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骑射场(2)

喬恨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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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这糕点是刻意准备,但真要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其中添加的这薏苡仁和谷芽一类都是凉性食物,她素爱饮茶,茶水正巧也是性寒,而这几天送至君泱那处小院的菜肴也多是生藕草菇和蚌肉一类寒性食品,餐后的点心也是糖冬瓜……

    这些东西,吃一阵也没什么,但吃久了,却容易将身体吃亏。

    所以说,饮食什么,真是最难注意妥善的地方。

    不是没有想过直接予她相克的食物,但那也算是明显,这些膳食方面的东西在御膳司都有专人打理,性质相悖的食物本也不可能一同出现在宫内桌上。而若是她真要去料理一番,那也只能看着当天的菜色,在时候给她送些相佐的其它小点,可她送去的,那边却未必会吃,而要查起来她也麻烦,于是还不如不弄这些。

    左右在这地方也要待上大半个月,覃姑姑虽是走了,跟来的却还有那覃姑姑的亲侍下手们,这些性寒的食物都进了她那处,若是她的身子强健些倒也无碍,但偏生听说她自小体弱,如此,倒也不怕她不亏空。

    想着,马婕妤的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坐在一旁的班婕妤正巧侧头瞟见,于是微微一顿,再看向不远处的君泱,似乎在想着什么。同是位列婕妤,但班婕妤与马婕妤的交往却是甚少,一来没有共同话题,二来马婕妤在这后宫行事作为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班婕妤不是喜欢与人虚与委蛇的人,自是不喜马婕妤所作所为。

    这后宫分为两派,马婕妤一派,皇后一派,而她哪一派也没有加入却能独善其身到现在,一是诸事小心仔细,二是不与她们相争相处,三是进宫已久知道门道,出身显赫且有自保的能力。而君泱也是哪一派都没加入,却未必如她通透,班婕妤每每听卫婕妤说到那个女子,总替她捏一把冷汗,她虽是行事谨慎不能完全信任君泱,但相较与马婕妤而言……

    这时,马婕妤回眼对上她的眸子,微微扬起唇角,笑意似水莲般明媚,神色之中却似是带了些关心,“姐姐眉目之间似有忧郁,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若是这样,还需早些回去歇息,以免凉风入体,更受侵扰。”

    班婕妤见状微微低眼,对于这般虚伪的关切,她一向不喜,低眼不去看她,是觉得眼不见为净。

    “不过是有些乏了,哪来的不适,多谢马婕妤关心。”

    见着班婕妤态度冷淡,马婕妤也不觉尴尬,“这般天气确是容易叫人觉得疲累的,怎么也睡不够似的,姐姐如今乏了,可要去一旁休息?”

    “不必麻烦,既是休息,在这坐着也是一样的。”

    马婕妤笑笑,轻轻颔首,“姐姐说的是,只是身子要紧,妹妹也不过是关心,姐姐千万别嫌我唠叨。”

    班婕妤淡然勾出个浅笑来,“嫌弃倒不至于,只是人乏着,总不愿多说话。”

    马婕妤霖然一笑,“姐姐不嫌弃我话多便好,既是乏累,那姐姐便好好坐在一旁歇着,妹妹也不多话打扰了。”

    班婕妤闻言,于是轻轻颔首,转过头来,不再理会她。而马婕妤也一心看下边骑射的活动似的,没什么反应,也没再多看哪里。

    君泱看着赛场上边情况,一瞬不瞬的,看似专心,实际上心思都不知飘到了哪里。从深宫大院到曾经家乡听过的传说,她好像把所有有趣的不有趣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任思绪飘忽的发呆了,今时忽然想一想,倒也挺放松的。

    正想着,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叫好的声音,君泱随着那阵呼声看去,原是一位身着藏蓝长袍骑行马上的少年一箭中的。那少年拱手谢过身边叫好的人,眉目间却尽是爽朗开怀,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五官生得极俊,只是因这看台和那赛场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仔细模样。

    但若真要细看,那少年生得倒是和马婕妤有几分相似。

    围在那少年身边的人很多,大都是笑闹着的少年一辈,形态洒脱,玩闹起来便没了拘束似的,笑意爽朗,倒是很感染人。而在一堆笑闹着的人里边,最容易突出的不是被围在中间的人,便是在一旁安静看着的人。被围在中间的自然是那个少年,而在一旁安静看着的,却是刘康。

    君泱往旁边看去,那匹枣红色骏马上边的是定陶王,他的唇边携了一抹浅笑,那般模样就像个看着小孩子玩乐的大人,虽然他们的年纪该是差不多大的。似乎是感觉到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刘康略一抬眼便对上那双半是发呆半看着他的水眸,一时微顿,但很快又移开目光,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刘康一向是个很善于掩藏情绪,也习惯于隐藏情绪的人。平素皆是如此,所以放松才算难得。而深宫中藏身于黑暗之下那两次放下戒备的谈心,就是难得,也许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觉得看她有些许的特别吧。

    一场骑射歇息过后,很快又是另外一场。

    刘康在场上并不活跃,不是没有能力,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习惯于韬光养晦,他并不喜欢这种大出风头的事情,因为身处皇家,很多时候,立在众人面前便是将自己推入危险。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他却忽然有了劲头,也许这劲头在他自己看来都还是有些幼稚,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携了长弓立于起点,只待那一声哨响便要开始了。

    也罢……难得一次,便当是随心所至,不复年少热血。

    刘康淡淡勾出抹笑。平素他不笑的时候眼尾总是会带了些上挑的弧度,带了些许邪魅般的不经心,便是笑起来,那双眼却也总有些冷,给人一种戏谑着似笑非笑的不正经感觉。可这一次,那上挑的眼尾被微微压下,似乎整个人都温润清和起来,叫人看得心底一暖。

    这场比赛是骑于马上将剑射向远方移动的靶子,中靶者看谁的箭离得靶心最近,很简单的规则,但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刘康微微眯眼,看向远方箭靶上边那被模糊成一个红色小点的靶心,微微一笑,伸手比划了那么一下,随后又垂下眼弄着手中长弓,模样作态皆是随性之至。可便是随性,举手投足之间亦是万分的俊逸,若真要寻一个词来形容,或许就是姿态天成。

    君泱看着下方赛事,用手轻轻托着下巴撑在桌上,阳光洒下来,被睫毛挡了一挡,在眼底投下些阴影,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此时的她不像是个宫妃,反倒像是外边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般,微微歪着头,看起来极是轻松闲散。

    一声哨响,马蹄声起,后方是一片被踏起的灰尘,既是赛事起了,那靶子也就被绳子吊着四处移动起来,不多时,那马上众人取箭齐发,但射中箭靶的却是寥寥。没一会儿,赛场上便满是射偏的乱箭,便是过了一会,那靶子上中了的箭也还是一只手能数清楚的,而看那箭尾的标识都是浅青色的流苏坠子,似乎证实了这些箭都是来自于同一人。

    马上射箭,本就难以掌控,距离偏远,又是活靶,这样要射中是不可为不难。可也正是这样,才凸显了中靶之人的难得和那人的功夫。

    也许这样的热情和激动很容易感染人,或者说,那些让人不自觉便带着情绪和激动去看去参加的东西都有自己的一份感染力。但君泱一向不喜这些赛事,便是先前看着新奇,久了也还是有些索然无味……在她看来,只能看看不能参加的都不是那么有趣味。

    也许她觉得的这样的无味,是不能被场上那些喜好此类活动的少年和场下喜好看这些活动的大家所理解的,但每个人总有自己的喜好不是……

    正是这时,君泱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大,风声凛凛,是被一支流箭划破。而那只箭此时正直直朝着看台飞来,携着铁器独有的那份冷然,反射出的阳光亦是冷色,君泱看着那箭头慢慢变大,明明只是那箭飞得极快,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但在她的眼里却被放满了无数倍。她清楚的看到那只箭飞来,清楚的看到它朝着自己而来,那样的清楚,却始终没有办法移动或者说甚至忘记移动自己的身子……

    眼见那只箭就要刺中君泱的额间,却正是这一刻,另一只从斜下方飞来的箭矢将先前的流箭击落,随后直直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边。那只箭的箭尾上边系了一枚浅青色流苏,此时被射至柱上深深入木,那流苏仍在不稳的晃动,似乎连它也觉得方才情势惊险。

    之前许是被惊着了,没什么感觉,直到这一刻,君泱随着那只箭望向木珠,才不由得一阵后怕。一顿,捡起落在脚边不远先前的那只箭,君泱想,若是没有这只箭将它射偏,那么此刻,它便在自己的身上,带出来的不是灰尘,该是自己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