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悉数陪葬

公子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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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妖娆,079 悉数陪葬

    明明刚才还是暖日沐光,凛冽的寒风忽然猛烈地刮了起来。舒悫鹉琻寒云苑中的梅花纷纷从枝头飘落,觥筹交错的宴席还未散去,众人高涨的情致还未尽兴,那些随风飘荡的零碎的嫣红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所有人面前的桌上,落在了珍馐盘中,玉酒杯中。

    温煦的阳光也变得刺冷起来,在突如其来的寒风中,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刮得生疼,手也被冻得无比僵硬,杯碗筷子再也拿不起。

    乐正锦虞离去后,乐正无极的心情变得十分愉悦,连带着整个宴会都热闹起来。

    可是未等他开心多久,一片梅花瓣忽然落入了他的杯中,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眼睛却被寒风刮得睁不开眼睛。

    秦贵妃等人的发髻被强风尽数吹乱,寒云苑内挂着的寿字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狂风褪去后,整洁喜气的苑内只剩下杯盘狼藉,见盏茶间苑内如被洗劫了番,乐正无极喜悦的笑脸刹那间被冻结住。

    伺候的宫人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收拾被风扫虐过的寒云苑。

    众人经此突袭,热闹的兴致也消失地干干净净,一个个坐直了身子,望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干瞪眼。

    南宫邪与慕容烨天比他们明显好很多,呼啸而过的狂风似乎未给两人带来任何影响,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

    “皇上!”寒云苑中的沉寂突然被苑外急促而来的哀鸣声打断。

    乐正无极面色凝上了寒霜,森冷的眸子紧紧地望着正一脸哀戚地跪在地上的宫人,极其不悦道:“有事?”

    来人甚是惊慌,语气中也带了丝揣度不了的哽咽。“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薨了。”

    乐正无极的寒眸顿时瞪大,“你说什么?!”

    宫人小心翼翼地又哽咽着重复了一遍,“皇后娘娘薨了。”

    前来奏报的人是朝凤宫的太监,料不敢谎报乐正皇后的死讯,事实上也无人敢在乐正无极的寿辰上撒此弥天大谎。

    乐正无极干涩的嗓子忽然被堵住,苍老的面上浮上一层震惊。苑中的众人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乐正皇后方才还好好地咳嗽着出了苑门,这才一个时辰未到,居然就…

    一国之后的薨逝让好好的寿宴一下子变成了哀事,本就沉寂的寒云苑一下子变得更加死灰沉沉,只剩下满地梅花飘零的残红。

    乐正无极老浊的眼睛冷冽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宫人身上久久未回过神来,他自然未料到乐正皇后竟在这个时候去了,依稀还记得她刚才坐在他身边淡淡地问他是否相信命里之说。

    不知何时,漫天的雪花忽然扬扬飘洒起来,落在众人的发上、肩上。

    南宫邪望着左上首空荡荡的位置,金褐色的眸子不见任何表情,这一刻他居然想到的是乐正锦虞得知消息后的反应。

    他猛地将杯中残留的酒一口饮尽,温声道:“乐正伯伯节哀,孤王先告辞了。”

    说着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慕容烨天见状,也朝最上首的乐正无极道:“眼下想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乐正伯伯去处理,朕也先告辞了。”

    二人走后,苑中的气氛格外地寒森,众人觉得自己留在这寒云苑也似乎不妥,连接着起身告辞。

    乐正无极摆摆手,脑中似乎还未消化乐正皇后薨逝的消息,眸中向来闪烁着的精明的光泽也熄了下去,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没有拿捏乐正锦虞的筹码了!

    似是想到什么,他猛地起身踏出了寒云苑。

    贴身伺候的老太监知道他想做什么,忙不迭地领着他来到了一座清冷的宫殿里。

    见殿外守着的人在自己到来后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乐正无极心下咯噔。他快速地推开里面的门,地上赫然只躺着薛如是一人,而乐正锦虞早已没有了身影!

    乐正无极阴森问道:“人呢?”

    老太监心一惊,慌忙回道:“明明——”明明他早将五公主劫持到了这儿…

    乐正无极回步到守在外面的人身边,怒道:“一群废物!”

    在他微微示意下,老太监便招人将这些身体僵硬不得动弹的人给带了下去。

    老太监怯声问道:“皇上,您现在是否要去朝凤宫?”毕竟是一国皇后,若是乐正无极不问津,难免会有风言传出去。

    乐正无极稳了稳身子,冷声道:“传旨下去,将安葬皇后之事交由秦贵妃去办!”

    他顿了顿,“朕与皇后伉俪情深,听闻皇后猝世,哀恸之下身体抱恙,不能亲往朝凤宫为皇后送行。”

    这个贱人,什么时候死不好,居然在他六十大寿上寻死,以后每一年他的寿辰便是她的祭礼,让他如何不气恼!

    老太监见乐正无极一脸的愠怒,知晓他正在气头上,不敢再惹怒他,便忙不迭地下去传旨了。

    乐正无极撇了眼殿内躺着的薛如是,冷哼不已,真是个废物!

    “来人,将他扔回太傅府!”

    “是。”立即有人将薛如是从冰冷的地面上捞起,扛着他走了出去。

    体内的燥热消褪了下去,乐正锦虞的头脑却依旧昏昏沉沉,听到外面传来的哀哭声,她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琉璃眸微转,入目便是芣苢宫熟悉的摆设。

    她抚了抚额头,若她未记错,她刚才分明被人给带到了别处,怎会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的寝宫里?

    “沐雨。”她试着叫唤道。

    果然,沐雨听到她醒来的声音后快步走到她的床榻边,“太后,您醒了?”

    沐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劈晕,却没想到醒来后却回到了芣苢宫中,乐正锦虞也静静地躺在一旁的床榻上。

    她连忙将乐正锦虞扶起,乐正锦虞就着她的手,从床上起身下地。

    伺候乐正锦虞穿好鞋子后,沐雨立即又为她倒了杯水。

    不用猜,乐正锦虞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设计了,或许设计她之人便是她的好父皇。薛如是与中了媚药的她纠缠在一起,若是被人看见,他们必死无疑。只是乐正无极没有想到竟有人救了她,他更未想到的是,就算他们当时真的被人撞见,她也有足够的证据澄清他们之间的清白,只是有人抢先助了她而已。

    恍惚中清凉的雪莲花还萦绕在鼻尖,连自己开口都是淡雅的香味,她方忆起那人当时给她服下了用千年雪莲制成的解药。

    沐雨见她面上的微红褪去,整个人似乎沾染了什么东西,面容清冽如画,眉眼间风华更甚,连肌肤也变得白皙通透起来,较水般润泽。

    乐正锦虞想起刚才在睡梦中听到的哀恸哭声,啜了口茶水后随意道:“哀家似乎听到了哭声。”

    沐雨听她问起,立即低头噤口不言。

    乐正锦虞未听见她出声回应,转眸便望见了她面上的犹豫之色,她不悦地蹙了蹙眉,“究竟有何事发生?”

    正当沐雨思索着怎样回答才好,一道墨绿色身影出现在了殿内。

    沐雨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抬头便见南宫邪出现在了芣苢宫,冷寒之气瞬间扑面而来。

    南宫邪突然的出现使乐正锦虞心中更加疑惑,她冷声道:“后宫重地,圣上怎如此不知避讳来到哀家的寝宫。”南宫邪不是贸然之人,他此般竟当着沐雨的面来到芣苢宫,定是出了什么事。

    “乐正皇后薨了。”南宫邪轻声说道。

    闻言,乐正锦虞握在手中的杯子倏然滑落,盯着他严肃的面容一时间连敬词也忘了,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南宫邪眼疾手快,接住了从她手中滑落的杯子,将它轻轻放回桌上,又回了一遍,“乐正皇后薨了。”

    乐正锦虞似被雷击般,整个人都定住了,她木然地扫向沐雨寂静的神态,本就白皙的面容一霎变得更如鬼魅般苍白。

    南宫邪深呼了口气,乐正锦虞的反应他早已料到,乐正皇后之于她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在东楚的三年,她明明有很多机会挑唆宇文靖兵压北宜,却因乐正皇后困于北宜皇宫,最终还是放弃了。

    脚步变得有些沉甸,南宫邪不忍地别开视线,对着沐雨道:“孤王只是在寒云苑听到这消息,过来探望你家太后而已,既然如此,孤王这便走了。”

    他状若玩味地盯着沐雨娇俏的脸庞,“好好照顾你家太后,孤王改日有机会再向东楚大帝讨了你。”

    沐雨面色猛地一沉,却又发作不得,只能任他调戏完自己大摇大摆地出了芣苢宫。

    南宫邪出了芣苢宫后,脸上的放荡不羁尽数收敛,他负手立于宫殿前,抬首便看见不远处那一片已经拉上白布的宫殿,只是因为眼前这纷乱的雪花,那些白布并不算明显。

    无数哀恸声传入耳朵里,南宫邪回首望了望身后并未传出丝毫声音的宫殿,轻叹一声,墨绿色的身形便隐在了白茫茫的天际中。

    乐正锦虞毫未察觉南宫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的脑中充斥了他带来的那句话,什么叫薨了?

    不等沐雨劝慰,她突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出芣苢宫。殿外飞舞的雪花片刻便将她的身子包裹住。

    沐雨连忙带着狐裘追了上去,乐正锦虞此时还穿着宴席中的那套不算厚的宫服,外面寒风凛冽雪花漫天,她就这般跑了出去铁定会染上风寒。

    乐正锦虞眼神毫无焦距地走着,脚步踩在绵软的雪花上,雪水瞬间便浸透了她的鞋子,她依旧麻木地往朝凤宫的方向跑去。

    沐雨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然如一个雪人般,吃力地走在路上。沐雨一向见惯她或慵懒娇媚,或冷漠无情的模样,未曾见过如此茫然麻木的乐正锦虞。

    她紧紧地将乐正锦虞扶住,手触上她寒冷如冰的身子,沐雨轻轻地将她身上所沾染的雪花拂去,而后将赤红的狐裘披在了她身上。

    乐正锦虞任由她扶着,脚步更加快速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朝凤宫内。

    朝凤宫内白色遍野,处处透着死亡的气息,连殿院中那棵茁壮生长的相思树也被大雪覆盖住,无力地耷拉。

    乐正锦虞一进入朝凤宫,入耳吵杂的哀哭声似要穿透了她的耳膜。

    待见到正殿中央摆着的上好的漆朱灵柩,原本麻木空洞的人忽然变得平静下来。

    秦贵妃得了圣旨便巴巴地来了这朝凤宫,一想到乐正皇后薨逝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后宫第一人,她的内心便欢愉不已。此时她带着后宫的一众妃子跪在乐正皇后的灵柩前,既然乐正皇后已经死了,她不介意为她哭几声,亲望着她奔赴黄泉。

    乐正锦虞脚步迈入正殿内,无数道白幡布撞入她的眸子。她平静地走向乐正皇后的灵柩,在她的尸身前停下脚步。

    不久前她还在寒云苑中慈爱地看着自己,眼中溢出的温柔似要将她融化般,此刻双眸却紧闭着,整个人毫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棺木里。耳畔还响起她温声笑语,及笄之前的谆谆教诲,以及三年前冒着生命危险放她逃离出宫…

    一眼扫去,满殿跪着的人面上皆是哀恸的神色,每个人的眼中都像模像样地闪着晶亮的泪光,有的人脸上的泪水甚至串连成珠。乐正锦虞眨了眨眼睛,却发现眼中干涩地挤不出半丝泪水。

    既然挤不出眼泪,她便静静地扶上她的灵柩,里面原先枯槁的面容现已呈一片青紫色,她的头上放着颗夜明珠,身下铺满了一国皇后应有的尊荣,无数珍贵的珠宝放在她的尸身下,那些明晃晃的颜色却衬得她的面色更为难看。

    乐正锦虞俯下身子,仔细地盯着她温和安详的神色。她的母后就算到死,也不改她生前的端庄无争,狰狞与恐怖之色从未在她的身上出现过。

    众人见乐正锦虞自出现后便沉默地可怕,一时间都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盯着她焰红的身影。

    秦贵妃却掩下心头的窃喜,冷声打破这殿内的寂静,“皇后姐姐尸骨未寒,太后竟着如此鲜艳的颜色,臣妾是否可以认为,太后此举是对我北宜国皇后的不敬?”

    乐正锦虞刚入北宜国就拿她衣服的颜色做文章,那她现在就不能回击么?如今这殿内谁能不是素缟加身?只有她一人身着大红之色出现在这朝凤宫,看她如何能辩解。

    沐雨闻言懊恼不已,这是她的失误,光顾着给太后添衣,却未顾虑到皇后薨逝的忌讳。

    乐正锦虞对于秦贵妃的挑衅置若罔闻,跪在一旁的陈嬷嬷却出声哭道:“不管太后如何,皇后都不会怪罪太后,她只愿太后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就好,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她哀戚地盯着眼前华贵的灵柩,她未想到乐正皇后出了寒云苑回到这朝凤宫便自服毒药而亡。

    陈嬷嬷是乐正皇后的奶娘,自小便陪在她身边,早就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女儿疼惜。后来乐正皇后入了宫,她就跟着做了贴身嬷嬷,几十年如一日地相处着,二人私下便如母女一般。乐正皇后竟去在了她前头,让她如何不难受?

    她张口痛哭道:“娘娘,您等着奴婢,奴婢这便来陪您!”她起身便撞在了殿内的高柱上。

    众人闻言便知道陈嬷嬷的意图,却来不及阻止她的动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脑浆崩裂,血流如注地倒在了地上。

    “啊!”有人见着这一幕惊叫起来。

    秦贵妃未料到她以死殉葬,转移了自己方才对乐正锦虞逼迫的话,她恨恨地盯着地面上尚且温热的尸体,暗自唾了一口。

    乐正锦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手将身上的千金难求的狐裘扔到了灵殿内燃烧的炉火中。

    众人望着瞬间被火吞噬的狐裘,眸中都闪过一丝可惜。

    乐正锦虞却波澜不惊指着已然断气的陈嬷嬷道:“看到了没?”

    众人皆怔怔地看着她,不解她的话语。

    “既然你们为皇后的死如此哀恸伤心,”乐正锦虞忽然一笑,整个人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般,阴暗嗜血,口中吐出的凉薄的话语让人心惊不已,“那殿中所有的宫人以及二品以下的妃嫔,便悉数为皇后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