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赐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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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宫长廊的一边,大公主难得入宫来看望母妃,此时身着一袭淡黄色锦烟衫,头簪翠琥珀,温婉如水气若幽兰,独有一种沉静之美,自是一处靓丽的风景。

    “恭迎大公主入宫。”宫女们异口同声的迎接着,丝毫不敢怠慢。

    敏公主虽然下嫁大将军,久居宫外,但是贵为堂堂赵国大公主,在赵宫中的地位依旧不次于往昔。

    亲人们许久未聚,眼下敏公主正和惠夫人走在一起,母女俩一路嘘寒问暖。

    “母妃近来一切可好?”

    惠夫人笑着说:“我哪有不好的,你和文源将军多进宫看看本宫就好。”

    “文源也很思念母妃,只是近日公务繁忙,我便没让他来,下次一定带他向母妃赔罪。”玉敏柔声应着,面露愧疚之色。

    惠夫人淡淡一笑,倒也不怪罪她,只道:“文源还是很孝顺本宫的,最近前朝吃紧,本宫岂会怪他。不知是不是周国有什么异动?”

    赵玉敏突然拉住了慧夫人,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些担忧,小声说道:“我国周边的国家总是不安份的,母后,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感觉赵宫中会出事……”

    “要说出事也算是出了,大王正打算把雪寻和妙兰,分别嫁给那刘交和刘邦呢。”

    玉敏听闻之后,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眸仁,这一表人才的年轻公子哪里寻不来?没想到父王竟这么轻易的把妹妹们许给了刘氏兄弟,其中恐怕另有文章。

    惠夫人叹气一声道:“虽然旨意还没下来,但也是迟早的事。妙兰乖巧听话还好说,只是雪寻那性格,她从小就是有自己的主意,旁人是万万束缚不了她的,怕是不会答应指婚,恐怕王后那边会再生事端……”

    正说着,长廊另一边突然行来了一群人,只见那边红旗招展,众多宫女跟随,好一番架势!

    “王后娘娘驾到!”

    真是说到就到,惠夫人和敏公主急忙起身向前,迎接王后的仪仗。

    这次王后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子,身着玉兰花暗饰的银白色迤逦曳地长裙,头发梳成时新的垂云髻,发簪上的珠坠儿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活脱脱的一妙人儿。

    走近一看,那华贵女子竟是代国公主陈碧,正是嫁与赵柯启为妻的太子妃。

    行过礼节之后,王后意态闲闲地拨弄着手指上的翡翠嵌宝戒指,也不看惠夫人和敏公主,慢悠悠地问道:“本宫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谈论不该谈论的事呢?”

    “王后娘娘,我只是听母妃说兰妹妹要赐婚给沛公刘邦,正要向娘娘道喜。”敏公主生怕一向跋扈的王后要挑什么不是,急忙出来打了圆场。

    “本宫的女儿自然要嫁给人中之龙,沛公年轻有为,迟早可担大业,你们说是吗?”

    惠夫人笑着说:“王后娘娘所言极是,沛公一表人才,名声远播,以后兰公主一定会坐享荣华富贵,幸福一生的!”

    王后听了很是满意,火红的唇角得意地上扬,“罢了,本宫与碧儿要去看妙兰了,走罢。”语毕,便携着陈碧等人离开。

    惠夫人和敏公主见王后一行人走远,两人相视一笑。

    玉敏嘲笑道:“世人皆知沛公刘邦花心滥情,妻妾成群,更何况她身为王后,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她竟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甘愿一赌,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好了别说了,免得被旁人听见。你快去看看寻儿吧,我生怕这孩子又会做出什么傻事……”

    惠夫人轻蹙着细眉,不由得担心起雪寻来,“这孩子倒是可怜,母妃走的早,赵王对她也并不上心,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

    大公主赵玉敏来到王宫花园里,竟看见这儿舞乐升平,好不热闹。

    只见赵雪寻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身形轻盈,似乎在随着清风旋转舞动,宛如天上的仙女。

    而她的旁边除了乐师,居然有公子张珥亲自弹琴伴奏,这样的日子倒也是怡然自乐。

    一旁的小鱼儿见敏公主来了,急忙行礼道:“参见大公主,我这就去叫寻公主和公子停下。”

    “别去禀报了!”玉敏抬抬手,立即制止了她,“难得寻儿这么开心,就让他们玩吧。”

    玉敏微微一笑,随即欣慰的离开,心想原来他们二人是情投意合的……虽是表兄妹,但亲上加亲,也比嫁给那花心的刘氏兄弟强,不如寻计撮合了他们的好婚事!

    这边雪寻的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涤,随着歌乐舞姿曼妙,娴熟的舞步和纤细的腰身一展无遗。

    张珥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抚过,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停下,忍不住赞叹道:“我娘亲生前也喜欢跳舞,就像你这般好看,所以我父王爱了她一生。”

    “只可惜天妒红颜……”雪寻说到这儿,不免神色黯淡了些,但是转瞬眼神中又流露除坚定,“不过寻儿的命运,要由我自己来掌握!”

    说完她摘下一朵花,让花瓣洒向天空,张珥也摘下了一朵花送给雪寻。

    “好,只要是寻儿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两人用力将花瓣一洒,轻移莲步,桃花迎面,飞起春罗袖,美不可言。

    小鱼儿看见公子张珥和寻公主如此亲密,心里虽不太好受,却也不说什么,只愿公主开心就好。

    正巧这时刘邦和刘交在花园中散步,一走来就见到这个场景,心中自然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儿。

    刘邦心中暗想,这个张珥可真不简单,寻公主什么时候与他走得这么近了?

    刘交年轻急躁沉不住气,直接上前拉开雪寻,有些生气地抓住她的手腕,只说:“寻公主,赵王说了让你多陪陪我,熟识下赵国的环境,公主可方便?”

    雪寻不易察觉地撇开他的手,顿时心生一计说:“方便方便,沛公和交公子来赵国多日,寻儿都没陪伴二位,真是过意不去了。”

    刘交听寻公主这么好说话,心中得意,忽的转怒为笑说:“择日不如撞日,那我们现在就走如何?”

    “等一下……”雪寻眨了眨眸子,突然折下一枝桃花,递到张珥面前,悄声道:“表兄,我很喜欢桃花,今晚若寻儿回萦梦居晚了,你就帮我把这桃花栽到院子里,可好?”

    小鱼儿正想说什么,却见雪寻对她使了个眼神,小鱼儿会意,便应了公主。

    张珥宁静悠远的乌眸中透着清澈的光,只柔声道:“好!照顾好自己。”

    于是赵雪寻就跟着刘交和刘邦两位公子走了,只是没走两步,突见她回头望了张珥一眼,眼神意会不明。

    张珥狭长的眼眸里潜藏着一抹失落,望着雪寻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心中充满了不舍。

    也不知是为何,他发现自己竟然害怕寻儿被别人抢走,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小鱼儿上前问道:“公子,我送您回宫吧?”

    张珥想自己静静,叹了一声,便说:“你先走吧,我还想在这坐会儿。”

    小鱼儿便应了喏,退下离开了。

    ……

    此时只剩张珥一个人在花园中摆弄着盛开的桃枝,却想起雪寻如花般的笑靥,不觉出了神。

    忽听旁边花丛里有动静,张珥大喝一声“谁!”,便轻功过去,却见是一个娇俏女子。

    这女子头梳一如意飞花髻,配以数朵宝石花,一袭粉色的锦袍,满是描金刺绣,竟是公主打扮。

    张珥怔愣了片刻,明亮而深邃的瞳孔同那女子妩媚的眸仁四目相对,惊讶道:“兰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妙兰轻蹙眉头,有些委屈的说:“还不是父王让我多陪陪那个刘邦,可那个人总是面无表情,我不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便躲了起来。刚才看他走远了,我才敢出来。”

    张珥笑道:“原来兰公主如此任性,竟敢不听赵王的命令。”

    “如果父王真让我嫁给他,我也不敢不从,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妙兰此话倒是没有虚言,宫中女子的命运大抵如此。

    张珥觉得可惜,心中不忍,便劝解道:“可是兰公主没有想过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吗?旨意还没下来,或许还可以改变。”

    妙兰却说:“好了好了,不要叫我兰公主了,我和寻姐姐都是你的表妹,就叫我兰儿吧?”

    张珥想到了雪寻,削薄的嘴角不禁扬起了笑容,“寻儿她是一个特别善良率真的女孩,正因为太过善良,很容易被人伤害,所以我总想着要保护她。”

    妙兰听了张珥的话,颇为失落,“表兄对寻姐姐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说着竟是哽咽一声,眼泪汪汪的模样。

    兰公主是雪寻的亲妹妹,张珥也不想见她难过落泪,于是急忙安慰道:“以后表兄也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委屈,兰儿?”

    妙兰见他终于叫自己兰儿,称呼亲近,这才破涕为笑,“多谢表兄!不过表兄手上拿枝桃花做什么?”

    张珥回答:“寻儿让我帮她把桃花栽到院子里。”

    “寻姐姐?”妙兰颇感奇怪,“不可能,她对桃花过敏,闻多了会起红疹的!”

    张珥睁大了瞳仁,惊讶道:“寻儿对桃花过敏?那她为什么让我这么做?”

    他反复回想着当时的场景,雪寻在跟刘交走之前,把桃花递给自己,桃花?桃?难道是……

    张珥突然想到什么,心中大惊,“兰儿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张珥便匆地忙离开,妙兰叫他不住,仔细想了片刻,便猜到赵雪寻可能是想逃出去。以她的性子,逃婚未必做不出来。

    想到这儿,妙兰嘴角微翘,若有所思,片刻后喊道:“来人!”

    月芽儿和若干宫女急忙应声而来。

    妙兰吩咐心腹月芽儿道:“寻姐姐很可能要出宫逃走,赶紧去告诉母后,不得有误。”

    月芽儿虽不赞成兰公主的做法,但还是乖巧的应了喏。

    ……

    这边张珥听闻兰公主这么一说,急忙去萦梦居找小鱼儿问个究竟。

    小鱼儿见他来,有些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眸子,“公子,您怎么来了?”

    张珥上前一步,着急地问她道:“寻儿是不是对桃花过敏?”

    小鱼儿想起公主说把桃花栽回院中一事,懊恼的一拍脑袋,“哎呀,我都忘了跟您说了!公主生来就对桃花过敏,所以咱们宫殿里是从来不摆放桃花的,刚才公主让您把桃花栽到院子里,我就觉得奇怪,但是没敢多嘴。”

    张珥心中已会意,一对浓密的眉头不禁蹙起,“果然如此!我想寻儿已经出宫了,她传递消息给我们说她打算逃走。”

    “啊?这可怎么办是好!“小鱼儿一时间手无足措,想起上次公主在山林中遇险的事,这会公子张珥又不在公主身边,真是急死人了!

    张珥剑眉紧蹙,满脸着急道:“你可有方法弄到出宫令牌?我很担心寻儿会有危险,我要立即出宫!”

    小鱼儿想了想,灵机一动说:“或许公子可以找大公主帮忙,今日她入宫探亲,这个时辰正准备出宫回府呢。”

    “等我回来重重有赏!”张珥听小鱼儿这么一说,心中已有了计策。

    ……

    春日悄至,万物复苏,信都城的街市上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边赵雪寻果然带着刘氏兄弟出宫游玩,因为沛公刘邦和刘交公子出宫是赵王特许的,所以侍卫们也不敢阻拦。

    刘交不解地问道:“寻公主,你为什么带我们出宫?宫围外可不比宫里安全!”

    雪寻眉清目秀的脸庞上如冰雪初融,开心地说:“王宫不过是束缚自由的牢笼,玩遍了还有什么意思?当然要带公子们来热闹的信都城转转,才能真正感受到赵国的风土人情!”

    “可是只带了这么几个护卫……”一向谨慎的刘邦无声地蹙起眉头,突然开口道。

    雪寻听了,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刘邦也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二位公子的侍卫,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难道公子对自己的手下没有信心?”

    这一席话说得刘邦顿时无语,刘交又爱面子,赶紧解释道:“我们沛公的护卫,当然都是高手,不用担心,今天我们就痛痛快快地玩!”

    今日的信都城街头热闹非凡,街道两边星罗棋布,有茶坊、酒肆、当铺,作坊等。

    正逢城中集市之日,街上舞狮舞龙,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赵雪寻所去之处皆人山人海,刘邦和刘邦不敢有半点疏忽,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这要是寻公主有什么闪失,赵王怪罪下来,兄弟俩谁也承受不起,况且二人还想在此行中博得寻公主的欢心,好抱得美人归!

    前方突然一阵热闹嘈杂声,只见一条舞龙舞狮队开始了精彩的表演,人群一瞬间向其涌去。

    恰在这时,雪寻回头望着刘氏兄弟,莞尔一笑,绝美的面容上宛若莲花初绽。

    “忘了告诉你们,今天有集市,信都城会很热闹的,我去那边跳舞了喔!”

    余音未落,雪寻就闪进了人群中,刘邦和刘交正要上前,奈何被舞龙舞狮的长队挡住了去路。

    等二人过去,四下环顾,哪还有寻公主的影子!

    “赶紧分头去找!“刘邦急切地吩咐手下,狭长的眼眸无声地眯起。他做事向来没有任何闪失,这一次,是他大意了!

    ……

    这边赵雪寻甩掉了刘氏兄弟后,心中终于一松,暗暗希望表兄能从桃花枝上察觉到“逃”的暗示,出来与自己汇合。

    回头看着高高耸立的王宫城墙,看着这个没有自由的金丝雀笼,除了一些仅有的荣华富贵,更多的是明争暗斗和无尽的束缚!

    而现在,她逃出来了!

    她逃出宫来不单是因为父王指婚,更是因为宫外的某一个人,一个雪寻心中觉得可以依靠,可以带自己永远走出这个牢笼的英雄。

    隐约中雪寻心里已经对他有所牵挂,她要去找他,去寻找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