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推与不推

缉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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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鄢霁出了书房的时候碰上了来找父亲的十一堂叔。

    鄢十一叔的祖父和鄢父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鄢十一叔如今年过而立,时任盐铁司判官,与鄢父一样,都是整日里笑得一团和气,但与鄢父不同的是,他的一头乌发黑亮。

    鄢霁远远看见鄢十一叔走来,温润地笑着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十一叔好!”

    “呦!霁哥儿来了?来看你父亲?正巧,我前不久得了个老依海的东西,想着正要给你呢,你等我会儿,等我跟你父亲谈完了事情就跟我回府。哎,来吧,进来一起,多个人也好商量。”

    说着拉着鄢霁就要进屋。鄢十一叔对鄢霁一向亲切,还多次被鄢父提点过:“你是他长辈,长辈就要有个长辈的样子,这般没大没小的和他混在一块儿,成何体统?如何让他敬你?”但是鄢十一叔哈哈一笑,从不放在心上,照旧我行我素,曾多次叫人误会他们是兄弟而非叔侄。

    “不了,十一叔。”鄢霁淡笑着婉拒,“侄儿衙门里还有事,晚会儿皇上可能还要宣召,急着赶回去,怕是要辜负十一叔的一番美意了。改日侄儿必登门赔罪,可好?”

    “说的什么话!别把你在外面那一套带进家里,”鄢十一叔不耐烦地挥手,“咱们叔侄间有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哪天你得空了就来找我就是了。行了,快回衙门吧,别耽误了皇上传召。”

    鄢霁笑着称是,行礼告辞。鄢十一叔笑呵呵地眼睛一眯,转身大步走进书房。

    明楚历1008年,五月初一。红袖楼弄影阁后堂。

    杜嫣拨开珍珠帘子,一边脱下七彩的霓裳舞衣,一边走向她的妆台坐下卸妆。哗啦啦响的珠帘在水红锦纱上投下流光溢彩的斑驳的光影,遮掩了身后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熏炉里燃着的浓浓的苏合香也遮不住空气里弥漫着的脂粉香气。

    红玉两手拿着十多份帖子眉开眼笑地过来:“嫣娘,你瞅瞅,今儿个一开张,请你的帖子就塞了这么多,你看着挑几个顺心的应了吧。”

    杜嫣接过去啪啪啪地几下翻完,随手全部撂在妆台一旁,解下右耳上挂着硕大的红宝石掐金丝耳坠儿,说道:“全部推了。”

    红玉一听皱皱眉,劝道:“这怕是不妥吧。左右你最近也清闲,身子也养好了,倒是随便接几个······来,你看这个,三司使曲大人请你陪宴,三百两谢仪呢。还有这个······”

    “妈妈!”杜嫣解下另一只耳坠儿,打断她的话,“少爷不是还说,让我调养身子,不要安排的那么紧么?更何况平王府出了事儿,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变了天,这节骨眼儿上咱们还是听少爷安排,别赶着上去找麻烦才是。我不去,他们能怎么着?”

    秋赋给平王世子下毒,结果阴差阳错的毒死了平王世子侧妃,偏那侧妃还是安国公府大小姐的姑爷的庶妹。平王府认为安国公府想要毒杀世子却害了侧妃,安国公府认为平王府故意唱了一出苦肉计欲把屎盆子扣在安国公府身上,但是谁让死的人和两边都带着亲戚呢?一下子两家都成了苦主,都怀疑是对方所为又都发作不得。

    两边的人明面上为这位世子侧妃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暗地里却剑拔弩张。比如送灵的那天:

    平王府世子杭荃嚎啕大哭:“夫人啊,我可怜的夫人,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害了你呦!”

    安国公府的姑爷痛哭流涕:“妹子哇,我苦命的妹子,是哪个黑心烂肺的混账杀了你呀!”

    两班哭灵的人马打擂台似的,开始是哭,后来是骂,再后来从含沙射影的暗骂变成了唇枪舌剑的对骂。以致若不是禁卫军出动,差点演变成当街肉搏。可怜的世子侧妃哦,生时在娘家不招待见,出嫁了因为娘家夫家的政治立场更是整日战战兢兢,谁想死了倒有了这样一场哀荣呢?

    但是死的毕竟只是一个侧妃,不至于让老平王豁出老底儿跟七千岁一党对着干,只不过让两派人暗地里的动作又多了一些。热闹了一段之后好像又平静了下来,但是杜嫣红玉都知道,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一只巨手已经悄然伸出,誓要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红玉心知这是她不想接客找的借口,叹息一声,只道:“那就依了你。不过少爷交代的事,你可要精心办好。”后面这一句,红玉是凑近杜嫣耳边说的。

    “我明白,已经弄好了。”杜嫣轻声说着,忽然听见陈秀儿带着哭腔的声音。

    “嫣娘······”

    杜嫣闻声一看,就见陈秀儿红着一双小白兔似的眼睛,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临近了杜嫣一闻,就是一股铺面的酒气。顿时明白了,定然是哪位客人发了酒疯,或者借着酒疯撒泼,欺负了秀儿。

    杜嫣拍着秀儿的手背,安慰道:“好了秀儿,不怕,给我说,是哪个混蛋欺负你了,我带人把他给你打出去!”

    红玉闻言气笑了,嗔道:“你这傻丫头,说的什么话,开门迎客的,哪有你这样不由分说就要把客人打跑的?”说完慈蔼地看着陈秀儿道:“倾尘,先别哭,给妈妈说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儿委屈而已。妈妈不必担心,倾尘知道轻重的,找嫣娘哭一哭就好了。”陈秀儿没想到妈妈也在,一吐舌头,赶忙擦干眼泪细声道。

    红玉失笑,无语地摇摇头:“你们这对儿小姐妹呀!罢了,随你们吧。走了,你们两个有悄悄话回去说,别杵在这里碍事儿。”

    看见下一批舞姬陆陆续续进来装扮,红玉开始撵人。

    走在柳树荫下的小路上,见四下无人,杜嫣又问:“你跟我说实话,真的没事吗?”

    陈秀儿笑笑,道:“嫣娘,你放心吧。咱们这行哪有不吃亏不受委屈的?我就是心里不顺想找你哭一哭而已,我自有解决的法子,总不能事事都依靠着你的。”

    杜嫣见她无事也就放下心来。陈秀儿比她还小了半岁,看上去柔柔弱弱文文静静的,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被欺负了去,可是若是当真那么容易被欺负,就算有她的帮助,秀儿也不可能成为红袖楼里年纪最小的姑娘。这么想着,杜嫣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秀儿忽然调皮地眨眨眼睛,问道:“嫣娘,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要问了吗?”

    “其他的?什么?”杜嫣一怔。

    陈秀儿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信封上描着精美的海棠花,晃头做叹息状道:“看来,某人已经把某人忘没影儿了呢!可怜的某人呀,眼巴巴地等着和某人一见呢!却被某人忘了,那这信呐,某人不看也罢了······”

    “啊!”杜嫣眼睛一亮,惊喜道,“太好了!秀儿谢谢你!快给我······”

    陈秀儿惊呼着一躲,杜嫣抢了个空,复又去抢。花团锦簇之中,两个姑娘笑嘻嘻地闹作一团。正是:

    最是那年年少,穿花惊蝶嬉闹,青梅倚栏竹马绕,柳梢头夕阳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