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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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所有被打晕俘虏的桥段一样,扶衍是被一瓢凉水生生浇醒的。忍着脖子疼痛睁开眼,一双丹蔻朱红的手出现在视野里。那丹蔻色正亮泽,品质极为不错。

    唔……回头有机会买一盒送给小玉。

    等等!不对!自己关注的不应该是这个啊?!重点是那双珠圆玉润诱人的手拿着凶器啊魂淡!

    扶衍顺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屠刀一路看上去,那张娇中带怒的脸竟是吕澜意!扶衍吃力地吞了口口水,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势,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吕澜意为朱允炆把她禁足的事愤懑不平,今日终于逮到机会活捉了扶衍,这起绑架案是她亲自操持。第二种可能是吕澜意今日恰好天没亮就出宫遛弯,恰好就看到扶衍被掳掠的场面,于是见义勇为紧追不舍,单枪匹马将暴徒打倒,此刻是为救扶衍而来。

    第一种……不可能。扶衍暗暗想着,吕澜意好歹是名门贵族的女儿,理论上应是大家闺秀做派,断断不会暗地里做这种掳掠他人的事。又默默想了想第二种可能性……好像更不可能。

    扶衍时而扬眉,时而俯首,莫测高深地将所有的可能性想完,尽量平和地试探着问:“太子妃?您这是来救我的吗?”

    吕澜意阴森一笑,一口白牙像是喷着嗞嗞寒气。“你可真会做白日梦!”

    果然……扶衍又吞了口口水,勉强劝慰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可以好好说,千万不要动刀子。”吕澜意握着刀一步步逼近扶衍。扶衍手脚被绑在木桩上,使劲挣扎了一下,好像躲不开……

    没办法!只好用法术了。扶衍低头聚神,默念咒语。吕澜意的刀已经要架在脖子上了,法术却没有生效。

    一定是太饿了……扶衍默默飙泪。

    “等等!”扶衍叫道。

    吕澜意美目圆瞪,“你还有什么话说?”

    扶衍眯起眼威胁道:“你把我杀了,就不怕殿下知晓后怪罪于你吗?夫妻之情因我而毁,多不值得!”

    听到扶衍提及朱允炆,吕澜意负气地说:“你放心!殿下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我也可以说你跟小玉有奸情,本宫为清理门户,将你处置了!”

    扶衍无奈望天,吕澜意一定是被气糊涂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死到临头还在看不起本宫?”吕澜意气冲冲地问。

    扶衍叹息道:“小玉都是没根的清净之人了,断断没想到将来会死在这种桃色传闻上。与其说小玉,还不如说我跟太子宫侍卫通奸来得更靠谱些。”

    吕澜意想了想,果断改口:“没错!你就是跟侍卫有奸情!”

    看来无法在语言上劝动她了。扶衍只好再次试着聚集意念,可是完全不能专心。心里想的全是五花肘子、冰晶蒸饺等东西。正后悔着昨晚怎么不多吃一块桂花糕,今天因为饿把命送掉了,着实划不来。吕澜意已经一刀劈了过来。

    扶衍猛地偏头,刀刃一下吃进木头里。正要叹一声好险,吕澜意已经拔出刀卷土重来。扶衍脚下用力一扫,吕澜意脚下失力,惊叫着跌了下去。刀刃划过扶衍的手腕,竟把绳索砍断了!

    真是命不该绝啊!扶衍赶紧腾出那只手解开另一只手上的捆绑。吕澜意爬起来一看扶衍挣脱了,立马朝屋外喊起来:“快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拿下!”

    门外传来男人嘈杂的叫嚷,扶衍眼疾手快夺过吕澜意的刀,架在她脖子上往后退去。两个便服男人跃进房间,扶衍大叫着:“别过来啊!我死了一定要拉你们主子一起走。”两个男人停住了脚步,虎视眈眈看着扶衍。

    扶衍忽的脚下一软,糟了!刚才频频发力,已经没有力气了。忽然一缕香气钻入鼻端,扶衍一看,眼前这不就是吃的嘛!

    只见吕澜意发髻上拈着两朵粉红诱人的牡丹花,嫩黄的花蕊嵌在其间,比西湖青蟹蟹黄都诱人。

    扶衍低头咬去,吕澜意吓了一跳。“来人啊!快把她拉开!”扶衍老牛吃草一般辣口摧花。“千万别慌,我吃完就走。”

    将花瓣草草咽下,终于有了些东西垫底。扶衍决定赌一把,于是启开知微试镜,遍寻朱允炆痕迹。忽然一个玄衣男子闯入视镜,墨发朱唇,气质尔雅。虽看不大清楚面目,但轮廓棱角都跟朱允炆很是相像。不是他还有谁长成这副模样?

    扶衍闭上双眼,聚精会神。只觉得六感通灵,知微视镜里的景物仿若就在身边。

    一道金光闪过,柴刀“咣当”掉在地上。吕澜意惊叫一声,回头一看已经没了人影。两个男子也是大吃一惊,四处找寻,扶衍确实不见了。

    “她是妖道!救命啊!”

    …………

    扶衍“咚”地一声掉了下去。力气彻底耗干了,最后睁眼看了看,这是一个简易军帐。昏暗的光线里,一席矮桌,两个书架。床边放着一把金鞘长剑,圆桌上是一套银色铠甲。

    “到了……”扶衍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

    天色渐晚,朱棣巡防归来,刚下马章聿就迎了上来。

    “爷!您下次巡防一定要多带点人,您说万一有敌人埋伏可怎么好!还有那个铠甲……您不能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战场上刀枪无眼……”

    “知道了。”朱棣脱下玄色披风,扔给章聿。

    “爷,您还没吃饭,属下待会儿给你送些酒菜到帐里。”

    朱棣点了点头,掀开帐帘倾身而入。松了松衣领,坐在床沿。忽然觉得帐内气氛有些诡异,他警觉地回头。顿时僵化了。

    一名妙龄女子堪堪倒在他床上。衣衫不整,埋头苦睡。脖子里的肌肤露了出来,映着帐外若有若无的光线,莹白无暇。最要命的是一头馨香的乌发铺了半床,而枕头正被女子压在胳膊下,她睡得香甜,一点都没有感到危险的临近。

    “爷,我进来啦!”章聿在门外喊。

    朱棣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地将披风一展,扔在女子身上,泻下半边床边帷帐。

    章聿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爷!今天这么早睡啊?”

    朱棣站起来,高大英武的身姿将扶衍遮得严严实实。“嗯,东西放桌上吧。”

    “诶!”章聿在桌上布菜。朱棣回头看了一眼,柔美的线条在披风下隐约可见。

    章聿走后,朱棣踱步到床畔。女子仍睡得昏天黑地。

    朱棣迟疑了一下,伸手撩起她的长发,娇小的面孔露了出来。虽闭着眼,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想要一探究竟。不小心碰到她的嘴唇,朱棣猛地缩回手,睡着的某人却全无所知。

    “未免睡得太死了些。”

    朱棣瞪着床上占据了大半江山的人,叹了口气,决定先去吃饭。

    ……

    扶衍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睡了一觉,体力总算往回找补了些,精神好了许多。她翻了个身,舒服地伸着懒腰,感觉到前胸已经贴后背了。

    捂着嗷嗷待哺的胃坐起来,扶衍惊呆了……

    她身边竟然睡着一个男人!

    扶衍倒抽一口凉气,继而忧心忡忡。难道昨天体力不支没定好位降错了地方?她身边的人是谁?听闻许多戏段子里美人总是要让和她共度良宵的人负责,这人醒了不会要让她负责吧?!

    扶衍屏息默默往床下爬,经过“美人”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这一看立刻惊了……这……这人怎么跟朱允炆这么像?!英挺的眉宇,挺直的鼻梁,一双薄唇紧抿。唯一有些差别的,就是这男人的眉峰犀利许多,不像朱允炆般温和似水。

    两人长得太像,定错位也不全怪自己吧。扶衍默默安慰自己。

    军帐简易,连张长凳都没有。默默喝了半天酒,幸好后半夜扶衍收敛许多,滚到床位里面睡去了,床边留了个位子,朱棣勉强躺下,也是一夜未眠。

    现在听着身边鬼鬼祟祟的动静,故意装睡,看看这女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帐中睡了一晚上,到底要干什么。

    听着她悄悄下床,蹑手蹑脚去了书架旁。忽然听她惊喜一呼,立刻没了声音。朱棣挑眉,难道是来窃取军情的?他汗颜,他堂堂镇北王燕王在蒙古人眼里这么弱么?这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

    没有翻动文书的声音,反而是桌上杯盘碰撞,酒瓶晃荡的声响。她……不会是在吃东西吧……

    扶衍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此刻见到桌上的鸡鸭美酒,立刻投入战斗。唔……吃饱了才有力气遁走。

    美美咬了一大口肉,正要伸手去拿酒。忽然被人拿剑从后抵住了脖子,扶衍默默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壮士!有话好说……”

    “你是谁?”身后传来冷淡瘆人的声音。

    兵器架在脖子上,扶衍心知硬拼不是计策。于是手里抱着酒壶,低眉垂眸作出可怜的模样。“我……我本是边关马商的女儿,蒙古人进占的时候和父亲走散了……饥寒交迫,正好路过此地……”

    “呵。”朱棣像是听了笑话。“军营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本王有的是手段让你说。”

    “那我说实话好了。我是不小心掉进来的……”扶衍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认真严肃。只觉得脖子上的剑又近了一分。这个理由果然更没有说服力……

    “既然如此,本王只好不客气了。”朱棣眼神一凛,翻手向她抓来。

    扶衍初初一慌,但感觉自己有了些劲道,不由安心许多。朱棣一下没抓住她,幽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再次出招,扶衍猛地一躲,人虽逃开了,却被朱棣抓住了发梢。

    “好痛……”扶衍低叫一声。哪知朱棣一点都不知怜香惜玉,用力一扯将她头发生生拽下一缕。扶衍这才恍然,他不是朱允炆,平时就算她闹得再凶,朱允炆都只是恶声恶气吓吓她,从来没有真正下过手。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跟朱允炆有几分相似,却是个毒辣心肠的。

    扶衍看到他手心十几根头发,忽然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她觉得很没面子,一定要发大招把场子找回来!

    扶衍两指并拢,扣指为印。

    “地印!”只听一声轻喝,朱棣定在了原地。胳膊手都如同注了铅一般沉重僵硬,扶衍“哼哼”一笑,悠哉地喝了一口酒,摘了一颗嫩红的荔枝细细剥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