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行路难,行路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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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娘感觉到一片阴影罩了过来,回头看正是林大磊,顿时大感尴尬,但是又想他没读过书,想必不识得她写的字,遂试探的问道:“你知道我写的什么吗?”

    林大磊知晓她心中所想,心里暗暗好笑,嘴上却顺着她说道:“不识得。”

    月娘便红着小脸,用树枝一笔一划的把他的名字当着他的面写了出来:“你看,三个石砌在一起,便是磊字。”言毕,她又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眸中带笑,脸部轮廓也变得柔和许多,“你可有字?”

    又不是读书人,哪里来的字?林大磊缓缓地摇了摇头。

    月娘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那便起个小名吧,三个石头,三石,就叫三石如何?”只见她神态天真、双颊晕红,顾盼之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多好的小名啊,看他身上的肌肉像一块块小石头似的,果然称得上“磊”字。

    林大磊愣了片刻,而后轻笑出声:“大家都习惯了叫我大磊,如何能一时改了口去?”这么多年了,许多人避他如蛇蝎,除了邻近的那几家,也没人敢与他打招呼,更别提唤他一声名字了。

    “那以后,便由我唤你好了。”

    粉嫩嫩的小姑娘,灵动的双眸略带羞涩的望过来,如是跟他说。

    “好。”他情不自禁道。

    月娘心中却想,这个名字是她起的,也只能她能叫得,别人叫不得。

    林大磊不知,日后无数个缠.绵.悱.恻的夜晚,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娇声唤着“三石”时,让他这颗坚固如石的“三石”彻底化成了绕指柔。

    自然,这是后话。

    第十四章闲言

    月娘跟着林大磊下了几次的地,村子里便有闲话出来,只说林大磊看中了人家小姑娘的样貌,又见人家是孤身寡人,便欲强行霸占。

    这话说的有模有样,再加上王麻子几人的胡编乱造,以及王婶言辞间的暧昧,倒像是真有其事一般。于是每日出门的时候,那些大媳妇小姑娘的都在用那种鄙夷和不屑的眼光在林大磊和月娘身上来回打量,有些不怀好意的单身汉子便拿贼溜溜的眼睛在月娘身上来回的瞅着,还带着淫.笑,见月娘看过来时,便抛个媚眼过去,很是恶心。于是月娘每次出门,见这些人在路边,都不敢再抬起头来。

    大磊本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反正这些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多一条是非少一条是非对他来说已无甚关系,可是要是因为他的缘故累了人家好姑娘的清白,却是他的不是了。

    只是无论如何,这些闲话是管不住的,人家又不来他面前说,也没有解释的机会,纵然解释了估计也没有人会信,于是大磊很是犯愁。犯愁的他发现月娘也整天耷拉着个小脸,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偶尔活泼一下,连笑容也不怎么有了。

    这日月娘没有跟着林大磊下地,只因为每次从地边上过的时候,那些有媳妇没媳妇的汉子都在用一种她很讨厌的目光扫视着她,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偶尔还冒出一两声不怀好意的笑,让她感到害怕。

    她不愿下地,林大磊自然不会勉强她,只是也不敢扔下她一个人待在家,于是便拿出木柴来砍柴。

    月娘就怔怔的看着林大磊砍柴,心思却空空的。她这发呆的样子被前来串门的王婶看在了眼里,却成了含情脉脉妾有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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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婶先看了眼挥舞着斧子的林大磊,虽说是年岁大了那么一点,倒是一个有气概有担当的汉子,又长的威武雄壮,人高马大的,看起来甚有安全感。

    再看坐在一旁娴静乖巧的月娘,长得眉清目秀,娇娇嫩嫩的仿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的,又有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大眼睛,甚是可人!

    这俩人,怎么看怎么般配!

    王婶笑眯了眼睛,她当了大半辈子的媒婆了,还没见过这样登对的!

    “大磊,砍柴呢?”王婶笑着走上前去搭讪。

    林大磊砍完手下这一根柴伙,停下手来,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水,点头应了一声。

    王婶又道:“今儿个怎么没有去地里,莫不是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这其中的因由他自然不会告知外人,于是便含糊道:“差不多了。”

    “哎呀,长得高大力气就是好,干活这样的麻利,不像你王叔,干不到半个时辰便嚷嚷着累死累活的,一点用都不中。”说完,她又看了眼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月娘,走上前坐到月娘身边,对大磊道:“上次要你去我那拿些棉花来的,却是又忘了不成?这眼看着都要立冬了,你还让人家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穿如此单薄的衣裳不成?”

    林大磊听她如此说,倒是十分愧疚,前几日一直在忙地里的活,这两天又传一些风言风语,倒真是把这事给忘了。

    王婶见他这神情便知他是一时忙忘了的,只作出一副埋怨他的样子:“你看你,如此粗枝大叶的,如何照顾的好人家小娘子,我看你们这些大老爷们都是一个通病,总是容易忘性,一点也不牢靠。”

    林大磊性子本就有些闷,见人这样说,也不知如何搭话,便只站在那听着。

    月娘却是心疼他,便小声的为他辩解道:“不是的,他......很好,也很细心,只是这几日事情有些多,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好好好,我不说他了。看看,我才不过说了他两句罢了,就这么心疼起来了。”王婶打趣道。

    月娘却羞红了双颊,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王婶顺势拉住月娘的手,对大磊说话,眼睛却看着低着头的月娘,“大磊啊,这也是你的福气来了,这多好的姑娘啊。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你看这小姑娘家的,整天住在你这汉子家里,已经够委屈的了,还不让人家串串门,与邻里多多走动走动。不如就跟我去我家里玩儿会罢,左右也无事。”

    林大磊本就对她暧昧不清的话有些反感,现下见她又要把月娘带她家去,直觉便想拒绝,但是又听她说到月娘委屈,心想自己的确委屈了人家,平时除了跟他去地里,哪都没去过,还是个孩子的年龄,也会有爱玩的时候,他怎么能因为怕这怕那约束她呢?若有人敢打她的注意,他只管打的那人连想想的念头都不敢有。

    王婶见林大磊有些松动,继而道:“瞧你那护犊子的模样,我还能吃了她不成?你总不能把人家关在家里一辈子吧?放心,我等下就把她原原本本一根汗毛都不少的送回你手上。”

    话已说到这份上,林大磊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了,他看了眼月娘,见她脸上没有反感,想着她也许是憋闷了,出去玩玩也好,不过,他皱了皱眉,对王婶道:“她年龄尚小,许多事情自然不懂得,可是我却不能欺了人家去,所以,那种话,还是莫要再说了。”

    王婶挑了挑眉,看了看一脸不满的林大磊,又瞧了瞧低眉敛目不吭声的月娘,心想,难不成还是妾有意郎无情?

    这可真是稀罕!

    林大磊板了脸色,王婶自然不敢在狮子头上拔毛,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只拉着月娘往自己家去,一边还问着月娘的绣工如何。

    月娘本以为只有王婶一人在家,不曾想还有几个妇人。那几个妇人见月娘走了进来,均是两眼放光,一脸的好奇。先是把月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个边,再就是上前夸赞起来月娘的肌肤,夸完肌肤夸身段,夸完身段又说起月娘被林大磊从河里打捞起来的可怜身事,最后才终于绕到她们一开始便想问出的问题:“大磊,待你可好?”

    本来吵吵闹闹的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俱都敛声屏气的等着她的回答。

    月娘抬眸扫了眼这群人,有眼中带着好奇的,还有略带鄙夷的,还有看热闹的,想必都是听了那些闲话跑来听八卦的吧?偏那王婶还亲自把自己给哄了来,真是难为了呢!

    王婶见月娘脸色很难看,心知惹了她不快了,便打着哈哈道:“来来来,都先坐下,坐下边做活计边说话。”

    众人坐下后,王婶又指了一个妇人向月娘介绍道:“这是村里的李大娘,咱这个村里啊,就数她的一双手最巧了,那些镇上最时兴的款式的衣裳,她都能做的出,想要新样式的衣服,找她准没错!”

    月娘抬眼看过去,那个妇人头上插着一柄梳篦,上身穿着荷叶花纹的短袄,外面罩了一件桃红的半新不旧的比肩褂,下身穿了一条紫绡翠纹裙,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想必是一直待在屋里做针线活,鲜少下地,故而比其他几位妇人白净一些。

    那妇人面容看起来还算和善,对月娘笑着点了点头。

    月娘报以一笑。

    王婶便又指了她旁边一位身穿玫瑰紫对襟直领褙子的妇人,道:“这位是刘大嫂子。”

    大约二十三四岁,在这群妇人里面年纪最轻的,其他几位都是和王婶年纪差不多的。王婶去取了一些棉花过来,看样子这几人都是聚在一起做冬衣的,想起曾答应送与月娘一些,这才去唤了她来。

    月娘接过道了谢,王婶便又指着李大娘对月娘说:“这里面啊,数她的手艺最好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学了多少遍,就是学不会,你年纪小,许是能学去一点半点的,倒也是你的福气,看她那个家伙还敢如此嚣张。”

    李大娘横了她一眼,接过话来:“人家学去的自然就是人家的了,横竖和你没关系,你叫唤什么,莫不是狗仗了人势去?”

    一群人笑了起来,王婶去拧她的嘴:“我把你个小娼妇,还敢骂到我头上去,若不是你嫁于了李大,何曾有机会与我平辈!”

    有人劝道:“你俩快别闹了,莫要吓坏了别人。”

    王婶便撵她们:“你们不是来我这拿棉花的么?如今拿完了怎的还赖在这不走,快走快走,我这小破屋子可放不下这么多人。”

    那几人本是见月娘来了,想着能不能听去一些新鲜事,饭后也好有话题闲聊,现下被王婶一撵,当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起身准备离开。却突然有个脸上长了一颗痦子的妇人转过身问向月娘:“不知姑娘可曾许配了人家?”

    月娘一愣,那人被王婶推了一把:“你看你问的是什么话?有你这么与人讲话的吗?”

    那人灿灿的笑了笑,解释道:“是我不好,我唐突了。只是我身边有个侄子,如今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若是姑娘看不中林大磊,或许可以相看相看我那侄子?”

    王婶呸了她一声,不屑地说道:“做梦去吧!就你那侄子,跟个矮冬瓜似的,还想癞□□吃天鹅肉?估计还不到人家姑娘肩膀高,你少打那没谱的注意了,正经找个丑的残的,兴许人家还能愿意凑合着过呢!”

    那人不愿意了,双手把腰一掐,扯着嗓子嚷道:“我侄子咋不好了,再怎么样也是个本本分分的人罢?那杀过□□的林大磊就叫好了?我都没嫌弃她跟过这样的男人,凭啥嫌弃我家大侄子?”

    第十五章碎语

    月娘从未见过如此粗俗无礼的人,更没有见过人吵架,更何况如此泼辣大嗓门的村野妇人,当下便愣在了那里。

    李大娘看了眼错愕的月娘,猛地扔下手中的衣服,站起身来对那个妇人道:“大牛媳妇,你大侄子为啥一直找不到媳妇,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现在却把当年的事情拿出来说。你还有脸说,当年若不是你贪图小便宜,在那里胡说八道,把个野生的鸡说成了天上飞的凤凰,大磊爷爷又那样病重,那样的女人能进我们村来吗?”

    大牛媳妇被她呛了一下,但是又不服气道:“那怎么成我贪图小便宜了?那林大磊他爷爷想咽气的时候见自己孙子娶上媳妇,那么赶的时间上哪找合适的去?就算有那好的,也不见的就愿意跟他!我那是为了他家好,才帮他说孙媳妇的,咋的,媳妇不好赖我啦?当时还是他点了头的呢!”

    “你看你这话说的一点良心都没有,那大磊爷爷躺床上那么多日子,能上哪知道那女人的好坏去,你就瞅着这挣那昧良心的钱。后来好啦,那女的把村里的男的勾搭了一遍,你自己男人都白睡了好几回!”

    这话戳到了大牛媳妇的痛处,原先见那女人在自己村子口碑不好,原想着也就是因为小时候克死了父母的,孤身寄居在舅舅家,她那舅母本就不待见她,大牛媳妇去说媒的时候,正好如了她舅母的意,连打听男方家在哪都没有,直接点头应下了。谁知道那女人看着长得还不错,一来到他们村里,就开始各种抛三媚四的,直钩的那些没见识的臭男人一个个丢了魂似的,就连那大牛都为她神魂颠倒,背着大牛媳妇偷偷得手了好几次。待大牛媳妇知道了后,却是悔之不迭。

    大牛媳妇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但仍在那强自辩驳:“我那也是被骗了的,一开始见那女的长得还不错,谁知道是个到处惹骚的狐媚子,不要脸的妖精......”

    “行了,行了,凡事都是别人的错,你却是最好心眼的那个。”李大娘讽刺道。

    大牛媳妇词穷,撇着嘴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刘大嫂子把李大娘拉到炕上坐下,略带埋怨道:“你和这种人计较什么,值得吵起来么。如今你得罪了她,小心她在你婆婆那给你穿小鞋。”

    “她爱怎样怎样,反正我婆婆不喜欢我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了,就算别人不和她说什么,她也会没事找我的事!”李大娘捡起刚刚扔下的没做好的衣裳,见月娘还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模样,劝慰道:“你别把她说的话往心里去,她都是胡言乱语,最喜欢占人便宜,颠三倒四的说话了,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她们刚刚说的话信息量有些大,月娘一时没有消耗。照她们这样说的话,那个大牛媳妇就是林大磊和他第一位妻子的媒人了?那个女人好像长得很好?那......林大磊有没有对她动过心呢?

    她怔怔的想着,见李大娘和她说话,这才稳了稳心神,答道:“没事,我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