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九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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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五点,天未大亮,路绵再次从睡梦中醒来。

    两人的手还交叠着,厉从善侧躺微微弓着身,睡成半圆的弧度,另一手放在路绵的枕头上。而她整个人就蜷缩在这个安全港湾里,略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安静的面庞。视线往下移动,直对上他冒出青色胡渣的下巴,想了一想,记忆中似乎没见过他不修边幅的模样。

    路绵伸手去轻碰了碰,微痒的刺痛感。

    厉从善一夜未睡,原本就是闭着眼假寐中,只感觉到有气息拂上自己的脸颊,下意识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正正好握住了她的手腕。接着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对上张近在咫尺的脸,辨了辨,声音微哑地笑了,“你在做什么?”

    路绵反握住他,“偷亲你呀。”神情是毫无羞愧赧然的,瞪着眼看他,眼神里还带着“我表现得这么明显怎么你还看不出来”的指责。

    厉从善哦了一声,复又闭上眼懒洋洋地讲:“那你继续。”

    路绵看他脸色也猜到他昨夜没有休息好,只是此刻她竟有些残忍地不愿放他继续去睡,笑着推他一把,放软了语调说,“别睡了,时间还早,我们退了房出去吃早饭好不好?好久没回过家,我有点想念小区门口陈师傅家的牛肉面了。”

    谁都不知道去了宋家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睡觉太浪费时间,她现在只想争分夺秒地争取同他相处的机会。

    厉从善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也有些不是滋味,闭着眼拍拍她的手背说:“好,那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直接去宋家,宋中镛会先到一步在宋家等我们。”

    路绵爬下床,有些纳闷地问他:“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你要把宋中镛扯进来,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厉从善把脸埋进路绵睡过的枕头上,鼻间充盈着她的味道,闷声低低地回了一句,“宋家没有普通人。”也不知她听没听见,说完后卫生间里就响起了水声,他独自恋恋不舍了一会儿,也爬起来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去看渐渐透亮的天空。

    太阳在天边慢慢露出脸,晨曦初照,多少扫去了些他心里的阴霾。

    等两人都洗漱完退房走出酒店,天色已然大亮,又是个晴好天气,耀眼的阳光逼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马路上多了行色匆匆的人群,还有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交谈声,喇叭声,报站声,与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气交织成最平常普通的市井音乐。

    离早高峰还有一段时间,上了出租车,畅通无阻地到了小区门口。

    路绵看到他们生活了许多年的那幢楼房,铺满碎金的光,透着现世安稳的意味。她看了片刻,扭头问他:“要不要回家看看你爸妈?”

    厉从善犹豫了下,回头看了一眼道:“还是不去了。”

    回去了也不晓得说什么,他总归是亏欠了厉家的,只希望能够顺顺利利地把事情解决,能够避免将残忍的真相摆在这一对无辜父母的面前。

    路绵也没有再多问,拉着他熟门熟路地到了陈师傅牛肉面摊,找了两个空位子坐下。

    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桌,筋道爽口的面条,牛肉切成一厘米厚度的片,扎实地盖在面上,最上一层撒着翠绿的葱花。佐以炸香捣碎的辣椒油,再倒些香醋搅匀了,*滚烫的浓汤入口,一路顺着喉咙烫进人的胸腔。

    吃到一半,陈师傅过来给他们加料,“好久没看到你们过来吃面了,怎么这星期放假没有出去野,终于记得回家啦?”

    两人道了声谢,厉从善讲道:“没事情就回来看看,吃好早饭又要回去上课了。”

    陈师傅乐呵呵地说:“那你们赶紧吃,上课迟到要被老师骂的,放假了多回家来看看,前两天还听你妈在抱怨,说什么生了两个儿子都不着家。”话音刚落又来了一群吃面的年轻人,陈师傅顾不得同他们聊天,赶紧过去招呼了。

    厉从善默不作声,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

    路绵吃完放下筷子,故作轻松地说:“陈师傅肯定想叫我们天天来他这里吃面,老早时候他就说了,你一来,摊子里就多了好多女学生的生意。”说话间果然有几个女高中生眼神不断往这边瞟,她就像有了证据似得,食指弯曲理直气壮地扣了扣桌面,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拿你做招牌,也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旁边的女高中生好像也是s中的,窸窸窣窣八卦不停。

    厉从善咽下最后一口,胃里有了饱腹感,好像人也觉得踏实了,“等会付账的时候我就跟陈师傅去说,拿我做招牌不是不可以,但是要付你版权费的,这样你同不同意?”

    路绵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下,“那要看他给的数额我满不满意了。”

    玩笑开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开。许是笑得太过开怀,引得周围人诧异地频频看过来,可是别人又哪里会懂得他们的快乐。

    吃过了早饭,便要去打一场无可避免的仗。

    烈日杲杲,林中无风,蝉声尤躁。

    走进宋宅的时候,路绵的神情宛如去往前线赴死的勇士,她不由自主握紧了厉从善的手,突然生出想带着他逃跑的念头,可这念头只一闪而过就消失殆尽,她也知道其实是逃无可逃。心中惴惴不安的,手上便下意识用了力,简直要嵌入他的掌心中去。

    反观厉从善却要镇定许多,语气平缓地与宋中镛交谈,“宋爷爷有没有同你交代些什么?”

    宋中镛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这会儿倒不见了踪影,看看二人,脸色有些沉重,“老头子把你们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真能碰到穿越人士。”要不是他出生宋家,从小见惯了奇闻异事,或许还会觉着老头子是得了什么妄想症。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也知道今天在宋家会有一场殊死搏斗,他突然有了身为宋家人的责任感。

    “族里还有些能力的,能赶到的都已经赶到了,幸好宋家人喜欢群居生活,大家都离得不是很远。”宋中镛拍着胸脯打包票,“学霸你放心,有我们宋家在,保你万无一失。”

    厉从善道了几句感谢的话,可心里隐约总有些异样,沈云开太过安静了,安静地让他察觉不到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按理来讲,就算他不知道外界的事情,他也应该想着要出来控制他的身体才对,但他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行动,难道真虚弱成这样了?

    宋中镛已经转头去安慰路绵,“学霸嫂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宋家的能力,就这种鬼上身的事情,老头子他们处理过不知有多少起了,没有一回失手的。”

    路绵听了进去,当成救命稻草,“你们族里来了这么多人,那就更不可能失手了吧?”

    宋中镛言之凿凿,“那当然了,来的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此言一出,路绵勉强将一颗心咽回肚子里。

    走到宋青岩住的小楼门口,仆从照例只让厉从善进去,将余下两人拦在外头。宋中镛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而路绵却不答应,死活非要跟着。

    厉从善走上几步楼梯,又折回来,将她拉到一旁,“你不便上楼,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会下来。”

    楼上没有丝毫动静,路绵也脑补不出究竟是怎么个架势,她还是不放心,“为什么我不能上去,我就在旁边站着,保证闭紧嘴巴一个字儿也不说,还不行吗?你就让我陪你去吧,否则留我在这里空等,岂不是更加煎熬。”

    厉从善这次没有让步,他轻声道:“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宋爷爷说,如果你在旁边,有可能会刺激到沈云开,这样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路绵猛地撒开手后退了一大步,惶惶然不知所措,“好好,我不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厉从善见此,胸腔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一直翻腾着往上冲,呛得眼眶微红。他一直在尽量避免让路绵觉得是自己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生怕她会自责会自怨自艾,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没能够做到更好。

    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只说了句“我去去就回”,没敢回头再看她脸上的表情,就转身上了楼。前路未卜,片刻的分离也是难捱,他每上一格楼梯,便心如刀绞。

    宋家众人皆已到位,宋青岩原本宽敞的书房,今天却变得有些拥挤。

    厉从善推门而入,正襟危坐的众人闻声望过来,脸上表情各异,不乏震惊、慨叹、好奇、敬畏,十几双眼睛探照灯似的来来回回地扫。他也坦然自若地任他们打量,在最中央站定,低缓平稳地说道:“让前辈们为了我的事情奔波,实感惭愧,只是现今事态迫在眉睫,我不得不求助于诸位。不管结果如何,我先在此谢过诸位,结草衔环,此恩必当重报。”

    宋家人面面相觑,有好几位年长的老人,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宋青岩率先开口,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与你定好了七日后会替你除去他,也是算好的时辰,为什么又突然改了主意?你知不知道现在时间仓促,我们根本来不及做多准备,这样草率行事,必然会对你很不利。”

    厉从善额头渐渐渗出虚汗,他如何不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可他如果不这么做,七天以后或许不用沈云开出手,他自己就会被洗脑成沈云开。两害相较,他情愿取前者。

    “我也知道为难各位前辈了,但是我真的没有时间可以再等。”

    宋青岩沉默,脸上渐沉,布满风霜。这时另一位留着花白山羊胡的老者在一旁说道:“如果再加上重环璧的力量,或许能多些把握。”

    厉从善讶异地问道:“重环璧?”

    老者耷拉着眼皮,皱巴巴的脸上挤出个自豪的笑容,“世人只知道‘完璧归赵’中的和氏璧,却不知道世间还有一块能与之媲美的重环璧,而重环璧作为世代传承的宋家至宝,有着能驱一切邪魔,除天下诡道的能力。”

    宋青岩脸色铁青地打断他的话,“重环璧已经上百年不曾开启过,谁能保证不出岔子?先祖遗训有交代必须力保他们二人的周全,如果有什么闪失,谁去下边跟先祖交代?!”

    “宋爷爷,”厉从善突然出声,面露坚定,“我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很抱歉,将宋家卷入这件事情之中。

    宋青岩定定地看着他,许是终于清楚说服不了他,良久以后,再次沉重地叹了口气,抬抬手吩咐道:“阿青,去把小镛叫进来。”

    被叫到名字的中年女子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厉从善绷紧的脊背松了松,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也汗湿了一片。

    此时还没有人料到,截然不同的命运,就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