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互为爪牙

相见眉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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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屋子里所有人都瞬间色变,三房张氏第一个发出尖叫声,忙带着自己的儿女往后退。而柳氏亦是隐隐皱眉低下了头。更别提其他几位原本想来请安卖好的姨娘都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退得远远的!一屋子丫鬟婆子各个吓得颤抖,连穆雅兰都不能幸免的捏紧掌心,暗暗发抖,若真是天花,那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九姨娘忍不住失声尖叫:“天花会感染的!”

    一眼瞥见失态到忍不住想往外跑的九姨娘,余怀远立刻冷眼狠狠瞪过去,呵斥道:“你瞎嚷嚷什么?还没有确诊便这副德行,这样怕死,我先送你去死!还不快给我滚回来跪下!”

    九姨娘双腿颤了颤,踉踉跄跄的走回来,已经两眼滚出泪水来,畏畏缩缩的跪在余怀远脚边。余怀远嫌弃的瞪了一眼,朝着刘太医拱手道:“刘太医,我母亲到底患的什么病,劳烦您查验清楚。”若是一般风寒那边谢天谢地,若真是天花,那么——便真的要出大事了!

    刘太医晓得事情轻重,立刻套上蚕丝手套上前查验,最后竟在老夫人脖子后方寻到一粒并不明显的红色痘印!即便是刘太医,也倒抽一口气,不自觉的脚步退后:“老夫人所患,的确是天花!”

    天花蛰伏期为七日,起初与普通风寒症状相似,但七日之后全身便开始起红疹,到这个时候再想诊治已经来不及,因为它根本无药可治!根据记载,太祖皇帝时,天花曾夺去全国数十万条性命,致使生灵涂炭。而高祖皇帝时,天花甚至曾要了宫中五位皇子、三位公主的性命,差点致使江山后继无人!足以见得,这天花到底是多么可怕!

    这下,就连余怀远脸色都瞬间变得铁青,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整个屋子里的夫人、小姐、丫鬟们都齐齐惊呼一声,往门外退去!张氏慌忙的道了一句:“大……大伯,我屋里还有事,先退下了。”说着便抱起自己五岁的小儿子,当即带着女儿逃离出去。

    瞬间,满屋子的人逃得七七八八,就连刚被训斥过的九姨娘,都胆大妄为的逃了出去!仿佛逃避阎罗王!

    看着昏迷着的,越来越虚弱的老夫人。余辛夷牙齿用力咬紧。她当日的预感是正确的,那民妇的确有问题!精心导演了那出戏,不冲着别人,直接冲着老夫人的下手,似乎拿准了老夫人心肠软,会忍不住伸出援手。她以为她已经够小心了,但未曾想防不胜防!连她都未曾预料到,东西竟会藏在佛珠之中,大意了,太大意了!

    前一世她记得大概这个时间,的确京城要爆发一场天花,只是要比现在迟得多,而且根本没有波及到老夫人身上,所以她竟然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寒紫在耳边轻声道:“属下这就去把那民妇抓回来!”

    “不必了。”余辛夷的目光有些发冷,“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既然设了这样一个精心圈套,必然早就已经将一切痕迹擦干净。

    皇后不会做这样卑鄙的事,余惜月现在在尘鼓庵里孤立无援,应该也没这样大的本事,那么剩下唯一可能便是,定国公府!在皇后寿宴上,她将了他们一军,让他们损失惨重。而这场天花,便是他们蓄谋的报复!只是,老夫人已经六十高龄,身体本就日渐苍老衰微,可是他们竟然连老夫人都不放过!实在是——该死!

    刘太医立刻下命令,指派丫鬟们将老夫人所有东西,能扔的赶紧扔,不能扔的都用酒反复泡过消毒,老夫人院子里所有丫鬟婆子都关在院子里不准踏出一步,防止已经染了天花。

    花厅内,阖府主子们都坐在里头,有些人仍止不住颤抖,似乎心有余悸。余明珠首先哇的一声哭出来,用力抓住柳氏的衣袖道:“母亲!我刚才给老夫人递了碗茶,你说会不会……我还没有出过花啊!”

    柳氏抬眼瞧着余怀远脸色不善,立刻捂住余明珠的嘴。

    三房张氏的女儿也开始小声哭泣道:“我不要死啊,母亲,咱们离开府里吧,奶嬷嬷说,天花会死人的……”

    一句话让花厅里其他姨娘、小姐们都开始动心思,与其在这等死,不如赶紧逃出去才是正事!张氏本身就怕死,此刻也禁不住动了脑子。

    张氏刚想开口,便听余怀远呵斥道:“够了!你们这是像什么样子!刘太医已经将老夫人患了天花之事上报进宫,皇上已经派人守在府门外,现下府里除出过天花的,旁人一步不准踏出府。一个个不担心老夫人的生死,而独想着自己保命,这是什么样子!”

    余怀远猛地起身,用力一掌拍在案上,案上的茶碗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吓得所有人都缩起肩膀,再不敢胡说半句。

    余辛夷看着这些人情百态,心中止不住冷笑。平素老夫人就算谈不上万事俱到,但也处事公允,待各房孙子孙女们都是极好的,从没短缺了哪一房,现下出了事便各个恨不得立刻长翅膀逃跑,就连她这位义正言辞的父亲,在乎的也不过是他的官位罢了!

    瞪了一圈,余怀远气呼呼的坐下,心头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若是老夫人熬不住,他就要丁忧三年,三年后丁忧期满,保不齐又是什么光景!他苦心孤诣几十年好不容易爬上一品大员高位,决不能就这么看着付诸流水!他咽不下这口气!

    “到底是何人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老夫人,简直其心可诛!老爷,您一定要调查清楚!”不知何时,温氏撑着病体在丫鬟的搀扶下踏进花厅内,义愤填膺的说道。

    余怀远恍然大悟般抬起阴鸷的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竹心,恨声呵斥道:“这串佛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近了老夫人的身,你们这些狗奴才,难辞其咎!”

    竹心立刻磕头道:“老爷,这串佛珠并不是府里下来的,而是……老夫人参加皇后娘娘寿宴后,外头带回来的,奴婢们检查了几次,可谁曾想脏东西竟藏在佛珠里头啊!奴婢等罪该万死,请老爷责罚!”竹心跟了老夫人多年,最是忠心,早已悔恨得泪流满面。

    “皇后娘娘寿宴那晚?”温氏掩了帕子轻咳了几声,诧异道,“那晚上不是郡主与老夫人一起回的么?郡主可是再谨慎不过的人,怎么就这般容易被人钻了空子……”念郡主二字的时候,温氏的眼睛里闪过浓郁的阴鸷,但又很快被她掩饰了下去。

    余怀远的目光立刻狐疑的眯起,他现在正处在暴怒之中,任何人在他眼中都相当可疑!

    余辛夷却浅浅笑了声,道:“是啊,女儿也正诧异呢。那日自宫里头出来,我与老夫人一同回府,走的是朱雀大道,怎么就有人恰巧这个时候冒出来向老夫人求救。倒像是预谋已久的……母亲,您说像也不像?”

    一句话立刻提点了余怀远。他向来明哲保身,八面玲珑,各方都不得罪,人人都称赞余尚书是当世大儒,端方君子。若说与何人有仇怨,那么,仅剩下定国公府!自从余子俊死后,余怀远就恨上了温家,而这次老夫人的事更是触到了他的逆鳞!因为在他眼里,害老夫人,就等于在害他的官位!

    余怀远的目光立刻恨恨的瞪向温氏!任何想坏他前程的人,他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穆雅兰眼珠子转了转,也帮腔道:“表哥,这佛珠里藏的东西,还多亏了郡主找出来的,否则老夫人的病情还蒙在鼓里,算起来,也算郡主救了咱们余家阖府一命呢。”

    温氏嫉恨得瞪向穆雅兰,眼中的恨都快滴出毒水来,冷笑道:“咱们余府?姑小姐还没进门子,有些话还是得注意些才好,否则人家倒以为咱们余府没规矩,姑小姐巴上来央求做妾,倒有失了老爷的身份!”在大户人家,妻就是妻,哪怕再得宠的妾也要正妻面前低着头,温氏绝不会承认,她失了势!

    穆雅兰花容一白,立刻弯膝盖跪下道:“雅兰一时口误,扰了大夫人不高兴,还请大夫人海涵,”穆雅兰眼睛眨了眨,里面立刻映出泪花来,扬起美丽的脸庞朝余怀远道,“表哥,是雅兰不懂规矩,雅兰往后再不敢了……”

    只那么一个眼神,余怀远心便软了。相对于十*岁花容月貌,又贴心温婉的穆雅兰来说,温氏这张苍白无趣的老脸,简直面目可憎!他当即呵斥道:“够了!温氏,难道你还想用对待大姨娘,二姨娘的那些腌臜手段,对付雅兰不成!自今日起,若让我看到雅兰有半点损伤,半点委屈,你立刻拿了休书滚出家门!”  休书两个字狠狠砸下来,砸得温氏头晕眼花,现下她儿子没了,女儿也被关在尘鼓庵里,除了大夫人这仅有的头衔,一无所有!她以为,余怀远多少是要念一些旧情的,可是她没想到,就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贱蹄子,余怀远竟然当着阖府的面,扬言要休了她!她自从嫁进余府开始,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现在的心情已经不止是痛苦了,她几乎品尝到了要死的绝望。

    因为她知道,余怀远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温氏的脸几乎扭曲到颤抖,嘴唇上一片青紫,她面容僵了又僵,虚弱的笑了笑道:“妾身不过提点些姑小姐罢了,姑小姐进府代臣妾伺候老爷,妾身只有欢喜的份,哪敢让姑小姐受半点委屈。”她死死捏紧掌心,将嘴里那股子血腥味咽下去。

    余怀远的目光,凶狠得像狼:“这样最好!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余辛夷看着温氏死灰一般青白的脸色,唇畔浅浅勾起一抹冷笑:果然,她这位小姑姑的演技并没让她失望!

    半晌后,温氏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的说道:“老爷,老夫人那里总归要人照顾的,竹心那几个丫鬟,怕是自身都保不住,还得多派几个老夫人平时得心的人进去伺候着才是啊。否则,若是让老夫人这样大的年纪自己苦熬,便是咱们的不孝了。老爷,您说是不是?”

    温氏一番话立刻将所有人都震住了。进去照顾老夫人,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倒是想进去照顾老夫人的,可恨我近些日子身子不争气,哎!”温氏又咳了几声,眼珠子一转,在余辛夷身上扫了一眼,又在穆雅兰脸上瞧了下,浅笑道,“只是不知道,谁愿意进去尽这个孝心了。”

    一个天大的孝字砸下来,将所有嘴巴都封住,若是让老夫人自己在屋里等死,那传出去,简直是大不孝之罪!本朝皇帝最尊奉孝道,律法规定,不孝者可是要判去流放五年甚至更久!一边是死路,另一边也不是生路,全部人都脸色惊慌,恨不得当即躲进地缝里,好逃脱这两条死路!

    柳氏眼睛转了下,立刻明白过来,温氏今日这番,摆明了是冲着余辛夷及穆雅兰来的!

    果然,温氏冷笑一声:“平日里老夫人最喜爱的就是郡主跟姑小姐了,姑小姐,现下你报答老夫人的时候到了,你不会推辞吧?”

    穆雅兰的脸色当即狠狠一变,嘴唇这次是真的骇白了。温氏分明是下了套,逼着她去送死,可是她能当着众人的面推辞么?明显不能!否则,便落下个虚伪不知感恩的名声,连带余怀远都会厌恶她!大夫人好狠毒的心!

    温氏心底的冷笑越来越深,面上却失望道:“姑小姐面色很为难的模样,要么,还是郡主代我与你父亲,为老夫人尽孝吧。郡主,老夫人平日待你是最好不过的,郡主该不会也推辞吧?否则,便可真是忘恩负义了呢。”

    众人锐利的目光一齐扫过来,包括穆雅兰都期盼的望向余辛夷,心里暗下狠心,别人送死,总比他们死的好!

    寒紫立刻侧了身子,戒备的挡在余辛夷身前。白芷则紧张的拉了余辛夷的衣袖。暗示她家小姐千万不能中温氏的诡计,老夫人患的可是无药可医且会传染的天花!那真是会要人命的!

    忘恩负义——余辛夷望着温氏得意而狠毒的目光,眸中划过一道冷光,很好,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余辛夷浅浅一笑:“老夫人待辛夷是极好的,辛夷怎敢推辞?”

    白芷震惊的撑大眼睛,小姐!

    就连余怀远都相当震惊,平心而论,连他自己都不敢进老夫人房间,可余辛夷竟然答应不顾生死去照顾老夫人,这点让人如何不惊叹?

    温氏唇边却拉出一道魔鬼式的笑容:“既然郡主有孝心,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愿郡主多加小心……才是。”

    “母亲放心,辛夷定活着出来,不会让您失、望!”余辛夷微微笑着,眸底却闪过一道如雷电般的冷光。

    温氏!最好别让我查出来,害老夫人得天花的也有你一份!否则,你可等好了!我亲手送你下地狱!

    从花厅出来,白芷焦急道:“小姐,您太意气用事了!奴婢知晓您敬重老夫人,可……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白芷的父亲便是天花死的,所以她万分知晓天花的可怕!大夫人摆明了,逼着小姐去死啊!

    “就算我不去,她也会想其他法子逼着我去,不是么?”余辛夷凝眸道,“况且瞧清楚了没?暗算老夫人之人,真正要对付人其实是我!既然如此,那么我不如就顺水推舟,将那条暗藏在洞穴里的蛇,引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的斩断,送去黄泉!”

    余辛夷眼中冒出愤怒的火光,这次她是真正动怒了!这个余府里,待她最好的除了六姨娘,便是老夫人。她发过誓,这一世她绝不让她在乎之人再受半点伤害!若是遇神,那她就杀神!遇鬼,那就杀鬼!

    芙蓉院里。

    温氏脸上的笑容,狰狞得像地狱十九层里爬上来的恶鬼:“什么郡主!什么皇后义女,这所有的一切都该是我女儿的!余辛夷,你再有能耐又如何,还不是中了我的诡计?”

    温氏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幽魂一般,滴着一滴一滴的黑水,手中的银针,一针一针的刺进手里,贴着余辛夷生辰八字的人偶里,几乎病态道:“你运气再好又如何?还不是*凡胎?我就不信,这次天花都治不死你!哈哈哈……”

    温氏一边笑,一边嘴里溢出一丝血红,这样的大夫人,看起来就怪物。

    地上跪着的祥贵,被那笑声骇得浑身胆寒,胆怯的抬头瞥了一眼道:“夫……夫人,您要保重才是。”

    “保重?”温氏猛地扭过头,嘴边还挂着血丝,冷冷的盯着祥贵,那目光让人冷不丁发抖,“俊儿没了,惜月在尘鼓庵里受尽苦楚,我还要这条命做什么!不如跟那些贱人们同归于尽!我活着个个都不让我舒坦,那么,我不如就用这条命,把这些贱人全都拖下地狱!”

    温氏毫不在意的擦擦嘴边的血丝,阴沉至极的脸徐徐笑道:“现在,去把穆雅兰那个贱人找过来!”

    祥贵游移不定的抬起头道:“可……老爷那里若知晓……”姑小姐现下是老爷心头那块肉,若是动了姑小姐,惹得老爷不快,恐怕要出事啊!

    温氏脸上扭曲了一下,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像蛇一样冷冷盯着祥贵,那模样像是下一刻就会挥动双爪,掐死祥贵:“怎么,连你都要背叛我?”

    祥贵冷不丁浑身一抖,忙不迭的跪下道:“夫人哪里的话?您对祥贵有再造之恩,祥贵只忠于夫人您。奴才现在就去把姑小姐请来。”

    不消一盏茶时间,穆雅兰就被招了进来。

    温氏亲抿着手中红色漆花茶碗,冷笑了一下道:“姑小姐,你干的那些好事,还想瞒多久!”

    温氏这么劈头盖脸一句,穆雅兰脸上立刻闪过一抹慌色,忙压下心底的恐慌,浅笑道:“大夫人在说什么,雅兰不知道呢。”

    温氏笑了,放下茶碗,走到穆雅兰面前,看着穆雅兰这张美丽年轻的脸蛋,啧啧称叹了几句,笑道:“我前几日听说,柳工部府里的小妾,在柳工部宴请宾客的宴会后,与旧情人约会,你猜柳工部怎么对待那对野鸳鸯的?”

    野鸳鸯三个字,立刻让穆雅兰原本花容月貌立刻白了几分,颤抖的指尖上透露着满满的恐慌,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穆雅兰抿了抿唇,弯下膝盖略福了福道:“雅兰不知道大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雅兰先告退了。”

    然而还没等穆雅兰转身,温氏忽然将一包被黑布包裹着的东西扔在穆雅兰脚边,穆雅兰还没来得急惊叫,忽然看到那散乱的黑色包裹里露出来的竟然是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而那黑色包裹里仍不断有红褐色的液体渗出来!

    穆雅兰吓得几乎失声尖叫,连连往后退,声音发颤道:“这,这些是什么!”

    温氏冷哼一声,笑容从未有过的冰凉,目光阴鸷得像把利剑:“这些是什么?这些便是你将来的下场!你以为自己那点腌臜事儿,瞒得住别人还瞒得住我么?还不快跪下老实交代!”

    听到“临安”二字,穆雅兰原就雪白的脸孔,又白了几分,用力掐紧手里的帕子,可是她在慌乱中仍旧有一丝清醒,她本就是个聪明人,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承认,便断然道:“大夫人,您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但雅兰十九年来名声清白,若您执意要冤枉我,不如去表兄面前说清楚!”

    温氏却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将穆雅兰打得一张俏脸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还有脸说?哼!你在临安明明与人定过亲,却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后被人悔婚,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了!你这小贱蹄子,做过那等丑事,竟然还敢进府勾/引老爷,若是你真的清白,不妨跟我去老爷面前对质!你可知道你害老爷丢了多大人,如果传扬出去,势必使他遭到天下人的耻笑!当然,耻笑还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让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找到危害老爷名声的借口!这一条条的,随便一条都是你的死罪!”

    温氏这些话像一道道雷电狠狠击向穆雅兰,把她震懵了,僵在那里动弹不得。脸像退潮一样,瞬间就青了,青得几乎透明,白白的嘴唇止不住颤抖,强打着精神尖叫道:“我没有!大夫人您这般污蔑我,是要把我逼死不成!”不,不会的!在进京之前,她早就花一千两银子处理了那家人的嘴,怎么会被大夫人找出来?绝对不可能!

    温氏看着她已经掩饰不住的惶恐,森然冷笑了一下,道:“还在狡辩?你那原来定亲的夫家,我已经请来了!你还有何话要说么?祥贵,去请老爷来!再把我那位客人,请来当面对峙!”

    祥贵眼珠子一转,立刻道:“是,夫人。”

    穆雅兰脸上最后一丝理智全然消失,这时候什么脸面都顾不到了,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跪在温氏面前,拉住她的裙摆,泪雨婆娑道:“不!不能……大夫人,求您给雅兰留条活路……”不能对峙啊!当年她被一个书生欺骗,结果坏了自己的名声,她今年已经十九岁,整个临安都闻名的老姑娘,如果被余怀远知道她早就名声败坏,那么以后她连妾都做不成!不,会比那更可怕,经这半个月接触,她就摸清了余怀远的脾性,若是被他知道,她断没有命活!

    ?温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这张年轻而花容月貌的脸,尖利的指甲在那张脸上如同鬼爪般划了划,最后冷森森地凑在她耳边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是,也不是?”

    感觉到温氏的指甲几乎要刺破自己的皮肤,穆雅兰怔了怔,浑身颤抖而僵硬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院子里。

    余辛夷亲自为老夫人熬药,略带甘苦的药香将整个院子熏满,倒在这危机四伏、人心惶惶的气氛创造出一丝安抚来。

    刘太医看着余辛夷毫无畏惧的模样,都觉得诧异。这个少女到底哪里来的胆识与气魄,面对天花竟然毫不畏惧,还亲手接管所有照顾老夫人的事,就连他这个太医都做不到的事!“郡主,这是面罩以及蚕丝手套,请您戴上吧。”

    余辛夷亲自托起老夫人,然后给老夫人喂些盐水,摇摇头道:“多谢,不必了。”她可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这小小的天花绝对弄不死她!

    白芷咬了咬唇,有些犹疑道:“小姐,您有把握能治好老夫人么?”

    余辛夷红唇微抿道:“天花无药可医,要么熬过二十日,那便柳暗花明。”后面没说的半句是,若是熬不过,那便是回天乏术!若真是如此,那么——余辛夷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杀意——她一定会让陷害老夫人的人,一个个陪葬!

    寒紫忽然进来,禀告道:“小姐,姑小姐又给您送了汤来。”

    又送汤来?算起来这是连续第三天,穆雅兰不辞劳苦的炖了汤送来,余辛夷淡淡抬了下秀眉,第一日倒还罢了,第二日已经不免让人怀疑,连续第三天,穆雅兰到底想做些什么?余辛夷眸中闪过一抹莫测,放下碗起身道:“走吧,既然大驾光临,咱们就去瞧瞧。”

    一见余辛夷,穆雅兰立刻微笑着迎上来道:“郡主这几日照顾老夫人辛苦了,这是我炖的鸡汤给郡主补补身子。”食盒一开,便见到一片澄澈香滑的鸡汤,虽是凉下来的,但汤里一点油星浮沫都没有,还加了新鲜清凉的枸杞等中药,汤面上还飘着几片青翠欲滴的薄荷片,让人很有食欲。

    余辛夷浅笑道:“小姑姑有心了。”并没有错过穆雅兰袖子底下飞闪而逝的颤抖的指尖,心底划过一丝冷笑。

    穆雅兰等了半天,却不见余辛夷将汤饮下,扯了扯嘴角道:“怎么,这汤不合郡主胃口么?还是郡主觉得这汤不干净?我亲自用银针验给您看。”说着,穆雅兰忙取出一根银针,却不小心手一滑,银针竟掉在地上。

    余辛夷眸光一闪。

    穆雅兰脸色一白,浑身猛地一颤,一张漂亮的脸颊上竟流下冷汗来,忙不迭屈膝将那银针捡起,僵硬的笑了笑,又取出第二根银针探进汤里,这一次好不容易对了,一刻后取出来,笑道,“您看,这汤是我亲手煲的,绝没有半点问题。”

    “是么,”余辛夷轻启红唇,吐出两个莫测的字眼,“银针测出来的确没毒,但是……不代表着没有其他东西!寒紫,把这汤喂给姑小姐喝下!”

    余辛夷陡然一声呵斥,寒紫立刻领命将汤端起,强迫性的张开穆雅兰的嘴!穆雅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汤碗,倒吸了口气,几乎是拼命挣扎着,朝余辛夷求救道:“郡主饶命啊!求郡主救雅兰一命,是大夫人要害您啊!”

    “郡主饶命!”穆雅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双动人的眼睛里已经转出泪水,仿佛被逼到极致的窘迫与为难,“求郡主救雅兰一条命,是大夫人要害您啊!”

    余辛夷看着地上跪着的穆雅兰,浅浅勾起一抹嘲讽道:“小姑姑这是从何说起啊,母亲怎么会害我呢?”

    穆雅兰像怕她不信,忙着急恳切道:“我说的是真的!这鸡汤里放着的毒药,就是大夫人给我的!她说这毒很奇特,绝不会教人查出半点痕迹,半个月后就会让您神不知鬼不觉的暴毙……而亡!”

    闻言,白芷脸色惊变,就连寒紫都戒备的看着那烹制鲜美,却催命的鸡汤!大夫人实在好狠毒的心!

    穆雅兰连连磕了三个头,仿佛被逼至绝境般说道:“郡主,她抓住我的把柄要我的命,我实在没有办法啊!我也是被逼的,求您救救我吧,往后我给您做牛做马,也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余辛夷冷眼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状似诧异道:“小姑姑这是做什么?您是长辈,给辛夷跪下这算什么?给旁人看见,倒以为辛夷对小姑姑不敬了呢。”

    穆雅兰脸色变了变,像是被余辛夷的话骇到了似的,惊慌失措的摇着头,发誓赌咒般垂泪道:“郡主,我绝没有旁的意思,更万万没有想害郡主的意思。我发誓!我可以发誓!若是我有半句谎话,管教天打雷劈!”

    余辛夷冷眼瞧着她,不清不淡的说道:“小姑姑有什么话,还是起来再说。”

    穆雅兰却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央求道:“此事只有您能帮我了,我进府第一天便知道您是府里难得的好人……郡主若是不答应,我今日就跪死在这里!与其被大夫人害死,不如死在郡主手上……”穆雅兰抱着余辛夷的腿,连连磕头,泣不成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发发慈悲吧!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而且……”

    穆雅兰斟酌一二,小心翼翼道,“大夫人真正要对付的是您,您也不希望见到大夫人奸计得逞是不是,只求您救我一命啊!放心,郡主以后若有半点吩咐,雅兰绝没有推辞的,请您发发善心吧……”

    善心?余辛夷浅浅笑了下,问她要善心,那个东西她还真的没有。

    这时候,穆雅兰突然看到其他丫鬟走过来,连忙草草擦了眼泪,恳求道:“大夫人那里,求郡主替我隐瞒一二,否则大夫人……”似乎是想起温氏折磨人的手段,穆雅兰嘴唇白了白,一张桃花似的脸上沾满了透明的泪滴,随后又连磕两个头,神色慌张的离去。

    见穆雅兰离开,白芷愤愤道:“小姐,姑小姐说的看上去不像假,大夫人果真还没死心!”

    余辛夷却看着穆雅兰离去的背影,脸上溢出一丝冷笑:“不像假,却也不代表是真的。”

    凭穆雅兰的手段,能轻而易举的躲得父亲的宠爱,又能在老夫人面前卖乖,阖府现下都知晓姑小姐的好,知晓大夫人的刻毒,这些成果可都出自这位弱柳扶风的穆雅兰之手!她若是想下药,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查出来。穆雅兰今日这般表现,与其说是惊慌失措下不小心露出破绽,不如说是刻意为之,用以引起余辛夷怀疑!最后再牵扯到大夫人身上,目的便是——挑拨离间!

    她自己被威胁那部分应该是真的,否则她不会这样投鼠忌器。但是其他的倒是三分真七分假!利用这下了药的鸡汤,激起余辛夷对大夫人的愤怒,最后再借余辛夷的手,除了温氏!

    穆雅兰做得实在颇有心机!

    余辛夷冷冷一笑,唇畔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她以为穆雅兰是个明白人,没想到聪明过了头原来是自作聪明。大夫人想害她不假,但这穆雅兰更不是省油的灯!想要鹬蚌相争,最后渔翁得利?呵!算盘打到她余辛夷头上,简直不知死活!

    既然想跟她玩,那么她就奉陪到底!

    余辛夷忽然朝白芷道:“这两天,你找个小丫鬟去跟着穆雅兰,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白芷诧异的盯着自己小姐:“小姐,您这是有什么打算?”

    余辛夷无情的弯了弯唇角,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冷光:“知道么?想要打死藏在洞里的蛇,需要在洞边放诱饵,它才会钻出来!”

    自花厅里出来,穆雅兰急忙逃离那个遍布天花的可怕之地。

    回头望了一眼,穆雅兰欲言又止的咬了咬唇,眼睛里似泛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变得阴冷沉静。那鸡汤里的毒并不是大夫人给的,而是她自己下的,更是故意让余辛夷看出来,最后栽赃到大夫人身上!这下余辛夷定怀恨在心,而后跟大夫人相斗到底,那么她就能暂且保全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现下把柄被抓在大夫人手里,不得不先自保,至于其他人,她管不了那么许多!

    跪在大夫人面前,穆雅兰缩起一双瘦削的肩膀,贝齿楚楚可怜的咬着唇瓣,像是被风雨吹打过的花朵似的,看起来无比无辜可怜。

    温氏阴沉的望着她道:“我叫你做的事,做得怎样了?”

    穆雅兰怯怯道:“我这几日已经想办法取得郡主的信任,您吩咐的东西,也已经放进去了……郡主应该不会发现……”

    “我要的不是应该,而是确定!”温氏忽然一碗茶用力泼在她脸上,冷笑道,“别以为你动的那些鬼心思,能瞒得住我!我看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穆雅兰连忙惊慌磕头道:“是!是!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做!”

    走出芙蓉院,穆雅兰脸上还滴着茶水,看起来无比狼狈。穆雅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颤抖的怒意,朝着祥贵道:“给我打盆水来。”

    却不料祥贵在穆雅兰身上打量了两圈,冷笑一声:“姑小姐,奴才手笨可服侍不了您,您还是请吧!夫人最是喜爱干净的一个人,不喜欢有人脏了院子。”

    “你!”被祥贵的话气到,穆雅兰一张俏脸铁青,一个下人也敢对她这般轻视糟/践,实在可恶至极!不,绝对不行!穆雅兰用力咬着圆润的指甲,温氏手里拿着她的把柄,随时能将她置于死地,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目标是余家未来的主母!谁都不能阻碍她这条路!谁都不能!

    三日后。

    白芷拎了一只食盒进来,道:“小姐,姑小姐又送了东西来,是您最爱吃的几样小点心。”

    余辛夷刚被老夫人擦拭完身子出来,净了下手道:“放那儿吧,穆雅兰跟温氏那里,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白芷摇摇头道:“我收买的小丫鬟回来禀告说,姑小姐这几日除了自己的院子哪里都没有,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突然发觉余辛夷脸色今日似乎不太对劲,白芷忽然道:“小姐您怎么了?”

    余辛夷秀眉微蹙,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道:“我没事,休息一下便好了,别大惊小怪的……”

    白芷上前扶起余辛夷道:“小姐,您这些日子殚精竭虑,太过劳累了,奴婢扶您休息一会儿吧。”

    余辛夷点点头,把手交给白芷,可是没想到她刚站起身,突然浑身一软,整个人猛地的往下栽倒过去!

    “小姐!”白芷尖叫一声,眼疾手快的上前扶起余辛夷,竟发现余辛夷已经昏厥了过去,再一看,脸颊发红,竟是发热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