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表字

梨花落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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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茗香飘散,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半敞的芙蓉花窗牍,映上摊开的大幅舆图,也洒落在书案前的夏钰之身上。

    风神俊朗的青年人方才成家立业,不过短短几夕之间,那眉眼竟内敛了不少。

    从前的夏钰之锋芒毕现,似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如今却有着宝刀归鞘的返璞归真。他仿佛收敛了所有的棱角,变得幽宁沉静,却更让人安心。

    他在慕容薇的书案上铺开舆图,认真查找着靖唐关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直未离开边城周围的地方。

    三个国家的舆图上,都寻不到靖唐关。两个人搜遍记忆,对这个地名也无有印象。慕容薇想再去查查大周志里头有无关于这两个字的记载,夏钰之则告辞出宫,立时回府请教夏老太君。

    瑞芝院里笼着沉水香,方才踏进正房,夏钰之便嗅得一股淡若轻岫的气息,带着木香特有的清洌,温润而又舒心。

    便似是陈芝华这个人,不会一眼惊艳,却耐得住风霜与岁月的打磨,在他的眼里越来越娟秀如画。

    陈芝华听得夏钰之的脚步,已然迎了出来。她梳了妇人发髻,着了件茜素红绘绣折枝海棠的右衽云锦帔子,雪白的挑线裙,鬓边簪着两朵攒成海棠花样式的红碧玺,只浅浅晕了一点胭脂,越发衬得眉目如画、净瓷冰肌一般。

    一边替夏钰之脱去外裳,再吩咐巧珍将熏笼上搭的那件淡蓝色衣袍取过,陈芝华略显局促地想要为夏钰之更衣。

    夏钰之含笑握了她的手,将她按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自己接了巧珍手上的衣裳,眨眼间便快手快脚束好了腰带,这才在她对面落座。

    “早便说过,这些小事都不用你”,夏钰之目光柔和,整个人越发隽秀温润。陈芝华嫣然一笑,顽皮地回道:“我却乐意去做。”

    今日夏钰之回来的早,陈芝华问他可要立时摆饭,夏钰之饮完了茶便立起身来,答道:“不忙,我要先去祖母那里一趟,有些要紧的事情。”

    “是阿薇那里又有什么新发现?”陈芝华亦起身替夏钰之整理着衣袍的下襟,一面往外相送,一面关切地问道。

    夏钰之宽大的手掌握着陈芝结的柔荑,两人并肩沿着遍植金竹的甬道往外走,夏钰之低低回道:“正是,大约是发现了苏暮寒的行踪,奈何不晓得确切的位置,所以我回来问问祖母,阿薇再去找《大周志》。

    陈芝华点点头,并不耽搁丈夫的正事,送到院子门口便收住了脚步,恋恋不舍道:“你早去早回,我用罢晚膳再去向祖母大人问安。”

    夏钰之晓得陈芝华怕打扰他与老太君说话,含笑应允,将握着她的手轻轻松开,嘱咐道:“回去吧,我去去便回。”

    老太君从夏钰之口中听得事情的来龙去脉,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她从罗汉榻上立起身来,几步便走到屏风后头挂着的大幅舆图前。

    其实老太君本身便是一幅活的地图,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鲜少有她未听过的去处。如今却与慕容薇与夏钰之一样,对靖唐关闻所未闻,是以将眉头紧蹙。

    西霞的河流山川都深深装在老太君的脑子里,老人家飞快地思索着,却记不得哪里有个地方叫做靖唐关。天下三分以来,这三个国家多以城池命名地方,极少用到这个“关”字。

    可是记忆深处,又明明对那靖唐两字有些印象。到似是从前在哪里听过,被岁月的长河磨砺,已然不晓得遗失在哪一段年华之中。

    自己想不起来,却还有个皇太后心思如电,据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只要一听到这些魑魅魍魉依旧在蠢蠢欲动,老太君便有些义愤填膺,她与夏钰之说道:“这两个字有些来头,我总觉得是在哪里听过,一时想不起来。待我明日一早入宫,问问太后娘娘。”

    刚好要携新媳妇陈芝华入宫谢过太后娘娘的赏赐,老太君第二日一早便与陈芝华同乘一辆马车入了宫。

    在寿康宫磕了头,待皇太后赐了茶,陈芝华只略坐了片刻便极有眼色地请辞道:“太后娘娘恕罪,容芝华先行告退。芝华还要去凤鸾殿里向皇后娘娘谢恩,再与大公主说几句话。”

    皇太后慈爱地应承着,便要白嬷嬷使人陪着陈芝华先去凤鸾殿,再去璨薇宫,最后好生领回到自己这里,留老太君与陈芝华用午膳。

    待面前再无旁人,一对老姐妹双双立在舆图前,如同昔年并肩作战一般,牢牢盯着苏暮寒与黄捷那二千人马消失的地方,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若他们能活着穿越黑山口,严格来说便是已经出了西霞地界,到是会经过一片三不管的区域。

    只为黑山口外,山脉终年积雪,除却荒山便是河流,并无人烟居住。巴掌大的弹丸之地,比障日城那一片更为荒芜,以至于连匈奴、女真各部也无人觊觎。

    若说苏暮寒要依托那里再次反扑,却也说不过去。那个地方老太君昔年曾经到过,确实荒凉一片,根本没有人烟。

    老太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靖唐关的名字,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她蹙着眉苦思,低低问道:“浣霞,这两个字我总觉得熟悉,偏又记不起来。”

    皇太后亦是同样的感觉,她在脑中一遍又一遍过筛,这似曾相识的两个字究竟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一封积年前的奏折蓦然在眼前闪现,原是时任兵部尚书的苏睿为部下请功,其间有几次提到这个名字。皇太后豁然将炕桌一拍,大喝道:“想起来了。靖唐,那不是个地名,那不是袁非的表字么?”

    从前过目不忘,皇太后经常随着先帝批阅奏折,曾在折子上瞧见过这个名字。

    那时苏睿带兵与匈奴人大战了一场,袁非等多人都在此次战役中立下军功。苏睿当时对袁非极为赏识,替他请功时奏折上用了他的表字。

    生怕事隔多年,记忆间有些出入,皇太后即刻命人去查袁非的履历,翻出厚厚的记档,靖唐二字果不其然是他的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