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对等的辩论

朽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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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教舍内的场面极为尴尬的时候,坐在许尘前面的少年突然向着后面靠了靠,略显笨重的脑袋微微一侧,低声道:“小子!你是不是玩大了?就算你要引起教习的注意也不用这么拼吧?”

    “啊?”

    许尘看了看远处还在仰头思索的老教习,对身前的这位身材发福的少年小声道:“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靠!还装?”

    那名少年抓了一下头发,顺势转过头瞥了许尘一眼,又赶忙将头转了回去,应该是怕教习看见,所以抓起桌上的一本厚书挡在自己的面前,继续说:“你这方法早就有人用过了,没有用。哪一个新来的没有你这种想法?谁不想让各位教习注意到自己,然后私下里多指点一下。但是,听我一声劝,没用的,你赶紧坐下吧,不然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啊!”

    胖乎乎的少年一边警告着许尘,一边呢,眼神却是不时的扫着远处的教习,那神态仿佛就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特务一般。

    这个胖乎乎的少年叫做潘安,虽然他的名字和传说中那个美男子的名字完全相同,但是见过他的人都知道,此潘安与彼潘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有人背地里说他是对潘安这个名字的侮辱。

    先不说这个他能不能和传说中的那个潘安在相貌上比一下,就算是和普通人比起来,他也和英俊这两个字搭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身为都城最大的盐商的儿子,生活品质的优越和毫无节制的饮食,让潘安长了一身五花肉,肥头大耳自然不用说,他那个丰腴至极的肚子,仿佛随时都有临盆的危险,每次吃饭的时候恨不得先把肚子放在桌子上,他才能安心自在的吃上一顿好饭。

    潘安的出身和聚灵院大多数的富家子弟没什么区别,有钱、骄傲、自满、不可一世,但是却没有和他们有太多的交往,原因都出于他这张嘴。

    都说身材肥胖的人让人看起来会有一种憨厚的感觉,说刻薄的话也并不怎么讨人厌。然而,事事都有例外,潘安嘴上的刻薄成功击败了他因为肥胖而产生的憨厚感,一举将那些同为富家子弟的同窗驱逐境外。

    原因只有一个,潘安虽然有着和那些富家子弟同样毛病,但是他却极为讨厌那些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是的!我和你们有着同样的毛病,贪吃、好色、不要脸,但是有一样我这辈子是没办法跟你们比了,那就是装孙子!”

    所以当潘安听见许尘不承认自己是在引起教习注意的时候,很是不以为然。

    但是许尘却是也毫不在意,只是轻声的说了一句,“我干嘛要引起他的注意,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了解真实的情况,而不是被他们忽悠。”

    “切!”

    潘安嘲弄的一下,将面前的厚书放到了桌上,像是看戏一般,等待着接下去的好戏上演。

    这时,思索了半天的教习依旧没有想到恰到好处的方式回答,而是选择了大部分先生最为惯用的方式,冷冷的说:“嗯,这个问题很是复杂,解释起来要浪费很长时间,更何况,这个问题其他人都明白了,只有你不明白,所以要是给你解释,那岂不是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吗?所以,等下课以后,你到我那里,我会单独给你解释的。”

    还没等许尘说些什么,他前面的潘安已然惊讶的合不拢嘴,低声对许尘说:“靠!你竟然成功了,以后你可得教教我啊!”

    谁成想,在潘安看做是极好的和教习单独见面的机会,竟然被许尘断然拒绝,他礼貌的说:“先生!我不认为这些同窗们是明白的,更准确的说,我认为他们的认知是错的,至少是不准确的。因为,既然我们都不曾亲身经历几百年前的仙魔大战,而留下的史料又都是所为正统修行者留下的,凭着单方面的史料,我想我们不应该断言魔宗是惨热无情甚至是杀戮无辜的。”

    “当然,我不是说魔宗一定是无辜的,我只是说我们不能武断的得出结论,就像我们不能随意的说魔宗的功法是错误的,和正统的修行功法相比不值得一提一样。毕竟没有什么完美的,也就没有什么是一无是处的,我相信魔宗的功法中也一定有一些指的我们借鉴的。”

    此言一出,整个教舍哗然,远处的教习更是脸色极为难看,气得先是满脸通红随后又惨白若纸。

    身为修行界的领导者,兑山宗一直以来都已正义自居,作为兑山宗为数不多的几位教习之一,老头更是洁身自好,一生以惩恶扬善作为做人的宗旨。而今天,他所教导的弟子中竟然有为魔宗说话的,他怎能不愤慨至极。

    因为气愤过度,老教习竟然半天没说出话来。

    见到老教习愤怒的表情,众弟子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最后一排的许尘,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兴奋、佩服,当然,也有一些本就对许尘怀恨在心的人,投去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比如西门文宇,他嘴角微微翘起,心中莫名的得意,得罪教习的后果是什么,许尘不知道,但是西门文宇却是极为清楚,轻则要关禁闭,重则就要被逐出兑山宗,后者自然是西门文宇最希望看到的。

    “好小子!我相信你了,你不是要引起教习的注意,你这是要砸场子呀!”

    潘安扭扭捏捏的伸出了大拇指,这是他在兑山宗唯一一次“赞美”别人,当然,谁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祝你平安!”

    此时,已经从气愤中慢慢缓过神的教习厉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哦!报告教习,我叫许尘。”

    许尘礼貌的回答,他虽然也看出了教习的愤怒,但是他却没想到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毕竟什么事都能好好说嘛。

    “许尘?”

    老教习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想了半晌悠悠道:“哦!我听说了,原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弟子,竟然能在根本不是招收弟子的年份进来,看来你很有关系呀。我说你敢在我的课堂上如此放肆呢。”

    “嗯?”

    听着教习的话,许尘竟然有些摸不到头脑,怯怯的问了一句,“先生!您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和刚刚的问题有……”

    “怎么没有关系?”

    老教习突然大喊道,近乎于咆哮的说:“嗯!这个等会再说,你竟然敢怀疑我,告诉你,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不!小小年纪,你能懂得什么,现在的一切,那一样不是上一代人留下的,你享受着上一代人的恩泽,竟然还敢怀疑他们的言论,你这是对先人的不敬。”

    “官修史书都如此记载,你怀疑就是不忠;先烈记载,你怀疑就是不孝;你为杀戮无辜的魔宗翻案就是不仁;你同样怀疑自己同窗的见解,就是不义。”

    老教习一连串的指责,直接将许尘干蒙了,他何曾想过自己竟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虽然他知道老教习是有些牵强附会,但是他又不知道如何辩解。心中不由得感叹道:“有文化真可怕!”

    虽然许尘一字未说,但是老教习却并没有停止,继续说道:“魔宗的公案是历史上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容任何人进行篡改,魔宗的所有人都将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不!那是对耻辱柱的侮辱。”

    老教习的前胸不停的起伏,显然是太过激动了,他平了平气息,一手拄着一张桌子,一手掐着腰,点着头说:“你!你们!年龄还小,不懂事,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绝不可以怀疑先烈的勇敢和正义。你们还记得史书所写的吗?是年,魔军大致,仿如天降,惨死者甚众,其荼毒生灵百万,蹂躏城池千余里,虽古圣先烈亦痛哭于九泉。然,我华夏之正气不灭……”

    说道此时,教习突然泪光晶莹,仿佛有回到了那个阴云密布的年代,“难道这些还不够证明魔宗暴行的吗?十七年前,听闻有人发现了魔宗余孽,隐修堂。然而,还没等世人有所了解,隐修堂便被江湖中的一些神秘的修行者连根拔出,一个不留。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善恶有报,这说明世间的正义犹在,上天的那把正义的尺子从未停歇过。而你……”

    说着,老教习将拄着桌子的右手指向了许尘说:“你竟然在这里大言不惭的为魔宗说着话,你不会感到羞耻吗?”

    “先生,我不是想为魔宗说话,我只是说……”

    许尘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被老教习直接打断。

    “你想说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老教习突然露出了不屑的目光,咬牙切齿的说:“你提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观点,不过就是想引起他人的注意。”

    听到老教习这样说,潘安便不停的点头,脸上的赘肉都在不停的上下起伏着,他像是找到了认同感似的兴奋。

    老教习无奈的摇了摇头,严肃的说:“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修行之事不是耍些小聪明就能有所成就的,正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是的!我是没有权利将你逐出兑山宗,我也相信你很有【背】景,如果我向带掌门提出此事,恐怕也是为难于他。但是,身为兑山宗的教习,我对于你这种学生感到不耻,所以,请你离开我的课堂,立刻马上,而且以后我的课都不需要你来上了。”

    听见老教习说的话,许尘脸色发青,他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次提问,竟然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他身前的潘安也是极为吃惊,虽然他也曾经听说过兑山宗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这一次可是他亲身经历,而且如此之近。

    潘安低声的说:“我说许尘,我就说你不是好嘚瑟吧?我都说了,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特别是在这里,这下好了吧!”

    “你可真会安慰人。”

    许尘无奈的回了一句,既然老教习已经下了逐客令,他自然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了。他轻轻的向着桌外跨出了一步,准备离开教舍。

    然而,他跨出的脚还没落到地上,一个女子的声音却从教舍的前方响起,教舍中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是她,那个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冷漠,习惯了尊师重道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