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密谋

陈云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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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月明听这声音竟是那林常安林公子,心里暗自忖道:他一个男人家,怎么在这女道观里同人争执?又不知那个是什么人。

    只听一女子低声说道:“我也知咱们不相匹配,我并没那等痴心妄想,只是想同你说说话罢了。”这话声甚是低柔,傅月明只觉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是何人。

    却听那林常安轻叹了一声,柔声道:“你是个出家人,怎好动这个念头?说起来,竟是我造下的业了。”那女子却道:“我……我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只是天意弄人,竟叫我沦落到这个地步。若是……我不做这道姑也罢了。”林常安说道:“你们家的事,我也略微知道些。如若不是姑父实在没有法子,也不会把你送到这道观来。你在这儿住着就很好,何必多想那些个?”说毕,他略停了停,又道:“这个还你。”那女子静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给你的,怎好收回去?我没别的念头,只是想叫你戴着罢了。”林常安说道:“话虽如此,叫人瞧见也是不好。昨儿明春替我穿衣服瞧见,随口问了两句,我给敷衍了过去。若是传进太太耳朵里,只怕要生出事端来。”

    听至此处,傅月明也想起了,这与林常安说话的女子,竟是前回自己随母亲来上香还愿时,遇见的慧灵。她心里暗道:想不到这慧灵竟和那林公子有些不清不楚,却才听这二人说话,她同林家倒好似有些亲戚关系。如此说来,这慧灵会投至此处,也并非是巧合了。心中想着,便扫了林小月一眼,却见她面色严峻,大不似往日那般亲和。

    那边,慧灵似是收回了东西,抽抽噎噎道:“我晓得了,我是给你添麻烦了。”说着,便再不言语。林常安低声抚慰了一阵,二人便一路去了。

    待这两人离去,林小月才低声道:“咱们也回去罢。那边不知怎么找咱们呢。”傅月明知此为人私密,亦不多问,只是同她一道往戏楼去。

    待走出一射之地,林小月忽然说道:“这慧灵是我的一位远房表姐,她父亲原是苏州盐课,后家遭官事,满门获罪。我那姑父事前得知了消息,因往日与那清静散人有恩,又知白云庵在这徽州,便假借出家之名,将她托付此处。她来这里,差不离也有两三年了。”傅月明听着,不禁问道:“何必与我说这个?”林小月回身向她一笑道:“不过解解你心中的疑惑。”傅月明听了,不好接口,只是不言语。林小月又喃喃自语道:“却不知她怎么和哥哥搭上的,那情形瞧来倒是她一厢情愿。可得想个什么法子,把这件事给了了才好,不然任他们这样下去,还不知要生出什么祸患。”傅月明耳里听着她的言语,并不接话。她虽不曾经过官场的事,大致也知道些。这慧灵家里既然是满门获罪,那她亦算罪臣之后,能脱身至此处已是难得。林家何等家世,如何会看得上这样的女子,更不要说林常安也并不中意。

    二人一路无话,回至戏楼,台上戏已扮过四折,林小月的丫鬟香茗迎上来,林小月问道:“我们去了这会儿,可有什么事?”香茗说道:“并没事,老太太还在净室里歇着,大太太和二太太看时候不早了,正商议在哪里摆饭。倒是少爷出去了一阵子,太太才还问起来,我拿话回了。”林小月点了点头,说道:“打发两个人,到后头去寻少爷,见着了就叫他回了,只说太太寻他。”香茗点头去了。

    林小月便回身向傅月明笑道:“傅姐姐,咱们还回楼上去看戏?”傅月明笑道:“我还有话同林姑娘说,回席上去,这锣鼓喧闹,怕姑娘听不分明。”林小月心里会意,便吩咐人去同庵里掌事的道姑说了一声,开了一间偏房,二人一道走了进去。

    进得屋内,傅月明见这屋子不大,里头摆设倒是齐整,各样家什也十分精致,墙上还悬着一副仕女图。她看了一回,便向林小月笑道:“这白云庵的摆设倒是不俗,似是外头正殿上还高好些。”林小月在椅上坐了,示意她也坐下,随口说道:“这白云庵一年下来收我家香火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老太太还时常在这里打醮,故而我有吩咐庵主是不敢不听的。我叫她备下这客房,但凡我有客要说话,便在此间。她们知道我的脾气,不会来打搅。”说着,仰头向她一笑,说道:“倒是僻静。”

    傅月明在她身旁坐下,听了她这番言语,心中暗叹林家权势,面上倒也不露出,只是说道:“前回听我爹爹说起,林公子白送了一间店铺与我家?却为的什么缘故?”林小月见她问及此事,便笑道:“哪里说得上白送,只是我家几位管事到铺子里去看了,见都不合适,才说要另寻地方。这主意是我家出的,怎好叫姐姐家里出钱呢?自然是我们拿了,倒不相干的,姐姐不必多心。”傅月明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说的是,我们家原本只做木材、杂货的买卖,近两年又添上了贩盐,并不曾沾手绣品的生意。姑娘若要出货,这徽州城里老字号的绣品铺子还有几家,都比我家在行,姑娘倒为何独独选中了我家呢?”

    林小月望着她,浅笑道:“若我说是和姐姐的缘分,姐姐信不信呢?”傅月明笑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林姑娘若是如此敷衍与我,那咱们的交易可就做此作罢。我回去也对父亲说,我们傅家可吃不下林家的这大宗生意。”林小月知她言出必行,倒是慌了,连忙笑道:“姐姐若说这话,可就白白辜负了咱们的交情。”傅月明说道:“也不知是我辜负呢,还是你辜负?”林小月想了一回,方才说道:“姐姐也不是外人,既然一道共事,我只瞒着姐姐也不好。”说毕,先不答话,只是问道:“姐姐觉我林家如何?”傅月明不明何意,据实说道:“世代为官,显赫富贵。”

    林小月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这徽州城里坐井观天,自然是这等了。然而若是跟京里那些显贵相比,又着实不算什么。我外祖在朝颇有些政见不合之人,这些人也都是显赫世家出身,位高权重之辈。他们人脉众多,广有耳目。这绣坊生意虽不算什么,究竟我们也要找个可靠稳妥的人才可以。”她这话虽说的不清不楚,傅月明却依然猜度到几分,当即问道:“你的意思,咱们城里那几家做绣品生意的店家,都和那些人有牵扯么?”林小月微笑颔首道:“差不离,大约都是人家的同宗同族,虽远,究竟也是一个姓氏的。”

    傅月明先前倒不曾想到此节,听她如此说来,只是低头不语。林小月见她如此,只道她心中害怕,柔声道:“姐姐安心,你们家只管做好生意上的事就是了,旁的一概不必管,这些事也断然牵连不到你家的。”不料,傅月明却说道:“我还是不明白,若是如此不放心,这绣品生意不做也罢了。你们家又不是缺这个钱的,却为何定要做这买卖呢?”林小月一时语塞,半日才又说道:“这里头的缘故,我是当真不好同姐姐说的。若要拿些旁的话来敷衍姐姐,可就是见外了。姐姐只要记得,我们林家断不会叫你们吃亏就是了。”说着,又笑道:“若是这件事做妥了,我家老爷还有意将这一代的盐引皆交发给傅员外,姐姐觉得可好不好呢?”

    傅月明见她话说至如此地步,料知是当真有不能说的难处,便笑道:“罢了,既是你们林家自己的事,我也懒得知道。倒是有一桩事,我要同林姑娘商议商议,若是好呢咱们就如此,若是不好那这件事还是作罢。”林小月连忙问道:“什么事情?姐姐且说来我听听。”傅月明便将先前心内盘算说了出来,道:“以往铺子里的生意,我是插不上手的。这新店铺盘下来,我倒想管上一管。我家老爷虽然疼爱于我,却难免有些顾忌,怕是轻易不肯答应。故而,此事倒是你们家提出来更好些。”

    林小月嫣然一笑,说道:“我正想得个可靠得力的人管着铺子,姐姐有这样的意思,可更好了。这个不妨,待我回去同哥哥说一说,叫哥哥去提,断然无事的。”傅月明又说道:“林姑娘若觉那香料用得好,我可也要在铺子里卖呢,这一份利我要拿九分。”林小月笑道:“这是该当的,姐姐的方子,所得哪怕尽归姐姐也是该的。”

    傅月明见她答应的如此痛快,显然开这铺子并不为利,心中更是捉摸不定,不知他们林家搞些什么西洋把戏。然而,料知再问林小月也不肯说,好在铺子的文书合同上写的是父亲的名字,账目到时自己再管着,却不怕他们在里头弄鬼。想至此处,她心下稍安,又张口说道:“还有一件事,往日里我们家在此处,颇有些地痞无赖、恶绅劣宦看中我家那份微薄家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上门侵扰。我们虽不怕他,倒也为此所苦,若然往后仍是如此,我打理起生意来,可要三心二意。”林小月听了,微笑道:“我道什么事,原来是这些小事!不值一提,姐姐安心,过不上几日,我定然替姐姐出这口恶气!”说毕,将一双水眸眨了一眨,嫣然一笑,甚是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