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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的地点，叶闻惊讶的发现顾思临定的饭店居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本来还以为他俩短时间都没脸踏进来。
看见顾思临站在哪间包厢门口等他后，叶闻更诧异了：“你是想把这边包厢也给砸了吗？”
他们初见时叶闻吃饭的包厢门口，站着一位高大修长的男人，身材比起叶闻的如竹挺拔有过之无不及，面容亦俊逸非常，眉眼间满是从容，眼神隐隐深邃，气质神秘。
顾思临笑着：“突然怀念这边的口味。”
叶闻走进包厢，一愣：“就咱俩？”
“是啊。”顾思临微招手，服务员恭敬的拿来菜单，他递给叶闻，问：“你还想叫谁？”
“唔。也没有。”叶闻懒得翻菜单，说：“你点吧。”
顾思临随口报了几样菜名，服务员一一记下，而后退出门准备上菜。
“你弟弟好些吗？”
叶闻面不改色的扯淡：“好不了，慢性十二指肠溃疡，得慢慢调养。还是个医生呢，自个得胃病。”
顾思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我也有胃病，这个很难治，基本都靠自律，所以我没救了。”
叶闻朗声笑着：“确实，你一点儿不自觉。”
顾思临跟着笑几声，然后突然说：“今天是我生日。”
叶闻笑呛着了：“……啊？”
“我生日。”
叶闻反应过来：“哎哟生日快乐生日快乐，不过你年边儿生的，礼物都和压岁钱一块儿给了吧？”
“谢谢——是啊，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什么礼物。”顾思临撇着嘴有点儿不高兴：“全都爱给钱。”
“啧啧，真好，折现，你爱买买啥。”
“我倒宁愿全送礼物，我又不缺钱。”
叶闻点点头，颇认同：“等我过生日你也给现金吧哈哈。”
顾思临笑着说：“好啊，还有半年。”
“你怎么知道？”叶闻惊讶。
“问李辰的，一杯酒下去什么都说了。”
“我靠。”叶闻直喊交友不慎，喊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之前漏掉的重点：“你过生日不叫朋友出来玩？窝这儿和我一男人吃饭多没情.趣。”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啊，总是那样玩我觉得很累。”顾思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声音低沉平稳：“而且再过几天几个待在部队的发小就回来了，省点力气陪他们。”
“也是，总一个套路多没劲。”叶闻转了转眼珠，突然站起身抓了外套往外走，说：“你等我下，我出去弄点东西，马上回来。”
叶闻动作太迅猛，顾思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人就不见了，跟逃荒似的，看得顾思临不禁想笑，喃喃道：“陪我吃饭就好了，不用礼物……”
叶闻走在走廊打算出拐角的时候，正巧迎面跑来一个弓着背的老人，一下子就跟他撞上了，他连忙急退两步稳住身形，老人沙哑着嗓音道歉，叶闻赶紧把老人扶起来，有服务员上来帮忙问老人的包厢在哪。
老人蹒跚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一刹，叶闻晃了晃神，那一瞬他脑袋里好像闪过什么模糊的画面，黑漆漆又血嗞呼啦的，略微有点瘆人。
大概是因为发烧没睡好，叶闻想。
他和酒店打了招呼，把钱包扔在前台，撸着袖子就开始准备给顾思临的礼物。后者安静的坐在包厢里等候，期间手机响了数次都被他挂掉。
顾思临的耐心极好，等了一个小时都面不改色，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笑容挂在脸上跟面具似的。
当他第八次挂掉电话后，包厢猛然陷入黑暗中，灯被谁突然关掉了。顾思临下意识的摆出防御动作，如果这个时候叶闻能看见的话，一定会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把手放在腰间的姿势，简直就像在拿枪似的。
直到闻到一股淡淡的菜香，顾思临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登时了然，眼底漫出浓浓的笑意。
一阵推车的车轮碾地声，伴随着叶闻清朗的声音：“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
推车最上面一层摆放着一个硕大的蛋糕，足足五磅，顶上插满了各色的蜡烛，豆火燃着芯绳，在黑暗里撑起一小片灿烂的亮光，仿佛直接烧到了顾思临的心尖，生疼，带着甜腥味。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发现四句中文歌词太单薄了，不够他上场的时间，于是叶闻又给加了段英文的，边唱边把蛋糕端上桌。空荡荡的席上只有这么一个大蛋糕，却好像装了满满一桌的美味。
“我逛了老半天才找到一家蛋糕店，挺幸运的，正好有个这么大的蛋糕没卖出去，就是顶上的字不对儿，我让他给改了改……你赶紧许愿，蜡都快滴完了。”叶闻笑着说。
顾思临直勾勾的看着叶闻，看了很久，才轻声说：“谢谢。”
“感动的还有呢，许愿许愿。”
顾思临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的念出一个愿望，末了睁开眼说：“好了。”
“吹啊。”
顾思临没动：“一块儿吹。”
叶闻一愣，趁着蜡烛还一大截儿，赶忙凑过去，搭着顾思临的肩膀俯下.身：“一、二、三——”
顾思临悄悄把气儿留在嘴里，让叶闻把蜡烛给吹灭了。
叶闻还拍拍他的肩：“你肺不行。”
顾思临笑：“我浑身儿都病根。还有什么惊喜？”
叶闻走向推车，扯开上面盖着的布，把中间几层摆着的菜全部端上桌，摆一样介绍一样：“西红柿炒蛋。”
“辣椒炒蛋。”
“黄花菜炒蛋。”
“韭菜炒蛋。”
“洋葱炒蛋。”
“最后一个，鸡蛋羹。”
摆了一圈儿，完了他自己先哈哈大笑了：“我就跟蛋过不去，从小到大就爱吃蛋，总觉得天天吃蛋能多长个出来。不过你放心，味道绝对妥妥的，我弟弟可贤惠了，他教我做的，再结合我数十年来吃蛋的珍贵经验，这几道就是揉捏在一起的精品之作——当然也是因为没什么别的菜可以炒蛋了——哦，这还有虾仁粥，这个我也挺拿手的，你尝尝看……”
叶闻的声音被顾思临的拥抱给掐断了，同时他也傻眼了。
顾思临的怀抱并不是很用力，但像他的外貌一样，有种非常的平稳，两手一环好似环了一个世界，牢固而坚硬。
“就吵了几个蛋而已……别啊，你不是抱着我哭吧？”
叶闻又突然想到白天和老弟的对话，瞬间觉得这个拥抱有点儿烫人……顾少不是真弯吧，操。
好在顾思临很快松开他，笑吟吟的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蛋尝着。
“哎，很好吃诶。”顾思临又吃了其他几道菜，眼前一亮，本来他还以为这些菜的味道最多家常罢了，没想到叶闻没吹牛，确实比他以前吃的炒蛋好吃多了。
“久病成良医，蛋炒熟练了也就成蛋神了。”叶闻又大笑，说：“不然怎么好意思把糟糠拿上来给你吃呢？”
顾思临竖着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谢谢你，特别好的生日礼物，就是吃完血脂高了点儿。”
叶闻笑：“看你瘦成什么样儿了。”
叶闻也没把酒店的菜撤了，他就是让顾思临尝尝他的手艺而已，也没真打算一晚上光吃蛋。他和服务员打了招呼，后者立马把准备好的菜端上桌。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顾思临根本就没动过那几道昂贵的食材，专夹着他无与伦比的炒蛋吃，吃的他都不好意思了：“这家店的素排骨很好吃，你尝尝。”
顾思临摇头，抿了口红酒。
“沸腾鱼片也挺不错的。”
“不吃，好油。”
“那你还点。”
“上次来，饭店推荐的，我就让他上了。”
叶闻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你喝碗粥？”
顾思临一顿，端着碗勺了一勺虾仁粥。
叶闻啧了一声，差点都想直接开口问，你他妈是不是喜欢我啊。还好及时忍住，开始默默后悔今儿这殷勤献过头了，买个蛋糕就差不多得了不该炒什么蛋的，都怪他感冒了叶默不让他吃蛋，脑袋一热就钻进厨房了。
吃完晚饭，顾思临问他要不要散步。
叶闻想起亲弟的嘱咐，要吹了风第二天就能在家看见个新老婆，于是坚决的摇头，说要回家照顾叶默。
顾思临想了想，从车里拿了块平安符，塞在叶闻口袋：“我前段时间去香山的时候求了几个，送你一个当回礼，你别摘了这个挺管用的。”
叶闻撇撇嘴，道了谢，不过他不信这些玩意儿，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早就不扯牛鬼蛇神了。
“我回去了啊。”叶闻坐在车里挥手，而后绝尘而去，顾思临站在停车场的阶边，看着叶闻遥遥远去淡出视线，垂眸暗自抚平着心里的异常波涛。
叶闻轻车熟路的蹭上叶默家楼道，还没等他敲门，叶默就把门给打开了。
叶默穿着睡衣，脚边子丑兴奋的伸着舌头，看起来挺高兴。
“异卵兄弟之间也有心电感应吗？”
叶默十分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抬腿朝着子丑的屁股蹬了一脚：“这死狗一闻到你味道就开始叫.春，果然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叶闻对着叶默的屁股替子丑报了仇。
子丑垂着哈喇子在叶闻周身跟来跟去，时不时咬咬他的裤腿，直到叶闻把狗零食的袋子撕开，它才消停下来，腾出功夫吃夜宵。
“没喝酒吧？”叶默拿着热水和药片出来，摆在叶闻面前，看着他吃下去。后者咽完才摇头：“没喝，我连蛋都没吃。”多少。
叶默点点头：“很好，你饿不饿？”
“还行，有什么吃的？”
“芝麻汤圆，红豆汤圆，芝麻红豆汤圆。”
“我不饿。”
“好的。”叶默进屋给他拿睡衣：“我怎么觉得我越来越贤惠了。”
“我晚上刚这么夸你呢，顾思临都笑了。”叶闻靠在沙发上逗子丑。
“啧，秀分快。”
叶闻拿遥控器砸他。
“喂砸坏的！”叶默赶紧接住，放在电视机顶上，把衣服隔空投过去：“洗澡去！然后睡觉！明天我要上班，要把你吵醒了不能怪我。”
叶闻正往浴室走，闻声顿住脚步，苦着脸回过头：“你还要早起啊，能不能请假让我睡个好觉啊？”
“子丑别吃了你又长胖了，过来睡觉。”
叶闻：“操。”
叶默昨天睡得特别浅，中途惊醒过好几次，他其实困得要死，但叶闻一直没回来，他不敢睡觉，就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等到叶闻进门才放心的回屋补觉。
只是他睡得还是很浅，和昨天的睡眠质量区别可能就在时长上了。直到子丑突然开始狂吠，一下子把他从意识模糊的边缘给扯了回来。
子丑的叫声比之以往，多了十分多的情绪，就连叶默就能感觉到叫声里的急切和恐惧，连忙套了件大衣蹦下床，打开门一看就傻了。
叶闻正站在玄关，背对着他穿鞋。
“哥你要出门？”
叶闻没有理他，一身单薄的睡衣连个外套都没套。
“哥你要上哪儿去？！”
叶闻还是没有说话，穿好了鞋就打开门往外走。
叶默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叶闻的胳膊，叶闻由于惯性，弹回来面对他，当他看清他哥的脸后，就明白他白天一天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
叶闻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双眼涣散没有聚焦，漂亮的额头时而闪现朵朵黑云，眼皮下浓重的黑色仿佛一把锥子扎进叶默的脑袋。
叶闻果然出事儿了！
“哥！哥！！”叶默抓着他的肩膀摇晃着，叶闻反手抓住叶默的手腕，用力一拧，出奇大的力气把叶默的冷汗都拧出来了。
“哥你醒醒！你他妈醒醒！你这不是梦游！你是中邪了！”
叶闻甩开叶默的手，快步走出大门，朝着电梯走去。
叶默咬牙，快速跑回房间抓上车钥匙和手机，再顺手拿了件外套，出来后嘭的关上门，把子丑恐惧的叫喊声封锁在门里。
叶默的速度不慢，跑到楼道的时候叶闻按好的电梯还没上来。叶默一点点靠近叶闻，动作小心翼翼，却发现叶闻对他根本就是不闻不问，只要不上手打扰他，他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个提线木偶。
“你要去哪儿？”叶默问他。
叶闻没有反应。
叶默摸着手机，拨出端肃的号码，呼叫成功的嘟声在空寂的楼道里给了叶默一丝安慰，只是这安慰的时长越来越久，硬生生被拖成了不安，连续打了个好几个，端肃还是没有接电话。
叶默合上手机皮套的同时，电梯门开了，叶闻步伐稳健的走进去，叶默小心的也跟着走了进去，靠在角落，看着他哥的背影有种诡异的害怕。
电梯到达一楼，叶闻很有目的性的走向车库，解开锁坐上车开始打火。叶默也迅速的跟上一系列动作。
驶出小区，路上安静极了一个行人都没有，叶默看了眼时间：三点半。大半夜的再加上本来就是郊区，所以没人也是正常。
叶闻的驾驶看起来是有明确的方向，不过令叶默有点没想到的是，叶闻远去的方向，却并不是市区，而是比叶默住所更偏僻的郊区。
再过去可就是山了。
叶闻去那里干什么……叶默心紧张的犯抽抽，忽然想起他那天在他们医院看完叶闻的伤势离开后，站在医院底下的一阵心慌，那种不详的预感随着前面奥迪的加速愈见浓烈。
他又开始给端肃打电话，却依旧是没人接。
开了很长一段路，叶闻终于有停下的迹象，叶默刚想松口气，余光瞥见周围的景象后，那口气登时就卡在他喉间，不上不下。
他头皮有点儿发麻，背脊出了一阵冷汗。
因为这儿他还算熟悉，他们医院有几位病人最终的归属地就是这儿——
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