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涂小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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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德加尔伯爵,或者说是洛菲夏,这么迫不及待动手的原因很容易想明白。

    洛菲夏现在正被瑞尔莫斯家族拖进争斗的泥潭。原本对瑞尔莫斯的打击分化是他计划中重中之重的一环,结果非但计划破灭,被瑞尔莫斯趁机获利,更莫名其妙暴露了自己身为幕后操纵者的事实,遭到瑞尔莫斯狠辣的报复。

    尽管双方并没有直接撕破脸,但洛菲夏的海贸船队几日内连续遭遇“海盗”袭击,几乎覆灭殆尽。“海盗”没有留下把柄,但瑞尔莫斯家族突然开始内部清理的举措和前后“海盗”事件的种种迹象,无不暗示他们针对的对象。

    这一次,洛菲夏明面上损失惨重。暗地里,他全盘计划遭受的隐性损失更加巨大。然而他根本查不出计划是怎么泄露的。

    他内心还有一种隐隐的恐惧,对伊萨所做的事情万一暴露,计划就全完了……但很快他稳定心神,伊萨的事情不会暴露,因为当时目睹现场的人中,除了他的死忠之外都死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也没有人会把伊萨公爵之死联想到他的头上。

    但是原本不动声色吞噬伊萨遗产的打算不得不改变。船队覆灭虽然让他的财产损失近半,紧接下来避开瑞尔莫斯势力范围,重建船队和争夺新的航路,才是更棘手的麻烦。

    屋漏偏逢连夜雨,光明神殿庆典后的惯例人员调动中,他在恩西城神殿最大的帮手加尔文毫无征兆被贬远,其他地方也有几个投靠自己的人被波及。

    要不是明白这种调动是四年一次的惯例,洛菲夏甚至怀疑自己心底的隐秘已经被看穿。

    一桩桩一件件焦头烂额,令他不得不做出提前瓜分伊萨遗产的决定,以藉此弥补损失,稳固势力再继续图谋。

    在直系后代没有取得继承资格的情况下,领地会由国王选择一位贵族代管——通常是出自王室。而对于直系后代全部死亡的情况,领地就会被收归国有,或者转赐。

    洛菲夏谋图的正是后者,只要小心谨慎,这就是当前阻力最小,但收益最丰厚的一步棋。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伊萨继承人问题。不过解决这点轻而易举,那个小女孩根本没有天赋,也没有多少存在感,弹指之间就可以清理掉。

    洛菲夏也早就为这一天准备过,接替伊萨公爵留下的必胜战局是他刻意谋划的第一步,之前在恩西城想插手伊萨公爵葬礼,表达自己的敬意,同样本着这个目的——为接手伊萨而减少阻力。

    这里不得不提,雅狄兰现任国王一共曾生过四位王子,大王子卡兰多和二王子亚撒都是第一任巴岱斯王后所出,三王子早夭,四王子洛菲夏是第二任卡璐林王后所出,而唯一的公主帕澜朵是现任佩莱王后所出。

    大王子卡兰多天生体弱,多年来沉迷研究,心无旁骛。二王子亚撒这些年都在外国求学,和国王的感情也比较平淡。一直留在身边,表现又十分出众的洛菲夏就成为国王最喜爱的儿子。国王显而易见的宠爱,是洛菲夏野心增长的最大资本。

    艾律雅“病重”的消息在恩西城很快传扬开,不过除了有心人外,并没有引起过多关注。魔月兽潮在南海岸国家各处爆发,谁会分心关注一个已经“病”了大半年的小姑娘?

    洛菲夏按捺期待等待着,他觉得这是神赐的好时机。等到兽潮结束,大部分人回过神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你打算怎么做?”西奥纳在联络器的那头问道。

    艾律雅拧起的眉头松开,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我打算,给伯爵大人一个终生难忘的惊喜。”

    西奥纳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停顿片刻却没有阻止,只是平淡地回复了一句,“我会给老芬诺和霍伊写信。”

    芬诺是伊萨公爵生前最信任的管家,霍伊是领地的守卫队长,这两个人她都熟悉。艾律雅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联络他们,现在西奥纳知道她打算公开身份,联络这两个人是为了给她多一份保障。

    必须让伊萨留下的势力,明明白白地知道她的消息。

    暂时撇开这个话题,艾律雅顺便问了问晨曦城内的情况,西奥纳也没有隐瞒。

    这三四个月来他一直没有把艾律雅当成孩子,而是像面对一个足够成熟理智的优秀战士——她所表现出来的,也正是这个样子。

    西奥纳说了一个在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消息是原恩西城加尔文长老传到神殿山的——他说雅荻兰王国境内出现了魔使。

    在邪术师体系中,达到相当于传奇层次的,被称为魔使。

    可想,当加尔文发现魔使时,对方也一定已经发现了他。

    西奥纳语气很平静,“没错,根据神殿山的说法,加尔文是被抓之后想办法传递来消息,他已经死了。”

    无论是站在什么立场,是否勾结洛菲夏,所有光明信徒都首先虔诚于自己的信仰。

    “既然这次反常是魔使插手造成的,”艾律雅略过加尔文这个名字不提,显得有些忧虑,提醒道,“他们一定还有目的没达成。”

    “现在五个*术师正在能量塔内日夜支撑防御罩,求援的申请也已经发出,晨曦城永不陷落。”西奥纳这么说完,难得地叮嘱了她两句,才结束联络。

    艾律雅给泽利诺比写了一封信,然后继续投入到配置药剂的工作中。

    千里之外的王都恩西城仍然是一派繁华和平景象,恩西城周围没有山地、森林,魔兽不可能穿越一层层平原城镇包围,打扰到王都贵族老爷们放-纵的晚宴。

    然而,此时瑞尔莫斯伯爵举办的慈善宴会上,一片静寂,连乐队都在刹那安静的尴尬中停止下来。

    所有人满脸震惊地看向会场中心,这场宴会的主办人,王国唯一的铭文大师泽利诺比。

    “您、您刚才说您的学生是一位十六岁的七星铭文师?”站在他身旁那位胖胖的贵族是亚西比德伯爵的弟弟,此刻他瞪大一双眼睛,语气结结巴巴,“您刚才说她是谁?抱歉,我似乎听错了。”

    “我想您没有听错,”泽利诺比一反平常的严肃,表情如沐春风,“我说的就是伊萨公爵唯一的外孙女,艾律雅·伊萨·埃德加尔,她是个好孩子,而且是一个数百年不遇的天才。”

    “您是在开玩笑吗……”胖贵族下意识喃喃回答,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道歉,“不不,请原谅,我是太震惊了,十六岁的高级铭文师,我难以想象……”

    “西兰大师,”有人终于忍不住提出疑问,“高级铭文师对精神力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而伊萨公爵的那个外孙女,不是连成为法术师的天赋都没有吗?

    这也是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疑问。

    “所以我才说,这孩子是个天才,”泽利诺比不慌不忙,表情透着淡淡的骄傲,“其实她已经是三级法术师了。”

    “什么?!”

    “三级法术师?难道……”

    会场内陷入一片嗡嗡声中,一时的吃惊后,很快有人想起埃德加尔家刚刚放出的消息,“埃德加尔伯爵不是说他女儿病重垂危吗?”

    “呵,有好戏看了!”

    宴会上这位泽利诺比·伊萨·西兰大师的说法和埃德加尔伯爵的说法截然相反,一个原本被视为废物的十六岁少女,短短半年后摇身一变成为绝世天才,这怎么可能?

    不到一个小时,这条匪夷所思的消息就轰动了整个恩西城贵族圈。

    洛菲夏正在王宫内亲手帮妹妹帕澜朵公主清洗画具,联络器突然闪烁,帕澜朵帮他取下来,扫了一眼,忽然露出趣笑,“哥哥,来了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是什么?”洛菲夏温柔地看向她。

    “我念给你听,泽利诺比在刚才的宴会公布了他的学生的身份,”帕澜朵秀眉微挑,评价,“我还以为他会一直隐瞒下去呢。”

    她露出看笑话的表情,接着念下去,“是伊萨公爵的外孙女、埃德加尔伯爵的长女,泽利诺比声称她已经是七星铭文师和三级法术师。”

    洛菲夏听着她的声音,表情仿佛凝固了几秒,突然变得狰狞,手上下意识用力,“啪嗒”,精美昂贵的画笔被捏断成两截掉下。

    “哥哥,你把我的笔捏坏了!”帕澜朵生气地叫道,同时弯下身身不顾绣着精美花朵的长袖被弄污,伸手从水池里捞出画笔,心疼地看了看。

    然而洛菲夏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洛菲夏!”帕澜朵提高声音直呼他的名字。

    他这才反应过来,难看得可怕的脸色在看见帕澜朵的不满时,顿时压下大半,耐着心情连忙哄她,“别闹,你知道接手伊萨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是故意的,啊?”

    “你的伊萨,难道比我的画笔更重要?”帕澜朵仍然没有消气。

    “好好,你的画笔更重要,”洛菲夏语气无奈,但他看向妹妹的眼里满满流露出宠溺,“我再赔你一模一样的,行吗?”

    “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画笔,”帕澜朵皱着眉,她的容貌美得令人心碎,忽然展颜,就仿佛女神的灵光般美妙,“不用你赔画笔,你派人陪我去找狄奥。”

    “不行!”洛菲夏想也不想地果断拒绝,“他是个疯子,太危险了!”

    兄妹俩顿时在殿内争执起来,俨然把泽利诺比公布的消息抛到九霄云外。然而帕澜朵的眼神暗自闪烁,果然,在哥哥心目中她比什么计划都重要。

    但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没有引起一丝波动,转瞬她就想道,还是狄奥更加有趣些。

    与此同时,恩西城内得到消息的人,有的震惊,有的盘算,有的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也有人欢欣到热泪盈眶,迫不及待地跪倒在神像下喃喃祈祷,并将消息向四方传播。

    埃德加尔伯爵府邸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伯爵独自坐在书房内,他看上去比半年前阴鸷瘦削了许多,此刻表情阴沉极了,彷如暴雨欲来。他忍不住回想起半年前,同样发生在这个位置的那场争执。

    他以为自己是三次低估了那个女儿。

    第一次,当她拿出艾格罗之眼。

    第二次,当他发现艾利子爵手上的母球是空的。

    第三次,当他见到艾律雅的留信。

    然而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三次根本什么都不算!

    她从头到尾都骗了他,什么没有法术天赋,什么半年成为七星。

    这一切的计划,是从她五岁去往伊萨封地就开始了,只瞒着身为父亲的自己,“伊萨!塞尔图,他原来从没信任过我!”伯爵的心内如惊涛怒浪般咆哮、嘶吼。

    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愧疚感,也在这种愤怒中消弭无形,被欺骗、背叛的愤怒和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慌,充斥他的脏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