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彼岸花,曼珠沙华

灯笼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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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九娘撇嘴,脸上的皲裂一点点复合,“去跟谢六那边打声招呼,今天的生死簿划掉两个名额。”

    男子疑惑,“两个?不是一个么?”他刚刚做掉而魂飞魄散无法入地府投胎往生的那个。

    还有哪个?

    范九娘却神秘莫测地笑了一声,瞄了眼楼上那少女的身影,“你照做就是。”

    ……

    子夜天字房。

    迟小鱼看了眼腕表,便将手里那株花,插在房间正对西面窗台边的一个白色的小瓶上。

    然后掏出一只朱砂笔,俯身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

    郎镜看了看四周。

    只见房内只有一张不大的八仙桌,四把古旧沉朴的圆木凳,西面一扇窗,半扇窗门虚掩。

    郎镜走过去看了一眼。

    神情微变。

    窗外,竟有一条淙淙的小河!

    河水黑深,明明水波翻滚,整条河却无声无息。

    河面上,飘着些许绿色的火,摇摇晃晃的,似是在渡河,又似在引路。

    “那是忘川河。”

    迟小鱼将画好的符篆拎起来,贴在插着花的小瓶上,带上被郎镜推开的半扇窗门,声音清淡,“不要多看。”

    郎镜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那小瓶上摇曳生姿的红花上。

    “这是彼岸花。”迟小鱼注意到他的目光,“曼珠沙华,你应该听说过。”

    郎镜点头,“曼珠沙华,只开于黄泉,红艳却惨烈,一整片似血般盛放,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得似火,因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人就在这花的指引下通向幽冥之狱。”

    郎镜一边说,一边见迟小鱼微笑摇头,从随身携带的小兜里掏出个摇铃状的东西。

    想了想,又道,“相传,这曼珠沙华也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当灵魂踏上黄泉,渡过忘川,便会忘却生前的种种,而曾经的一切留在了彼岸,开成妖艳的花。春分前后三天叫11春彼岸,秋分前后叫秋彼岸。而曼珠沙华开在这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又叫彼岸花。

    这种花春天是球根,夏天生长叶子,秋天叶落方开花。所以花开不见叶,有叶必定无花。虽为同根所生,花与叶却是一生都见不到对方的面,彼此看不到对方的模样。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因此有‘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生生相错。’的说法。相念相惜永相失。如此轮回而花叶永不相见,也有着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大段依旧来自度娘,嗯。)

    迟小鱼轻笑出声,抬手又看了眼时间,朝郎镜摇了摇头,“哪里看来的?”

    郎镜难得有了一丝尴尬,动了动喉头,“网上查过,无意记住的。”

    这记忆力倒是十分惊人。

    迟小鱼低眸,看着那斜依在瓶口的花,一如既往的柔声柔气里,夹杂了一丝浅浅淡淡的飘渺。

    她弯着唇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微笑,轻轻道,“世人只道曼珠沙华艳红灿烂,却不知,忘川河的彼岸处,还有一种一模一样的花,白如霜雪,云华忘尘。”

    云华忘尘。

    郎镜慢慢地咀嚼这后四个字,自觉一股寂寥寒凉,缓缓浮于心头。

    便听迟小鱼又道,“彼岸花,忘川河的这头,叫曼珠沙华。忘川河的那头,叫曼陀罗华。两花隔岸而开,渡红尘,洗阡陌。”

    郎镜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眼前少女,那缱绻清漠的话语。

    片刻后,又问,“那这半步多是……”

    迟小鱼像是在沉思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朝敞开的房门外看了一眼。

    一只满身黑衣的鬼差,正用勾魂索勾住一个被郎镜命格煞气勾来的鬼魂,强行从门口拽离,见她看去,连忙虚头巴脑地朝她行了个大礼,就提着那鬼魂一溜烟逃窜了。

    她淡淡收回视线,“半步多么,就是个三不管地带。”

    郎镜听着她的语气似乎有些说笑的味道,一时也摸不清她的意思。

    今晚的迟小鱼,实在跟之前那般软绵轻和的模样相差太大了。

    迟小鱼扫了他一眼,好像有些累地靠在窗边,把玩着手里的摇铃,一边道,

    “半步多,位于阴阳仙魔怪魅的三道六界转折处,能通往人界,魔界,仙界,阴阳,异世。这里来往的,全是人、神、鬼、魔、精。一天只开放一次,供来往的三道六界客人们歇脚打尖。”

    郎镜闻言,下意识蹙了蹙眉——刚刚在底下的大堂里,难道……

    明明耳边全是说话声,眼前却不见一人。

    “那刚刚那个小女孩……”

    话音未落,迟小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刚刚见到的范九娘,算是这客栈的半个老板,嗯,这儿还有另外一个老板,叫谢六爷,他俩在凡间,有个俗称……”

    迟小鱼又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直起身,将剩下的话补充完,“叫,黑白无常。”

    郎镜眼睛微瞪。

    就见迟小鱼缓缓抬起了一直拿在手上的那柄色泽暗沉浑厚的摇铃。

    手腕一震。

    “当——”

    一声清脆悠远的铃声,骤然穿破这压抑的夜空,层层荡荡,竟仿佛传出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郎镜心里震荡,他刚刚分明注意到迟小鱼把玩时没有声音,这摇铃是无铃芯的。

    现在,怎么竟然能发出这么清亮的声音来?

    脆透中,透着一股暗沉的绵柔,像绕梁三尺的余音,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他轻呼一口气,感觉脚底有些发虚。

    迟小鱼扬着手腕,又振了一下。

    “当当——”

    一边开始走起一种奇怪的步伐。

    郎镜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声音里好像有种力量,要把他的灵魂都从躯壳里撕扯出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

    就听迟小鱼忽然轻缓缓地说了句,“把那花捧起来。”

    郎镜行动先于意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将那花连同白色小瓶,一起捧了起来。

    耳边那震颤神魂的铃铛声,果然影响小了许多。

    原本悸动的心慌也慢慢安稳下来。

    身前迟小鱼还在一边踩着步子,一边晃动手腕。

    郎镜注意数了下,铃铛的声音,其实是有节奏的——一二四七,三三九六,二五八四。

    轮回数到第九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