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洪途之战(一)

易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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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邬铃还是李澄的时候,曾经总结过这样一条定律——喜欢若不是一见钟情,很多时候都是来自于习惯。

    就比如说一个女孩子最初不愿意接受一个男人的爱,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每天都带着温暖的笑容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久而久之,你也就习惯了。若是有一天他忽然消失不见,你就会觉得失落,然后发现习惯已经变成了依赖,依赖已经产生了爱。

    但是这条定律,似乎不太适合邬铃。

    在奢极堂工作了十天。

    每天下班的时候,申屠都已经等在街角的转弯处,不言也不语,只是默默跟随着邬铃一直看她进入自己的房间,然后他就停在那里,大约二十分钟,再独自走开。

    不过……从第二天开始,申屠的身后就开始跟着李三娘,第三天又多了梦柳,还有一些邬铃不认识的人……

    申屠跟着她,她们就跟着申屠。

    这样的队伍,让邬铃觉得自己就像个——展开的扇子柄一样,或者wifi信号最小的半圆。

    邬铃想要去说,让他们不要再跟着自己,又觉得有点多事,人家要是说出来散步,自己不是太尴尬了,终究人家都没有过来打招呼。

    至于那些女人用力剜她的眼神,邬铃也只能视而不见了。邬铃想:她们的眼神不知道有没有溶脂的作用,可以顺便减个肥。

    索性!第十一天,申屠没来。

    当然申屠没来,那些漂亮的姐姐妹妹们也就没来。

    邬铃从奢极堂走出来,习惯性地看了看街角,申屠高大的身影不在,他身后高矮胖瘦的身影都不在。

    邬铃高兴了!高兴得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她要去铃铛阁,因为铃铛阁今天促销红砖。

    买一送一。

    尽管邬铃只能买得起最小的那种,但是这已经太开心了。

    跑了整整两条街,终于跑到了……

    铃铛阁门前,一个人都没有。

    大门紧闭。

    邬铃不死心,等了一会儿,门还是关着。

    “这位大哥,铃铛阁今天没开门吗?”邬铃问经过的一个人。

    “阿满好。”这个人斯斯文文很有礼貌,“铃铛阁已经歇业三天了。”

    邬铃还在想为什么,眼前的人和人们都已经走光了。

    洪途,大约在晚上六点之后,“人”就不被允许出来,统统钻进地下去了。

    邬铃一个人在街道上走。

    有人从转角处走过来,身影逐渐清晰。邬铃知道这个时间能在街上的肯定是收魂师。

    这个人是魏无惧。

    “魏大哥。”邬铃惊喜道,“好多天不见了。你……你不是应该离开洪途了吗?”邬铃跑过来。

    魏无惧抱了抱拳:“邬铃姑娘。”

    邬铃笑着点头。

    “是的,前几天就该走了,有些事情……耽误了,快了快了。”魏无惧是个长得特别慈祥的人。

    “哦,真好。”邬铃俏丽一笑。

    “邬铃姑娘,今日洪途宵禁,没什么事在家好好待着,不要出来。”魏无惧道。

    “宵禁?没听说啊,为什么?洪途宵禁难道奢极不知道?一天也没听他提起来。”邬铃挠了挠脑袋。

    “这种小事怎么可能劳动奢极满主通知,自然是我们衙门的事情。您还是快回家吧,我还要四处去送信。”魏无惧道。

    看着匆匆经过身边的魏无惧……邬铃觉得有些不太正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申屠今天没来,铃铛阁也关了……可是奢极确实没什么异常,一天都在打瞌睡,就像屁股长在了他那张昂贵的梨花圈椅上一样。

    “好吧!回家睡觉。”邬铃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吧。

    月色如洗,真的月亮。

    吃了一碗面,心满意足地盘腿坐在床上,邬铃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其实还是不错的。

    奢极不难相处,相处长了这个家伙除了对钱比较敏感,比较鸡贼,其他事情基本就是可有可无……而且他很喜欢睡觉,每天蜷在他的圈椅里,就像一只猫。

    自从孟光衣走了之后,奢极堂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来洪途的收魂师几乎是寥寥无几。十天里来的不过一个人,话也不说一句,在邬铃的各种惊讶之下自助办理了一切事宜,然后匆匆走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赶着去汇报一样,连邬铃想显示一下办公人员颐指气使身份的机会都没给。

    而昏死在那里的奢极压根儿就没醒。

    白天不累,晚上也就没有那么瞌睡,就这晓风霁月虫的亮光,邬铃在灯下翻书。这本书是奢极给她的——《初级珠宝鉴定(少儿版)》,据说这是奢极一岁半时候看的书。

    邬铃虽然嗤之以鼻,但是这本书还是吸引了她。

    她一个理科生,对于矿物成分多少是知道一些的,看起来竟是有些入迷。

    不觉,时过戌亥。

    月色清明。

    不得不承认,洪途不美,一众曾经至情至性,愿为了爱哪怕是恨,将自己变成行尸走肉的人生活在这里,或者根本就不能叫生活……只是苟且在这里。

    受罚的收魂师跟他们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族系,主人与奴隶。

    而且有几个地方是决不许这些人进入的,比如怕人偷东西的奢极堂,比如高贵寂静的七风殿,比如洪途的最高行政机关——黎关大少的衙门。

    但是洪途的夜真的迷人……

    邬铃回想起,在申屠的七风殿旁边,有一片桃林……

    桃林,那里有没有一株是——御秋。

    伸个懒腰,透过窗子,邬铃看到真的月亮就在那里。

    “师傅,你在干什么?有没有想邬铃?”把书放下,邬铃抱膝而坐,“如果你想我了……你就piu~~~~地一声,打掉个星星给我看。”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邬铃把书捡起来想接着看。

    窗外,piu地一声响……一颗星滑落。

    邬铃看着书的目光转到了窗外,惊在当场。

    她惊,不是因为这个星,而是……无数的星,仿佛雨落一般,匆匆划过天际,光尾几乎填满了邬铃小小的窗子。

    “不对,这不是星!这是……”邬铃知道这是什么,师傅、奢极、申屠他们挥手之间都有这样的光彩,这是灵魅收魂师的灵力之光。

    出事了!

    邬铃第一个反应就是跳下床去,开门。

    然而,门被从外面紧紧锁死。

    为什么会这样?

    邬铃在脑子里翻着她能想起的一切,然而一切毫无头绪。

    “开门,开门!有人吗?”邬铃的声音被淹没在门外巨大的声响里。

    光影充斥着整个洪途,布满了所有的街道。

    很多人从四面八方的地下涌上来,他们奔着同一个地方——七风殿的方向。

    那里是,洪途界际!

    “大家跟紧,我们就要到了。”领头的三四个人大声招呼着,“只要冲过界际,我们就自由了,去满珠山找我们的辞尘珠,去再世为人。”

    人们就像打了鸡血,就像打了吗啡……迈着竭尽全力的笨拙步伐向洪途界际蜂拥而去。

    “大家快跑,不要让申屠谨七追上,我亲眼看到他碎掉了陈叔叔的辞尘珠,大家要小心。”这个声音来自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孩子,小午。

    洪途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嘈杂多了生气,依旧孤冷。

    一个人,站在街尽头。

    月亮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中一柄暗黑火戟,夜色中犹见浓稠汁液从戟尖跌落到地上。

    人们停了下来。

    有人开始颤抖。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冲过去,他一个人拦不住我们所有的人,能逃掉一个是一个。”在大家都害怕的时候,竟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不!要冲你冲,我们不敢……”就在大家要崩溃的神经到达极限的时候,这样的一句话是致命的。

    于是,人们若溃堤之水一样,都跪了下来。

    前面的人跪下,后面的人来不及停下……于是踩踏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笨重地身体罗在一起,下面的人被压碎了,碎得一块一块,汁液遍布街道而流淌。

    小午的眼神中都是绝望。

    申屠谨七的脸充满倦意与轻蔑,这就是洪途,不请自来的贪欲念,这就是洪途,不需掩饰地轻易跨过底线,生死面前无他人,没人在乎公平,没人解释正义。

    若是他们冲过去,自己拦得住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二百个,可拦得住一千两千个……

    可惜,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界际,这些人从来没有成功过。

    “我那天说过,只有一次。”申屠想来是累了,一句之后没有了声响。手中长戟猛然握紧。

    “哎呀,老四,你怎么这么磨蹭?”奢极若光一般落在了申屠旁边。

    “你不磨蹭,你来。”申屠看了一眼旁边的奢极。

    “给钱。”奢极道。

    两个人你来我语给了“人”们时间,站起来纷纷涌入离得最近的地下入口,他们不去管被压碎的同伴。

    等到他们都跑进去了。

    奢极呲着牙按了一下胸口:“我去的,今天他们来的人太多了,比那天至少多了三倍的人,咱们人手明显不足。”

    申屠笑道:“那你还用空在这儿说话?把你的凤凰招出来帮忙。”

    奢极看起来胸口更疼了:“在你媳妇手上。”

    申屠一愣:“你怎么把凤纹送她了?”

    奢极站直插着腰:“你把三娘、梦柳都拒之门外了,肖彦彦都气回人间了,这么舍得下本儿,我也不能落后啊。”

    申屠不再说话了。

    因为不远处,已有一群缁衣人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