势不禁令她会联想到在城里看到过的那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区别仅在于并不太明显。她那蹑足迁踪不似猫捉老鼠,可每迈一步都像是怕踩到狗屎上一样,让别人看着,每一步都会为她担心。

    不仅是柳杏梅留意了这两个人,陶振坤也在注视着他们,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二人。那个女子的双眉之间依然有一个红点,想必真的是一颗红痣了。他在脑子里再次画问号:难道这俩就是吴荷嘴里所说的焦恒和花蕊?除了他俩,还能会是谁家来的亲戚不成?他似乎又肯定了这一点。

    严格地讲,正是因为有焦恒和花蕊的到来,在赌与娼的不良习惯潜移默化下,破坏了整个村子的安宁与和谐,打乱了曾经保持多年里来一贯是循规蹈矩的平淡生活,那种有条不紊的秩序开始转变了,尤其是当后来发生的事情,能够充分证明收留这二人其实就是犯下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

    这时陶振宗闻讯风风火火地跑来,挤过了围拢的人群,来到前边就问:“咋回事?”

    吴荷就说:“值为碾子!”

    陶振宗就看了下在戏骂的柳杏梅,又看了下陶振坤,然后撸胳膊挽袖子,握紧了拳头,冷眼瞟了王三两眼,也似准备出了随时参战的架势,跃跃欲试。

    是亲三分向,是火热过灰。

    陶振坤见陶振宗那架势,腰板顿感硬了许多,充满了感动。

    王三有些心慌了,他朝人群里寻找,却没发现有往日好哥们儿张启、、孟国安、罗亘、秦连城在,不知都死到哪儿去了。要是他们在,能袖手旁观吗?都说是有帮吃帮喝的,没有帮着打架的,可爱帮着打架的确大有人在!

    正在骑虎难下之际,人群往两边一闪,走来一人,原来是伍进福。众人一见他来了,都噤若寒蝉起来。老伍家的人,别说伍进福是伍家二当家的,就是出来个孩子,别人也都得另眼相待。无论社会怎样发展,到啥时都是人敬有的,狗咬丑的!伍家虽没啥权势,但在村民心目当中,人家就是这里的领袖。

    伍进福来到近前,环顾了下众人,就很威严地说:“你们这是干啥,都是乡里乡亲的,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翻脸,值为的吗?王三家里的,人家还有病人躺在炕上等着伺候呢,你以前的通情达理都跑哪去了?没尊没让的,这不看小的还得看老的呢,这些年里人家陶其盛两口子对不起谁来着?俗话说地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都要克制一下,消消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别做出值为一个虱子烧了皮袄的事!这房不连脊地还连边呢,都是是乡里乡亲的,有啥过不去的事。你先让他们使吧,天还早着呢,下一个就是你排班,晚不了你做晚饭就是了,要是晚了没米面下锅,就去我家去舀两碗米面去,咋也不能让你们一家子饿肚子,你看咋样?”

    “我——”

    没等齐玉珠说话,王三上前,捂着半张脸窘迫地说:“大叔,有你老出面解围,没二话说,我们听你的,不然——没完!”

    他这是借坡下驴,见好就收,明智之举。

    顺情说好话,免去讨人嫌。

    俗话说“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以伍家的财势,谁不高看一眼?伍元祖年事已高,这个和平村眼看就该由伍进福这个长子来掌管了,是得罪不起的。

    齐玉珠只能是暗气暗憋了,嘴撇地像跟吃了苦瓜似的。

    “谢谢大爷爷主持公道!”柳杏梅眉开眼笑,自是得意洋洋。她来和平村的这些日子里,自然也是能够认识一些人了,伍家的人给她的印象最深刻,两家常有来往。况且公爹这一得病,伍家哥四个几次关心探视。

    陶振宗没言语,抓过碾棍就推起了碾子。

    陶振坤和柳杏梅躲在一旁。

    众人摇头晃脑,一哄而散。

    自此后,柳杏梅在别人心目之中充分奠定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泼妇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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