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也许陌生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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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良从小木屋出来时已近黄昏,一出来便见不远处跪坐相拥的雨寒与冰雪,他带着两蛇泱泱的走过去,冰雪便抬头望着他。

    “她是不是快死了?”

    强良从未听过冰雪如此飘渺的声音,那一声无痕,空灵得似乎连吐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强良愣愣的看着半蹲在地上的冰雪,那白雪衣衫早被血红染得艳丽。她纹丝不动,指尖泛着白,全身都是苍凉。

    强良从她怀中背起雨寒,能感受到对方浅微的呼吸,可呼出的气都是冷的,毅然是临死的征兆。

    这一下,强良急得打转,赶紧将他去龙墓拿回来草塞入雨寒口中,又使劲把冰雪拽起来,摇醒这早已思绪空洞的白雪佳人。

    冰雪回过神,空洞的眼瞧着雨寒满脸的血渍,竟突然伸出手,按在对方左肩上。隔着衣物碰不到那处狰狞的疤痕,可她闭上眼便能描绘出那疤痕的形状,她曾碰过梦中那青色的身影,她的手指似乎曾抚摸了那人磕手的肩膀……

    她深深吸口气,一步跨前,一言不发的领着强良走。

    这里是琉仙居,这里的人个个都有惊人本事,要求一人活,又有多难?

    出了花海,再顺着小路走,不多时冰雪便见着熟悉的道路。她立即带着去见族长,不少人聚在族长家中,一见她当即惊喜的迎上来,再寒嘘问暖。

    现在这情况哪能由着她们慢慢叙旧,强良一声虎啸,当抢了一步,将气剩半丝的雨寒放到了椅子上。

    他这一出现当即惊了一屋人,再随着他的动作更吓了一旁的李姨。

    李姨闪步到雨寒身旁,把了脉便直直沉下脸。

    “谁伤的她?!”雨寒是李姨带来的,人出了事儿她就有莫大的责任,何况她对这半途遇上的丫头也喜欢得紧,算得上是忘年之交。

    在她记忆中,梦月雨寒总是那般装模作样的,光鲜亮丽,无论到了何处都是被万人捧着。李姨本是不喜这样的人,却有一次雨寒被人陷害,人没伤着,但身上有个东西落到了对方手中,一块染血的方帕,一看便知是女儿家第一次时落红的帕子,李姨当时还要笑她,却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已一阵风杀到了仇家跟前。那时候的雨寒没有半点羞涩,一双阴冷的眼眸直直注视着那抢她东西的人,李姨没甚么女儿柔情,自然无法理解那一娟方帕对平常女子的重要。但那时雨寒的反应太过了,仇家用那东西威胁她,要她跪下磕头,她竟连犹豫都无,直直跪了下去,重重磕了脑袋。她那样傲气的人,被所有人捧着,何时用那般狼狈的姿态,俯首于他人足下?

    李姨后来才知,那上面的血不是她的,她说丢了东西,得用这血帕子找。别说磕几个头,只要还给她留口气,她甚么都得应。

    李姨那时才看清了雨寒,也也不过是个被命运摆弄的傻姑娘。

    她只求留着命,找回她丢了的东西。

    但这个时刻,她无力的倒在椅上,全身是血,惨得不成人样,李姨心尖发了疼,愤怒的眼儿朝强良身上一扫,又转到冰雪身上,“丫头,你告诉姨,她怎么伤成这样的?!”

    这一吼让整个屋子都静了,所有人都瞧着冰雪,却只见冷若冰的人面无表情顿了顿指尖,干干的吐出两字:

    “救她。”

    这声音全无多余的感情,真如她人一般,净洁如雪。

    李姨从未像此刻这样厌恶冰雪,她红着眼抱起雨寒就往内屋走,族长紧随其后,看也不看独独站立,连气息都弱不可闻的冰雪。

    冰雪潋了眉,谁也不招呼,就一步一步往外走,她身上还有雨寒抹上的血渍,她走到了院子,便停住,愣愣的看着衣裙上那朵朵血花。

    强良这会儿也跟着出来了,在她身边蹲下,用石子刻了四字:

    梦——月——雨——寒——

    这是冰雪教他写的,他这时写出来还给先生。

    所有人都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她,所有人都怪她的冷漠无情。没人知晓她划掉“梦月雨寒”四字时感受,也没人明了,对方奄奄一息倚在她怀中,将血染在她身上,颤颤唤着她名儿时,她是何种心态。

    那时她问强良,“她是不是快死了”,那个总爱唤她“小仙子”,总爱戏弄着她,总在危险时挡在她身前,总怨怨的对她妥协……这样的女人,一身青衫,如梦中倩影,美艳芳华。

    她是不是快死了?

    没人能知,她问出这话时,心间撕裂般的痛苦。

    而这刻,她低着头,用足尖将强良写的字抹掉,强良望着她,她干脆转了身蹲下,无助的抱着脑袋。

    满身的血腥味扑入鼻间,她抽了抽发红的鼻子,把泪水埋入怀中。

    强良转过来抚着她肩,她便连肩都不抖了,抱着头,纤细较弱的人却甚么都压抑着,面无表情看着地面,一动不动,一滴滴的泪珠子就无声无息的浸湿了衣衫。

    所有人都不懂,寡情如她,也有泪。

    亦是滚烫、剔透。

    再说这边被抱着入屋的雨寒。她纤柔的身子被李姨轻放到榻上,李姨心疼的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这才侧了身让族长上前。

    族长把了脉,也同李姨一样当即冷了面目。

    雨寒身上不止是外伤,内息凌乱,内伤严重,心口生了个结,族长一探便知那是灵力觉醒,血脉传承的纽结。这本是好事,可那结如今死扣着,又依附在心脏,几乎压制了心周所有动脉,还一并掐住了雨寒命脉。

    族长本想强行将纽结打开,谁知刚将灵力探进去便被一下反弹,直接震得族长手掌颤抖不停。

    李姨皱着眉,族长也摇了头:“这娃娃继承的怕是神脉,那纽结周围还藏着神识,除非是与她脉息相同的人替她去撞开,否则谁也碰不了。”

    族长:“神脉继承自古霸道,一般都在娘胎时就开始继承,一出生便已完成,大多数婴儿都无法承受,死在母体腹中,而这娃娃心口的纽结明显是近日才长出,与常规大大不合。

    “莫非是有人在她还未出生时就封了她神脉,阻止她继承,等她碰上了甚么契合,继承便会再度开启?”

    李姨也赞同这种猜测,看向雨寒惨白的脸,想着怎样先将人弄醒,问清她们消失这几天的来龙去脉。

    而就在这时,雨寒的衣衫突然扯了扯,一块玉竟从她衣兜中钻出。

    那玉半黑半白,悬在半空,绕着雨寒转了一圈,竟直接飞了出去。

    李姨跟族长一惊,立马追出,一脚踏入后院,当见那玉围着冰雪,盘旋而上,竟隐有飞龙腾空的宏伟气势。

    不消片刻,天空竟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毫无征兆。

    冰雪当即被雨水淋湿,她抹了把脸上的水,伸手将玉抓住,那玉一入她手竟直接黑白各离,一分两半。

    与此同时,天际激起一道闪光,紧接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惊天动地。

    族长倒吸口凉气,颤着眼朝冰雪瞧去,“这两个娃娃继承的竟是龙神之脉!”

    雷雨,惊天而下,一道血光,终从天际蔓延开来……

    ……

    神脉的传承自古稀有,觉醒之际更是凶险。神脉双生继承也并非没有,多出现于血亲、甚至双胞胎儿。

    冰雪失了忆无从考究,李姨也从未听雨寒提起她有甚么兄弟姊妹,不过这些等人醒来一问便知。

    院落中,冰雪孤零零的站着,被一分为二的黑白双玉就浮在她左右两侧,暴雨倾泻,她整个人都被雨水侵蚀。

    天际的雷鸣接壤不断,划破了乌压压的云层,直接横冲直撞,坠落在那天线之巅。

    这气势撼天动地,指尖那电闪雷鸣,炫目一击,一道闪光直直落下,竟生生打在冰雪身上!

    白衣飘逸,冰雪受了这一击,连□□都无,只身子刹的晃了几步,再稳定时,一口鲜血竟直接吐出,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再白了几分。

    李姨心都抽了,她虽对冰雪失望,但怎么说冰雪也是她疼爱如生女的人,这情况哪还稳得住,当即提了气要上前,却被族长拦住。

    族长:“双生神脉是由双人继承,传承时所受天劫也是由两人共同承受,可这娃娃偏要逆天而行,一人受这天劫之苦。

    “神脉天劫非凡人能阻,你上去也近不了她身。

    “一切,都是她自个选的路,由着她自去承受。”

    电闪雷鸣中,那道白影依旧屹立不倒,天劫五雷,冰雪已受了一击,这第二击正飞速袭来!

    李姨的心立即揪到了一起,眼看那雷就要落到冰雪身上,突然黑白双玉一闪,竟围着冰雪飞速旋转,卷起一阵炫目的白光。

    雷击落下,直直与冰雪周围的白光碰撞,刹那擦出一阵火花四溅,漫天星火斑斓,宛如一条游龙,盘绕白柱,正□□腾飞。

    冰雪的身子还是晃了晃,但这次稳定得极快,她捏着泛白的指尖,强将一口腥甜咽下了喉。

    可谁知第三击、第四击又紧随而下,她身周的白色屏障几乎同一时间发出惊天震响!

    冰雪只听“咔”的一声破碎,一丝闪雷竟穿过屏障,飘到她眼前。

    她被狠狠吓了一跳,雷光一闪,直入眉心,她当即双眼一黑,全身痉挛抽搐,直直朝地上跪了下去。

    膝盖发狠的撞上地,都能听见膝盖骨碎裂的声响。

    冰雪一个抽气,脸色一白,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李姨再也无法忍耐,提了劲正要冲出去,谁料一道闪雷比她更快。

    这回是天劫第五雷,毫无怜惜的打了下来,冰雪哪还受得住,一旁的强良便急忙的前跨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强良本非凡物,一声虎啸惊响,势要与天雷对持。

    族长与李姨也不愿再坐以待毙,也管不得有用无用,放了招就往闪雷上砸。黑白双玉更恪尽职守的绕在冰雪身边。

    雷鸣闪落而下,对象竟不是冰雪,重重击在地面,再顺着石头四处滚开,竟就这般、散了……

    这下几人都傻眼了,号称神脉传承的天劫最后一击竟如此简单?

    族长收回手,抬头望了望天,天空还是乌压压的一片,但隐有光芒自天际闪烁出来。

    神脉传承人都是众神自个挑的,若无神力相助,哪个凡夫*受得住那五雷打来?神还用得着挑个继承人吗?

    族长眯眼笑笑,果然民间说法不可确信。

    再等了会儿,四周的平静了,冰雪跪在地上,感觉身体就像被重新洗了一遍,全身通畅。她被雷打的伤还没全好,但这会儿居然已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李姨这会儿终于能安心的上前去扶冰雪,谁知一道青色的影子一下闪到她身前,她又给人挡了!

    这清浅的影子自然是刚醒的梦月雨寒,全身经脉重洗,伤也好了大半,她与冰雪在传承时是想通的,自然晓得方才发生了甚么,她急忙跑出来,身子比风儿还快,就想快些见到对方。

    她这会儿见着了,可没走过去,就找个墙依着,抵着脑袋,看着冰雪。

    对方这时还跪着,缓了一会儿她才慢慢起来,似乎早晓得雨寒在此,理了理柔发就走向那青色身影。

    冰雪就停在雨寒跟前,她污浊的白衣一点也不好看,她也没笑更没难过,就面无表情的对着雨寒说:

    “还你。”

    还她甚么?冰雪没说,错开了所有人,一人挺直了背脊自此离去。

    这时天还下着雨,她苍白的影子就在雨中消散。宛若一缕飘烟,虚渺且冷寂。

    冰雪走了,雨寒扶着墙,蹲下身,倒哑着嗓子低低笑了,那笑声沉冷得发紧,一旁的族长与李姨都不敢上前安慰。她笑了又哭,一颗颗的珠子落下来,又抹了干净,句话不语,回了房,缩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