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叫胸小的怎么活

六年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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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天护的大哥叫做革舒,革舒人不在南域,在万里之外的北域边城,有着万年不见春之称的永夜城里。

    相隔万里,革舒并不知道燃天护跨越一个境界,以兵魄境击杀了兵魂境的强者。

    也不知道,燃天护因为过度调用踏血之力,神智大乱,险些变成泯灭人性的狂魔,归不返在内的五名真传弟子,及一百余名内门弟子被波及受创,张师孺亲自出手制伏,东更久拿出子石,消弥杀生石的杀性后,燃天护终于脱力倒地。

    更不知道,华剑宗高层为了谁能成为燃天护的师尊,争得面红耳赤,恶言相向,惊动太上长老出面斡旋,半沟通半强迫达成协议,名义上燃天护记在太上长老的门下,实际授业由宗主、铁大长老、东更久、金风、钢木、玄冰、暴焰、龙土五位长老轮流负责。

    燃天护成了华剑宗创宗以来,第一位有复数恩师的真传弟子。

    表面上一团和睦,私底下的较劲不断,在竞争下,大黑天剑诀、五行绝剑,杀生石子石全进了燃天护的口袋,赚得盆满钵满。

    革舒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燃家和陈家正式反目,燃天护的四姐写了一张休书,破天荒地休了丈夫,抱着一对儿女返回燃家大院,两大家族开战,南域商场在一夕间风云变色,依附在两大家族的诸多势力人人自危,设法在你死我活的恶斗下存活。

    如果革舒知道,燃天护违背他的意思,处心积虑找陈相庭报仇,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说过,报仇雪恨的事交给他。

    大哥嘛,当大哥的就得负起更多的责任,冲在前头为小弟挡风遮雨,铲除障碍。

    因为一无所知,所以他还在竞竞业业地努力中,一旦累积了足够实力,就会对仇人发动攻势。

    路很长又难走,但他没有一刻停下脚步,挑上永夜城这个穷山恶水的绝地打磨自己,无非是为了快速成长。

    兵界五域十大秘境有四处落在北域,其中就有两处在永夜城周围,想要寻找上古的宝物、扭转命运的机缘,永夜城是首选。

    父母双亡,又无家族庇护,想要闯出一片天,财富不可少,从秘境挖掘出的东西,哪怕是腐朽的刀剑,法器的碎片,都有人愿意出高价收购。

    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在土地贫瘠,物资缺乏,供给全靠外界输入的永夜城。

    五域最大的黑市便在城里,出得起价钱,女人、身法、剑诀、提升修为,稳固境界的丹药,应有尽有。黑市只问钱,不问出处,于是乎一些来路不明,见不得光的好货源源不断往北方送。

    永夜城是小偷、强盗发财,也是革舒这种想要一攫千金,短时间发家致富的人的风水宝地。

    但比起钱,革舒更需要一场令他脱胎换骨的大造化。

    跟复仇的意志相比,他太弱小了,而他们的仇家过于强大、深不可测,想要反击犹如痴人说梦。

    苦思对策时,在兵界,连三岁小孩都听过的传说在革舒脑里涌现。

    昔日兵界第一人,七界十大风骚之一,被称为胸怀万剑书的剑典主辛路。

    原是兵经阁一名普通的藏书员,在一套从秘境挖掘出的古书里,吸纳数以千万计的剑魂,领悟无上剑道,短短十年内,从一个平凡人翻身为受无数人仰望的至高存在。

    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革舒来到永夜城,一待便是五年过去,如今十七岁了,两处秘境几乎被他踏遍,扭转命运的契机仍未降临。

    每当夜深人静时,革舒总会陷入沉思中,告诉自己要有耐心,排解胸中的苦恼、焦躁,恨有多少,就要冷静多少,能靠冲动就能解决的对手,只是三流角色,挡在他们面前的庞然大物,愚蠢撞了上去,只会粉身碎骨。

    「包大哥,你在想什么?」

    如丽莺鸟清脆甜腻的女子声音,将革舒从长考中惊醒。

    身量略矮革舒半个头的女子,一头湿润乌丝披在肩前,由碧心蜘丝织成的连身裙,暧暧生光,裙面上月凝线一针针绣出的百灵花自生清香,娉娉袅袅走到革舒的左肩旁。

    响应女子的叫唤,革舒转头过去看她。

    声如其人,精细的眉眼,找不出一丝瑕疵,眉若君山,眼似寒星,在纤长的颈子烘托下,一张脸显得格外小巧,雪肤蛋肌,浅浅开领中央垒高堑深,吸人眼珠,革舒欣赏地在上头稍做停留,便将视线移到女子的脸上。

    女子察觉到了,耳根一红,革舒并不是头一回这样看她,初时她觉得被冒犯,气得想拿剑在革舒身上刺一两个窟隆泄愤,不料革舒一句:?「明明这是一种亵渎,为什么它还是一样美丽不变。」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又是恼又是羞,竟不知该拿革舒如何是好?

    后来慢慢发现,革舒并非存心调戏,而是真心被自己所吸引,比起那些觊觎她美貌,暗中背地窥探她的师兄弟,革舒要来得坦荡多了,又蒙他几次搭救,渐渐不再芥蒂,羞意却是更重了。

    「想要在明天中午前赶回永夜城,一破晓就得出发,妳应该把握时间休息。」

    革舒故作老成地说。

    从两年前开始,他易容化身为一个三十余岁,姓包名懂的男子,在永夜城行走,利用这些年穿梭秘境的经验,为一些准备进入秘境探险,或是接受宗门试炼的人,担任响导。

    五人以上成团,不接散客,团员修为不得超过兵魄境,以秘境中的总收获三成作为酬劳,一个月为限,逾时他会撇下团员自行离开,生死自负。

    有着花颜媚体的女子就是这次团员之一,单九纭,东域名门潇潇轻雨台的弟子,年仅十六岁修为已臻至兵魄境,冲开了伏矢关,凝了二道魄念。

    宗台的天之骄女,东域新一代的后起之星,这回远行,身边少不了自告奋勇的护花使者,六名师兄弟像是护食的恶犬牢牢将她围住,外男敢越雷池一步,他们会集体扑上将对方咬个稀巴烂。

    革舒不想惹麻烦,拐着弯让单九纭走远一些,忘了为了迅速取信于人,他用来变装的人皮面具,是张略带沧桑,不失刚毅正直的脸,说出的话像是发自内心的关怀,而非不耐烦的驱赶。

    「王师兄要我过来问问,能不能延长契约,还有我们想到第四圈去看看。」

    话有真有假。

    他们这回顺利完成试验,虽然小有斩获,却并不如预期,因为过程太过顺遂,以致于开始有人自我膨胀,认为能往更危险的区域探索。

    假的是,这些人狠不得把革舒赶得越远越好,最近单九纭和他走得太近了,要不是得靠他走出被浓雾笼罩有如迷宫的森林,老早翻脸警告他识相一点。

    单九纭是自个来的,明天就要分离,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在她胸口发酸,闹得她心慌。

    「爱莫能助,有两个团在等着出发。」

    革舒从额头延伸到左眉的一条伤疤,让他的人看起来冰冷难以靠近。

    「在剎龙湖结冰之前,去第四圈就是送死,你们不要命,我却想赖活着。」

    斩钉截铁的拒绝,革舒坚持照着契约走,不做任何的妥协,美人来说也一样。

    「晚了,去睡吧。」

    嘴上不假辞色,眼睛却又飘到单九纭无风自颤的胸前。

    「倒底吃了什么才会长那么大,做了什么形状会那么漂亮?」

    用正经的脸,说轻薄的话,单九纭羞得咬唇,才要发作,革舒手平举拦住,肃了眉头说道:「君子不强人所难,妳不说,我也不会怪妳,明儿见。」

    头也不回走向二十步外,一颗枯树的树洞里。

    得了便宜还卖乖,单九纭连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头的心都有了,但等反应过来,哪还见得到他的人影。

    想过去找他算账,却知道那个树洞窄得仅能容纳一个人,孤男寡女,在狭小的空间里共处,想到便令人发臊,无奈地在原地踱了跺脚,往漆黑洞里瞪了一眼,忿忿不平又嘴角上扬地,走回身后的营地。

    营地是将九阳树内部挖空所建,上下两层,足以供一、二十人居住,里头床铺、家具、摆饰具备,周围种植羽灯草充作照明,存水槽里有地下泉涌出,样样不缺。

    外部树干上缠绕着粗壮如臂展,连大型荒兽都不敢轻易靠近的九阴鬼藤。

    九阳树与九阴鬼藤伴生共存,阴阳交合,共枯共荣,革舒用了特殊的法子避开九阴鬼藤感应,在秘境里的几棵九阳树里大兴土木,以提供安全无虞的休整处作为卖点后,生意源源不绝上门。

    单九纭看着刨的平整,刻着云纹暗花,古朴而雅致的大门,革舒那张有些死板,却又会突然变成宛如少年灵动的脸,又跑到了眼前。

    有心思在危机四伏的险地,捣弄出这么一个舒适的住所,革舒必然是个粗中带细的人,又想到在遭遇兽群时指挥若定的神态,想更了解他的念头便停不下来了,步伐也跟着轻快。

    愉悦的心情却在听到师弟兄们谈论,要抵赖给革舒的酬劳时,瞬间掉到谷底。

    「一千兵币不能再多了,他又没做什么,凭什么分我们辛苦得来的东西?」

    年纪最长,一双鼠眼转要转的师兄钟秀起拍桌定案,其他人频频点头附和。

    负责此次带队,跨过雀阴这个大关卡,实力最强的侯西封,在一旁静静地擦剑,看似不掺和,但单九纭清楚,没有他的首肯,钟秀起不敢自作主张。

    「人无信而不立,当初约定好的事就该老老实实地做到,万一传了出去,以后咱们潇潇轻雨台要如何在同道面前立足。」

    单九纭搬出宗门名誉,希望能劝服众人守约。

    「话不能这么说,做一份事情收一份钱,除了躲过那次兽群,他就是带我们走了几天的路,天天吃饱睡、睡饱吃,也不知道有没有故意带我们走冤枉路,这样就能分宝,想得也太美?」

    向来巴结钟秀起的胡开,仗着有辈份大的师兄撑腰,语带讽刺对师姐单九纭说话。

    「那证明他的本事,来这里参加试炼的门派,哪一回没有弟子死伤,我们这次毫发无伤回轻雨台,台主和江阁老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说不定还会赐下奖赏,光靠这一点,包大哥拿一半都值得。」

    上了火气,单九纭嗓门拉大,义正辞严地革舒争取属于他的份例。

    说得众人低下头,钟秀起倒是不怕单九纭言之咄咄,他是师兄,入门的时候比单九纭早得太多。

    参加试炼之前,江长老便说过,意见分歧时,由他负责拿主意,要不是侯西封喜欢单九纭,怕惹侯西封不快,他三言两语就能制住这个师妹,即便告到台主那他也不在乎,毕竟所有人都站在他这一边。

    见到侯西封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钟秀起胆子便壮了。

    「好啊,那他也得把自己拿到的小剑法器交出来分。」

    「钟师兄,那是我们完成试炼后,包大哥自己进入第四圈获得的,契约白纸黑字写着探索区域止于第三圈,你忘了吗?人家进去前,还征得你的同意。」

    憎恶钟秀起的贪婪,单九纭不客气回嘴。

    「证据呢?要我说,他就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得了宝,舍不得平分,才进第四圈混水摸鱼,装作宝物是从那里取的。」

    单九纭闻言嘴角抽了抽,不屑说道:「你不是怕包大哥私藏夹带,早叫张贤师兄、胡开师弟全程盯着他。」张贤、胡开心虚地不敢和她对眼。

    她的心里越是明镜似地,越对同门师兄弟的作为感到齿冷。

    气氛僵持时,忽然传来清冽的入鞘声,侯西封拍拍袍子,英姿焕发站了起来,露出那口大白牙,笑道:「师兄们跟妳闹着玩的,堂堂潇潇轻雨台会做出那种背信忘义的事吗?」

    其他人以侯西封马首是瞻,见他改变态度,立刻换了张脸,好像刚刚是大家合伙演的一场戏,特地逗单九纭玩着。

    师兄弟们愿意悬崖勒马,单九纭也不打算死咬着不放,强颜欢笑地带过。

    方才的对话和她干涩的笑声,透过角落一根长长空心树根,从九阳树底,一字不露传到革舒所在的树洞里,

    革舒神色凝重地听着,喃喃自语:「都说胸大无脑,好妒邪恶,她怎么会那么正直善良,这叫胸小的怎么活?」

    窥听器是革舒专门设置的,埋在地底连通两地,用来收集营地团员的动静。

    钟秀起说得没错,小剑法器不是在第四圈出土,却也不是在路途中获得,打一开始就揣在革舒的怀中。

    革舒故意在第四圈最外缘绕了一下,又在众人面前暴露,革舒不怕人惦记,最好是对方起了杀人越货的心,他才好顺理成章以正当防卫之名,来一趟黑吃黑,搜刮这些公子哥们的财物。

    秘境开启数百年之久,除了极度危险,阵法林立的区域外,甭说肥美多汁的鲜肉,熬汤的骨头都被数以百万计的人给抢光了,哪轮到这些初出茅庐的雏儿来挖。

    一想到单九纭断了他的财路,在革舒眼里,她瞬间变丑了许多。

    卿本佳人,奈何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