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生产

虫不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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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雪袖抬头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夜幕降临,她还没有去拿今晚的饭食,再晚的话,更要看不清路了,她便出了屋,缓缓的走到院门处。

    她捧起了自己的一头并不柔顺光滑的青丝,轻轻的捂在了耳朵上,仿佛这头青丝能如同丝缎一样带给她些许暖意一般。

    只是院门口却并没有放什么食盒,商雪袖呆愣了一下,这却是没有过的事情。

    她不禁向那院门走过去,轻轻的敲了两下,外面并没有什么回应。

    夜里天寒,她不能在这里等,便打算先回屋去,过会儿再过来看看,她刚转了身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一声轻微的爆响。

    她回头,便看见半空中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须臾后,更多的爆响声传了过来,空气中弥漫起烟雾,烟雾中有着硫磺的味道,而远处的天空,展开成了一幅华丽的幕布。

    不时有烟花“嗖”的一声直冲天际,瞬即发出一声爆响,耀出万道金光,又复消失;又有如金蛇一般拖着一条弯曲的尾巴的烟花向上攀爬,慢慢黯淡不见;也有的烟花如同彩色弹子一颗接一颗的在天空闪耀须臾;还有烟花在空中绽放出朵朵颜色各异的大花,然后下坠消失,如同花瓣掉落,撒下漫天花雨。

    商雪袖如同看到昔日的台上闪烁的水钻头面,锦绣的描龙绣凤的戏服,灿烂的几乎能耀花人的双眼。

    这一场烟火,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商雪袖怔怔的看着,心中逐渐的漫上了一股抹不去的哀伤,即使看到泪流满面,她却舍不得离开。

    日复一日,她不过只能看到冷宫上的一角天空。

    没有花木,没有草叶,触目是一抹长长的宫墙,其余的便是深深浅浅的灰,屋檐是青灰色,地面是浅灰色,门窗由于无人修葺,是掉了漆以后斑驳的黑灰色,屋子里的墙,也是白灰色……

    她舍不得这样绚烂的颜色,这样的一年才有一次的颜色。

    商雪袖也终于绝望了起来,也许之后这一辈子的每一个年头,她便要这样等下去,等到心中都变成了灰色,才能等到这样的一场天空中花朵的盛放。

    可她真的很担心自己撑不下去到下一个春节。

    冷宫不知岁月,日子浑浑噩噩的可怕,越是这样,商雪袖越是惧怕着,她强迫着自己在这个元旦刻下了一道划痕。

    那划痕就在井台上面,浅浅的,但是又很清晰,每天打水的时候都能看到,这样就不会忘记。

    当她刻过了第十四道的时候,甚至商雪袖还提醒了自己前一天的饭食多少要省一些出来,元宵节也是个大节,指不定那时候两个守门的又跑去了哪里。

    她甚至又有些期盼起来,若是按照去年的旧例,正月十五也是有烟火的。

    外面又零零星星的开始飘雪,今年的雪似乎特别的多,下了好几场,商雪袖便又多提了水,要放在屋中备着,真的雪下大了,便不太容易到井边了。

    一通忙碌下来,她是真的有些累了,黑暗中她略微有些气喘,还是舔了舔嘴唇,轻声的道:“儿啊,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等你长大了,娘就带你去街上去,街上是放花灯的时节,还有灯官儿负责报着灯名儿呢,从一一直数到十,一团和气灯,和合二仙灯,三羊开泰灯……还有四季节气,各有各的灯,你肯定最喜欢走马灯了,里面的人啊物啊都是会动的……”

    于是她便感觉到手下的肚皮动了一下,商雪袖脸上露出笑意来,眼中逐渐湿润起来。

    只是下一刻,她的肚腹便疼痛了起来。

    那么疼、那么疼,疼的如同要把她撕裂了,又如同五脏六腑都要沉坠了下去。

    商雪袖忍不住轻轻的叫了起来,她哆哆嗦嗦的用手费力的向下探去,只摸到一片潮湿。

    漆黑的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是不是血……

    她起了身,扶着墙勉力的站了起来,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这感觉太过难受,仿佛整个人都要向下跌落。

    可她真的怕了,她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将孩子生出来,她想咬住嘴唇,可最终开始张开了嘴,摇摇晃晃的出了屋子,就着外面的雪光,抬起了手掌,看到上面什么都没有,可腿间明明有热乎乎的东西一直在向外流淌。

    她脚步踉跄的穿过了一重院落,那门就在眼前,她一手托着肚子,弓着腰,另一只手拍着门。

    “来人,来人……来人啊……”

    夜里这么冷,那门也是冷的,她贴在门上,每一次拍打,都让她觉得仿佛手心里的皮肤都要被冻在上面,门的寒冷又穿透她并不厚实的外衣,让她心肺间都如同浸了冰。

    她嚎哭着拍着门,可外面仍是那么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商雪袖的眼泪流了一脸,滚烫的感觉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冰冷,下腹疼痛的感觉一下比一下剧烈,她几乎撑不住要摔了下去,无力的指甲在门上划出了几道浅浅的划痕,手心则直接被门上的木刺划破了,自然也是痛的。

    可手上的疼,却怎么都比不上现在生产的疼。

    她渐渐的叫不出声来,只能张着嘴,“哈哈”的喘着气,冷空气进了喉咙,进了心间,又是一阵干冷到让人欲呕的难受。

    商雪袖所在的地上已经滴滴答答的湿了一块,她转了身,再次跌跌撞撞的向屋子走去。

    她眼前发着黑,脚下打着滑,可每一步都重逾千斤,每一下疼痛都撕扯着她让她动不了,只想死在那里。

    不过是两重院落,路却那么长,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摸进了屋、躺到了黑暗中。

    商雪袖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边哭边费力的解着衣裙,明明是数九寒天的天气,她竟然流了满头的汗,不只是脸上,身上也湿漉漉的一片全都出了汗。

    衣裙解开的那一瞬间,寒冷瞬间侵袭了她的全身,如同四肢百骸都结了冰碴子一般,这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直想全身都蜷到一起,可她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