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阳奉

舞慈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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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大夫人的话算是说到了陈启郡的心坎儿上。

    朝堂、政局,无一不是瞬息万变,聪明人绝对不会只把宝压在一个地方。

    定西侯府跟康亲王府走的不是一样的路子,跟康亲王府摆明车马支持某位皇子不同,定西侯府一直都沉默低调,从未明确表示支持任何一方。当然,定西侯府的势力不如康亲王府,只能明哲保身也是一个重要因素。但不论如何,有了这么一个亲家,将来就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康亲王府靠不住的时候,定西侯府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是皇亲国戚,只要不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罪,保持中立的势力弱是弱了些,但得到保全的可能性也相对大些。

    这么一想,他便也就放弃了想要为三娘子争取福利的意思。不能得罪定西侯府,还要指望再嫁一个女儿到侯府去,这都是要靠大夫人的奔走运作的,他不能不顾及大夫人的感受。

    干咳了一声,他道:“夫人说的是,是为夫考虑不周了。这样吧,三千顷的田地确实太多了,但三姐儿毕竟是嫁进王府,太寒酸了也没的引人诟病,就减掉一千顷,给两千顷的田地吧。”

    大夫人脸色不愉,照她的想法,给三姐儿一千顷都算多了,两千顷?做梦吧!

    然而看到陈启郡的表情,似乎这已经是最后的底限,不能再少了她心中一怒,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反而淡淡地笑着说道:“既然老爷这么安排,那就这么做吧。妾身自会准备好一切,老爷不必担心。”陈启郡这才满意地露出了笑容来。

    他是贫寒之家出身,当初可以说是一穷二白进京来的。后来多亏了金榜题名,又有大夫人带来大笔嫁妆和娘家的支持,这才慢慢发了家。

    但因此却也留下了在大夫人面前条件反射般的自惭形秽,总要处处比大夫人高一头让大夫人服软听话才好过似的。偏偏大夫人又是个受宠惯了的千金小姐,一向都是人让着她,她又何时让过人来着?夫妻俩的感情于是自然算不上多么融洽。之前大夫人在陈家受压,其中一个原因又何尝不是不愿在陈启郡面前放下身段所致?凡事都喜欢争上一争,没有采纳她的意见就是罪大恶极,夫妻俩的情分才会越来越淡。

    不过这几年来,九娘子为了能在大夫人身边站稳脚跟,没少帮着她对付二姨娘、讨好陈启郡,几年下来她的性子竟也被一点一点扭转了不少,到了如今却是已经有些习惯于服软了。陈启郡见大夫人转了性子,渐渐从她身上也有些感受到为人丈夫的威严,于是夫妻间的关系便改善了不少,否则大夫人想要从二姨娘那里夺权怕是还会更加困难几分。

    当然,服软是一回事之后会不会照做却是另一回事。反正陈启郡不管内务,他也不是很在意妻妾子女们之间的实际争斗,只要这个家依然是以他为主就足够了。

    大夫人送走了陈启郡,宋妈妈从屏风后面钻出来,犹豫地看着她问道:“奶奶,您难不成真的要给那小蹄子两千顷的陪嫁吗?”

    大夫人冷冷一笑道:“二姨娘那贱蹄子早就说通了老爷,若是我不答应,老爷怕是又要将我嫌弃上了。

    我好不容易才能翻身,可不能因为这么件事情又摔下奔。”

    宋妈妈不由眼眶一红,涩涩地说道:“真是没想到姑爷竟然…若是老爷当初能够再看清楚一些…”若是姚穹能够看清陈启郡的本质,她家姑娘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在陈家过得如此委屈。

    大夫人也是心下一黯,叹了口气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事到如今,倒是什么都不必说了。不过、,她的脸色一变口气变得无比阴冷,狠狠地说道“要我白给那小贱人两千顷土地,她做梦!我会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

    宋妈妈自然不会对此有任何意见反倒兴致勃勃地问道:“奶奶,您打算怎么办?”

    大夫人所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都是土地却也有好坏之分。土质肥沃、位置优越的地方价钱自然高些,土壤贫瘠、位置偏僻的地方价钱自然低些,别小看了这一高一低,进进出出就是成千上万两银子的差价。大夫人按照陈启郡所说的,给三娘子置办了两千顷的土地,然而不仅是数量上,就连质量上也跟大娘子当年的三千顷有着天壤之别。大娘子的陪嫁土地都是大夫人精挑细选的,绝对的上等良田,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眼红的那种,而三娘子所得到的却都是此下等劣田,说得不好听一些,白送了也不一定会有人要。

    二姨娘拿着矢夫人准备的田契就有些犯嘀咕。

    这确宴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没错,可这大夫人给得也实在太爽快了,爽快得她忍不住要猜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田契就放在炕桌上,她静静地凝视了半晌,然后派人叫来了钱妈妈,对她吩咐了几句之后,便让她揣着誊抄的田契出去了。

    过了两天,钱妈妈脸色黑沉地匆匆走进二姨娘的院子,没过多久,便听到里屋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夹杂着二姨娘压低了声音但却丝毫不减愤怒的低声咆哮,怒道:“那个贱人,居然敢这么耍我!”

    “姨奶奶噤声!”钱妈妈吓得脸色苍白,想要上来捂住二姨娘的嘴,却又不敢造次,只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劝道“姨奶奶小心些,隔墙有耳啊!”

    二姨娘的怒火非但没有消减,反倒更加炽烈了,声音更加拔高了几分,尖声说道:“她敢做,就不兴我说吗?!拿这样的土地来敷衍我,她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还是她以为自个儿如今当家了,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不行,我得去找她说个清楚!”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钱妈妈急忙拉住她,软言恳求道:“姨奶奶,您可千万别冲动啊!

    别忘了三姐儿的嫁妆名义上总是要由她来置办的,而且两千顷的土地一分不少,您也没有借口可以跟她对质啊!”二姨娘一滞,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悔不该当初忘了这一茬,没特别强调说清楚一定要良田,结果被大夫人摆了这一道,实在是有些后悔莫及。如今事已至此,她该怎么办?

    咬了咬牙,她终究是不甘心就这么白白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脑子一转,便对钱妈妈说道:“你即刻去找几个可靠的人,想办法把这事儿传播出去,传得越多越好。我就不信,她宁愿赔了陈家的面子也要找三姐儿的麻烦!”

    钱妈妈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过不久,果然陈家后院就有闲言碎语传出来,说是大夫人明着为三娘子置办了大批嫁妆,实际上却都是些垃圾物品,就连两千顷的田地也全都是下等劣田,这分明就是大夫人故意的!身为正室夫人,心胸却如此狭小,克扣庶女的嫁妆,还想要做表面功夫,实在是厚颜无耻!

    渐渐地,这风声甚至传到了前院、传出了陈家,不少京城里的士族家眷都听说了此事。三娘子的嫁妆如何他们不关心,但却看陈家的好戏看得津津有味。

    大夫人铁青着脸,虽然早就料到二姨娘不会甘心乖乖就范,但却没想到她竟然做了这么一手,竟是完全不留余地。

    她狠狠地看向一脸委屈坐在对面的二姨娘,面色阴沉,冷冷地说道:“这么说来,冯妹妹是觉得我这么处置不公,慢待了三姐儿了是吗?”二姨娘双目含泪,泫然欲泣道:“不是的,妹妹怎敢有这种心思?姐姐多虑了!妹妹也不知道这些流言都是从哪儿来的,但我却知道,姐姐绝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吝啬小气的人,三姐儿是您的女儿,代表的是陈家的脸面,姐姐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打自己的脸的!”

    大夫人一边听一边心中冷笑着,她这么以退为进、挟枪带棒的是什么意思?想要逼自己说出打自己嘴巴的话来吗?

    陈启郡坐在上首,脸色也很是不好看,看了看自己的妻妾,只觉得一阵阵头疼。

    原以为大夫人性子变好了,变得温顺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这么强硬刁蛮。钟氏也不是个省心的,虽不知那谣言是不是她散布的,但跟她脱不了干系总是事实。这妻妾之间,怎么就没个消停呢?看来看去,倒是冯氏最好,一直都循规蹈矩、老老实实,从不为了这些东西而争抢不休。

    他选择性地忘记了大夫人和二姨娘的矛盾本就是他刻意挑拨纵容的结果,将自己的干系撇得干干净净。

    干咳了一声,他吸引了妻妾的注意,然后皱着眉头说道:“现下要紧的不是别人怎么传,而是这事怎么处理。夫人,那流言说的可是真的?你只给三姐儿准备了两千顷的下等劣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