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挽追纸鸢

一朵豌豆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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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挽,元溪没有生气。”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无奈的看着手中的书再一次被“莫名”地合上,只能放下,微笑的对着正对面开口解释,语气有着浅浅的包容和……宠溺。

    “好,那阿挽以后可不准再去吓项将军家的小姐了。”明明是清冷的声音却很温柔,自称元溪的男子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书本却自此没有再被合上。

    这个有着清隽的脸庞、温文尔雅而“自言自语”的男子名唤丰元溪,是戊辽国的睦宣王爷,也是当今皇上文朝帝——丰元昭同父同母的胞弟,是先帝最幼的皇子。

    丰元溪自幼体弱,常年药不离身,久而久之,身上也染上一丝淡淡的草药味。

    丰元溪诞生后,太医院人人自危,深怕小皇子若病逝会牵扯到他们获罪甚至满门抄斩。他们日日研究医书,配取新药方,可小皇子依旧一副残喘于世的病态。所幸,在丰元溪四岁之时,有臣子巡得出门游方的尧山药师,征得当时戊辽国君主也就是丰元溪父皇的同意,将其带回尧山上疗养。

    这一去就是十二年。

    期间,在丰元溪八岁那年,先皇突染重病,便传位于太子丰元昭,改国号“文朝”。文朝帝即位后,封年仅八岁的丰元溪为睦宣王,并在都城为其建得最繁华的府邸赐其居住。

    然消息未传至尧山,先皇已康健。丰元溪也便未回都城。直到先皇驾崩前两年,丰元溪才回到都城伴父皇左右,此后也未再回尧山。

    但众人皆知,睦宣王依旧是离不得药,俊美的脸庞脸色总是过于白皙,看着总觉得有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而文朝帝也甚是疼爱这个较自己年幼十九岁、病体孱弱的皇弟,每月每月的将上贡得到最好的药材、补品都送去王府,深怕哪日皇弟真的驾鹤西去。甚至于当初不顾众臣子反对想将丰元溪直接留住宫中自己曾住过的太子所,亏得丰元溪坚持,才得以出宫入住睦宣王府。

    丰元溪遇到阿挽是在三年丧期服满的第三日。

    正值春日,春风和煦。皇城去丧,换上了喜色。整个睦宣王府也在今日开始重新布置,之前不得使用的样式过于繁华,色彩过于靓丽的瓷器、陶器也得以从库房里重见天日;门房的匾额也换上了蓝底鎏金的颜色。装饰换过,衣物自然也得舍去素色。

    “王爷,您要不换个稍亮的颜色,这件宝蓝的如何?”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太监裴安帮自家主子选了几件亮色华丽的衣衫,又指着手头的宝蓝色丝制镶金边长衫满心欢喜的询问道。王爷的身体近几年调养的大好,可脸色看起来总是让人忧心的很,穿着亮色总也显得有精神些。

    三年来因得先皇过世守丧,王爷总是只穿着素色衣衫,看起来更显得没精神。每回进宫,皇上都心疼的很,舍不得责骂王爷就拿着他们出气,动不动就是“王爷若身子再不见壮实,小心你们的脑袋”……

    给这愁人的王爷做贴身太监也是糟心事儿,实则他们也心疼啊。王爷这只长个子不长肉的势头,身材日渐颀长,看着却依旧消瘦。这药也不停,即便饭量也可观,可总觉得吃进去的饭还没药多。

    丰元溪面色不改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裴安手上的衣衫,径直走向柜子,修长的指尖搭上根据颜色、布料分叠好的衣衫。随之,抽出一件青色的丝制长衫。

    转眼间,丰元溪已穿好衣衫,系好玉带,拿起小案上摊开盖在桌面的书籍,迈出寝宫,仅留下轻飘飘的一声命令,“裴安,沏茶送到院子来。”

    温润却略显清冷的声音入耳,裴安怔怔一愣,急急忙忙的应下,把手上的衣服小心的一件件叠好按颜色的深浅摆放到柜子里。

    去沏茶的路上,裴安还是不受控制怨念的撇了撇嘴角。

    王爷刚回都城那年穿着也是青色,为了给先皇守丧,穿了几日的白衫。皇上那几日看着身着白衫,脸色愈发苍白的王爷,眼神里可不是透露着深深的忧愁和担心。太医们整装待发大包小包的守在宫殿门口,时刻看着王爷,深怕有个闪失。不过王爷也争气虽看着病态,却也和硬朗的文朝帝一样硬生生的守了七日。过了那几日,王爷又是青衫,只不过有个绣花、纹理不同的区别罢了。

    裴安领着侍女到院落门口,接过她手上的茶盘子,便让她下去了。

    步入院子便看见自家主子已经安逸的躺在院落树下的软塌看书了。裴安熟稔的把茶具摆好,退到院子门口。嘴里忍不住啧啧两声,王爷的相貌实在是俊逸,随意一个动作都优雅非常。若不是守丧,去年行了弱冠之礼,府里也该有个王妃了,倒不知哪家的千金能配得上王爷。

    丰元溪左手执书,右手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精准的握上茶壶,稍一倾斜,散发着淡香的茶水注进了杯盏中。

    丰元溪端起茶杯,微微晃荡……

    “呀,小姐,掉到那边去了……”

    “好像是睦宣王府……”

    “啪嗒”

    墙外女子的咋咋呼呼让丰元溪轻蹙眉,随着物体落地的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只竹架的纸鸢飘落在树下,断了的亚麻线也跟随着飘落在地,离软塌不过几步的距离。

    正当丰元溪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一道淡黄色的身影进入眼帘。一个穿着鹅黄色绣衣的小姑娘跟着纸鸢的轨迹一道落下。说是姑娘,倒不如说是一个女鬼,去世的时候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丰元溪,正好有双能看见鬼魂的阴阳眼。

    小姑娘梳着简单的发髻,脑后有根碧玉的簪子固定着长长的黑发。她似乎对这个纸鸢很感兴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它。紧接着,小手拉着裙摆合拢,轻手轻脚地慢慢蹲下,生怕她的举动会惊动纸鸢飞跑似得。

    丰元溪轻声放下手中的杯子,微微抬头,望向地上的纸鸢。简单的细竹扎起的骨架,依着形状,翅膀两侧有风兜,再加上叉状的尾巴,纸糊的是一个燕子。这般看着颜色上的也极为细致,只不过因为落下时撞到树枝,尾巴那方倒是撕破了。

    小姑娘倒是一点都不嫌弃它的损坏,那灼热的眼神连他都被感染了。

    丰元溪难得起了好奇心斜睨着看她,怕被发现,还只敢假装是在看纸鸢。但是后来他发觉了,这姑娘似乎一点都没想过会有人看得见她,胆子大的很,或者说毫无察人之心。

    “王爷,项将军府的小姐让丫鬟过来拿纸鸢。”守在院子门口的裴安指了下纸鸢,又微微侧身让丰元溪得已看见院落门口的将军府丫鬟。

    丰元溪点点头,示意裴安去将纸鸢还了。

    裴安拾起地上的纸鸢,又走回丰元溪跟前,微微低头。丰元溪一副果然的神情好笑的看着小姑娘随着裴安拾起纸鸢的动作飘到他身边,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纸鸢。如此近看,这女鬼倒是有着精致却柔和的五官,不是让人惊艳的美丽,有股子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放下戒心。

    这时,裴安犹豫着开口道,“王爷,项小姐让丫鬟传话说想当面感谢您。”

    丰元溪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看了一眼只跟着纸鸢在转悠的小姑娘,唇畔不经意的闪过一抹笑意。随即放下手上的书,站起身,抚了抚身上衣服的褶皱,便答应一起出去。

    裴安傻愣愣的看着自家王爷接过他手上的纸鸢信步朝门口走去。

    丰元溪故意走的大步,但不用回头也知道小姑娘一直跟在他身后,因为这热烈的眼神几乎要透过他的身体。小姑娘赶的很快,立马就和他并肩前行。

    从来没有女子和他这般亲近过,他居住的主院里,也只有太监而没有侍女,连一道长大的小师妹都未曾近过他身,当然幼时记忆里的母后是例外。因而虽然只是个女鬼,丰元溪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般新奇的体验,在丰元溪心里泛起涟漪,五味夹杂。他试着感受身边多一个异性,似乎比那些侍女要舒坦自然一些,没有浓浓的胭脂味儿,连爱慕的眼神也不是投给他的。

    丰元溪试着慢下步子。

    小姑娘一个没防备冲过了头,旋即转过身子。顷刻间两人便成了面对面的姿势,小姑娘毫无阻碍的倒退飘着。

    丰元溪脸上起了一丝尴尬,一闪而过。毕竟他是看的见她的,这般行走,小姑娘姣好的容貌近在眼前,总感觉两人的脸庞就要相撞似的。倒是她一点没受影响,在她眼里,想必丰元溪也不过是这个纸鸢的附属物罢了。

    丰元溪心里却起了丝好奇心,这个女鬼为何那么喜爱这只纸鸢。

    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门,丰元溪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臣女拜见王爷。”项姝盈盈福身,嫣然巧笑着望向他。

    丰元溪淡淡的点了下头,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将手上的纸鸢递给她。这项将军府的千金……也用了他不喜欢的香味儿。

    丰元溪这般淡漠的姿态让项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却也坚持着谢过,接过纸鸢,带着丫鬟离开。

    丰元溪伫立不动,等着这女鬼追上纸鸢。不料,这次却是猜错了。

    小姑娘就像个常人一般双脚着地,视线望向项小姐离去的方向。丰元溪不禁沿着她的眼神一道望去。

    裴安等在丰元溪身后,不明白主子怎么不回府。再看一眼远处项小姐的纤纤背影,偷偷的一笑,了然的退到大门内。

    小姑娘已经难过的蹲在地上。丰元溪有些迟疑,他能听到细细的啜泣声……

    “你……喜欢纸鸢?”

    “你喜欢纸鸢?”丰元溪这话倒更像为一个肯定句。

    小姑娘看了一眼丰元溪,再环视左右确定没有旁人,旋即睁大氤氲的双眼,仰起脑袋定定地望向丰元溪,“你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