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节 终军之后

要离刺荆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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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节 终军之后

    “贤弟”杨克钧一见到张恒就满脸笑容的从县令的大位上起身,迎上前来。

    如今,他已知道自己将要出任的职位了。

    拜为河东郡主薄,秩比两千石。

    从千石县令,到比两千石郡主薄,这其中的距离就好似汪洋大海。

    汉室天下,在册官吏十三万有余,然比两千石官员却不过千人之数,也就是说,一千名官员中,不过一人能最终爬过千石,升至两千石。

    而要建立一个世家,最起码的条件,就是族中有一人做过两千石封疆大吏,或者九卿。

    如今,杨可钧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家族距离世家望族是那么的接近。

    前不久,他接到家信,信中妻子跟他说,南阳当地最大的世家,汲家的某个子弟,还想跟他家联姻,想求娶他的女儿为妻。

    汲氏,在南阳人的心中,有着特殊的神圣地位,是真正的千年望族。

    汲氏自春秋时起,就世代为卫国君主重臣,及汉立,更是七世为卿大夫,汲氏前任族长汲黯更是名动天下,是所有卫人心中的偶像。

    当初段宏得先代盖侯太常王信赏识,举荐为朝官,最后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九卿重臣。

    但每次见到汲黯,却总会自动的站到汲黯身后,甘愿尊其为上,而不敢出其右。

    因为段宏就是卫人。

    汲黯死后,其弟弟汲仁,被天子恩许为两千石郡守,其儿子汲偃被任命为诸侯国国相,同样两千石加身。其表弟司马仁,四至九卿,其家族中自汲黯死后,已有十人之多位居两千石。

    在全天下来说,能与汲氏争锋的家族也不多了。

    所谓君子之泽,三世而斩。

    汲黯给其家族留下的遗泽,至少能保其家族三世富贵。

    能有机会和这样的家族联姻,尽管只是汲氏的一个旁支子弟的,但对于杨克钧来说,却是意味着,这是南阳当地最大的世家的认可,认可他的家族,也有成为世家的潜力。

    想着此事,杨克钧就满心欢喜。

    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人,宗族的利益,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让自己的宗族在自己手中变成世家望族,几乎是每一个出仕为官的寒门官员的最高理想。

    “贤弟多日不见,一向可好?”杨克钧热情的招呼着张恒坐下来,命下人端上茶水,问着。

    他当然知道,带给他那些希望与变化的人是谁。

    “托明公的福,一向平安”张恒坐下来答道,然后就拱手拜道:“承蒙明公推许,不以恒卑鄙,举恒为孝廉,恒实感激不尽”

    “君德才兼备,本官理应举之,君无需如此大礼”杨克钧连忙扶起张恒。

    当张恒的孝廉身份,经过京兆君的审核后,一般来说,基本上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毕竟,一位两千石重臣,加上一县父母官的联合推举,在上面来说,是没有人愿意出来指斥的。

    谁要在这其中站出来捣乱,那就是跟京兆君过不去了。

    因此,张恒如今只需在家静坐,静待上面派下的调查组来走一下过场,这孝廉之名就稳稳的到手

    所以,此时,杨克钧以【君】称呼张恒,正合礼节。

    孝廉,国之士也,社稷之才。

    张恒自是谦虚了一阵,两人便又聊了一些琐事之后,张恒这才起身告辞。

    杨克钧将张恒送到门口,这才回去继续办公,并接见那些前来拜访的被举荐士子。

    张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刚进家门,迎头就见到一个男子,带着几个穿着匠人服装的人,站在自己家的院子中。。

    “尊驾是?”张恒走过去问道。

    “阁下便是张恒张先生吧?”那人见到张恒走进来,颇有礼貌的道:“在下终樱,奉我家少主之命,特来先生之处学做包子、曲辕犁”

    “姓终?”张恒眯起了眼睛,这可是很罕见的姓氏便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此人年纪大概只比张恒大上那么一两岁,顶多不过二十岁,样貌颇为英俊,且风度翩翩。

    “终先生无需客气”张恒心知,此人可能是少府中的一个掌管工匠的属官,如此年轻,就出仕为官了,这让张恒颇为诧异,但还是笑着请其到客厅中坐下。

    终樱跟着张恒来到客厅中,坐下来,便从怀中取出一小包用布包裹着的种子,交给张恒道:“张先生,此乃我家少主托我转交给您的棉花种子”

    张恒大喜的接过,将那一小包顶多百余颗棉花种子的布包,贴身收进怀中,郑重其事的将之收好。

    日盼夜盼,总算盼到了棉花种子,这样一来,明年就可以播种棉花,到了明年冬天,就可以穿上暖和和的棉衣,睡在软绵绵的棉被上了。

    终樱见张恒对那棉花如此重视,心里颇为奇怪。

    “这棉花出了观赏猎奇之外,好像并无多少其他用处……”终樱心里想着:“此人何以如此看重呢?”

    但他也知道,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于是道:“还请先生尽快命人来教导在下带来的这些匠人、厨师,学会那包子、曲辕犁的制造之法”

    张恒拍了一下脑袋,笑道:“尊驾勿怪,在下一时欣喜,竟忘了正事”

    说着,就喊来秋菊,让她去把高老七叫来。

    “阁下姓终……”张恒笑着好奇的问道:“很罕见的姓氏啊,未知终军终童公与阁下是?”

    “正是家父”终樱闻言,微微一怔,然后低下头道。

    张恒顿时肃然起敬:“请恕在下失礼”

    在这个世界上,若说有什么人,是往昔那个张恒的偶像的话,那么霍去病、卫青还有终军就是了。

    当初,终军年仅二十岁,就表现出了超凡的口才与智慧,数次出使匈奴,凭借犀利的言辞,说的匈奴单于面有惮色,却不敢反驳,后来,当今天子欲攻伐南越,取回秦末战乱后被分裂出去的国土,终军就主动请求,出使南越,出使前终军许诺说: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于阙下。

    这就是成语弱冠请缨的来历。

    可惜,终军出使南越,虽然成功的说服了南越王答应内附,但却遭致当时南越王国相吕嘉的强烈反对,最终吕嘉甚至发动政变,杀死终军软禁南越王、南越王王后,从而招致了汉天子大怒,举数十万大军为终军复仇。

    终军昔年死时,才不过二十余岁,正是风华正茂,大有可为的年纪。

    许多人,都为终军的早夭而扼腕叹息,称其为终童。

    “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心里面念着后世诗人对终军的向往和崇拜的诗句,张恒也是十分遗憾。

    终军胆大心细,且有急智,能随机应变,单看其一张嘴巴说的南越王甘愿臣服汉室,入朝朝拜汉天子,并献土于汉,又能在向来号称汉使死地的匈奴单于王帐中全身而退,就知终军已深得战国时代纵横家的真传。

    若终军没有死在南越,可以想象,他的未来不可限量,甚至就是做出后世班固那样的伟业,也未可知。

    终军是在元鼎四年,被南越国相吕嘉杀害的,算算时间,到今年正好二十年。

    “原来是遗腹子”张恒立刻就明白了终樱何以这么年轻就出仕的原因了。

    他定与张安世一般,是天子刘彻收养,抚养长大的羽林孤儿军成员。

    “惭愧”终樱低头道:“不敢当先生大礼,在下委实辜负了家父的期盼,未能够继承家父的事业实不敢当先生之礼”

    此事,一直就是终樱心中的遗憾。

    终樱从小开始,就不像其父亲终军,善于言辞,反而有些嘴笨,尽管他自己百般努力了,但却怎么也没办法锻炼出口才来,反倒是从小就喜欢摆弄木工活计,做些小东西,长大了之后,天子刘彻就专业对口,将他分配到将作少府官邸,成为一个主管木匠的丞官,如今已经因为做事认真,督造器具得力,而升为将作少府之下,左右前后中校七令丞之一的木工令,手下管着上千名木匠。

    张恒笑着道:“先生何出此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路,只要向着自己喜欢、擅长的道路前进,就是对先人的最大安慰”

    因终樱是以前那个张恒的偶像之子的缘故,张恒对其的好感不一点半点。

    加之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很快谈着谈着,就以兄弟相称了。

    过了一会,高老七就走进来道:“东家,您叫俺呢”

    “这位终兄,乃是王公子的家人,受王公子之托,来咱们家学着怎么做包子、曲辕犁,老七你好生带着终兄去田二、张大山那里,务必要那二人倾囊相授,不可藏私”张恒吩咐道。

    “诺”高老七点点头,看着终樱也非常热情,他自然知道,那位王公子是谁。

    “至于包子,秋菊,你就去教教终兄带来的厨师,到底该怎么做”

    “诺”秋菊也自是点头,应命。

    学着怎么做包子,这非是终樱分内的工作,他不过是顺路带两个厨师过来而已。

    重中之重,还是在那个太子殿下说的曲辕犁身上。

    因此终樱一见高老七要带着工匠们去学着怎么做曲辕犁,就坐不住了,起身道:“张兄,在下也去看看吧……”

    “敢不从命?”张恒亦起身,陪同终樱一同走出客厅。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