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被欺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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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林中的逃亡。

    瓦兰士兵分成了三队,乔万尼带领了三百人左右,乔伊带着一百五十多人,还有一位瓦兰武士带着一百多人。

    三支部队约定了集合的地点,就朝着森林的不同方向跑去了。

    如今作战已经不太可能,只能藉希望逃到梁赞河流域,以求登上拓荒者的舰队。瓦兰士兵们沿途丢弃了许多的铠甲和武器,这看起来让人心疼,但是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穿戴着整齐的盔甲穿过森林是无比艰难的。我跟随的是乔万尼的部队,我们通过观察一座山峰的位置,判断着我们的方向。我们已经朝着北面行进了半天,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朝着东南面靠近梁赞河。梁赞河边的森林极其浓密,没有多少人口,虽然在伊凡哥罗德曾经在这里设立了许多的贸易站,但是如今这些贸易站大都荒废了,周围的定居点也没有什么人在里面居住了。

    一些受伤比较严重的瓦兰士兵很快就被抛弃了,乔万尼的士兵给了这些人一支上好箭矢的弩,把他们安顿在了树丛里面,让他们在加里宁追来的时候,给小东湖城的士兵来最后一下。一个肚皮被划开、用布条绑住肚子的士兵笑着说,估计弩箭一下子射不准老泥鳅,不过他可以把肠子掏出来勒死加里宁。抛弃伤兵的时候,瓦兰士兵会去与他们做简短的告别,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匆匆上路。如果活着的人不能逃出去,那么这些伤兵的牺牲就成了白费,这是不可原谅的,所以没有时间留给漫长的道别。

    腐烂的朽木发出的味道并不难闻,但是空气里面蓄满了水,让人觉得很闷。树林最茂密的地方,几乎不见太阳,我们逃亡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辨别不清方向了。那座山峰也看不见了。我们只能依靠熟悉本地地形的瓦兰士兵朝着大致的方向前进。一路上走失或者潜逃的士兵大有人在,我们在遇到了一条小溪后停下来河水的时候,身边只有两百六十多人了。溪岸被我们踩得乱七八糟,加里宁的士兵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察觉我们的踪迹。我们匆匆的喝完了水,灌满了水壶,就立刻上路了。偶尔有树枝从空中落下来,发出响声,也会让瓦兰士兵以为追兵已经临近了。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一个瓦兰士兵用绳子环抱树干,爬到了一棵树上面,他滑下来之后,说他看见了远处的树林中有一段洁白的河面,我们猜测那里是梁赞河。这样的观察让我们觉得我们已经靠的太南了。于是我们转而朝着东北方向前进。

    在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村庄,这里的居民提前发现了我们,在我们抵达的时候,有些窝棚里面的吊锅里还烧着水。但是人已经不见踪影。我们搜刮了这个小村庄,得到了少量的面包和鹿肉,找到了几筒箭矢,然后再一次朝着东方前去。入夜的时候,我们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声号角,不过这声音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了。不知道那里是瓦兰人的小队,还是加里宁的追兵。我们最后蜷缩在一长片岩石下面过夜。

    在夜幕里,有三十多个瓦兰士兵逃亡了,带走了他们的铠甲和武器,还偷走了不少的粮食。乔万尼什么也没有说,让剩下的士兵们吃饱了饭。便继续前进。我们在朝着东边行动的路线再一次出了问题,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就听见了水流声,接着,就迎头撞上了梁赞河。耀眼的光线使得我们发现已经在密林里面走了一整个上午,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处。河滩上面有几个加里宁的骑兵正在慢慢的前进。瓦兰士兵们立刻试图从两边包抄他们,但是这些骑兵马上发现了我们,他们一边吹着号角,一边朝着两边分头逃跑。我们徒劳无功地放了一阵箭,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了。加里宁决定不再返回森林,而是沿着河岸快速的前进。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遇到了一群瓦兰人的溃兵,他们说乔伊的士兵在河岸附近被一群小东湖城的士兵包围了,他们只逃出了二十多人,在前方还有六七十人被围困着。

    乔万尼询问他们为何要靠近河岸。

    “您不是也过来了吗?”那些瓦兰士兵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精力去解释他们的路线了,他们对于亲王也不再恭敬。

    乔万尼让瓦兰士兵快速前进。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在河滩上发现了依然在焦灼的战场:两百多小东湖城的士兵将四十多瓦兰士兵逼到了一处废弃码头上面,那里的石墙成了乔伊最后的屏障。乔万尼下令冲锋,瓦兰士兵在虚弱的呐喊里冲向了小东湖城的士兵。那些士兵没有料到背后会出现瓦兰士兵,一时惊慌失措,他们的指挥官在指挥士兵们掉头迎敌的时候,乔伊也率领士兵冲了出来。我们奇袭很快出现了效果,经过了十多分钟的战斗,我们杀死了三十多小东湖城的士兵,剩下的小东湖城的士兵有一半脱离了他们的队列,沿着河滩逃亡,剩下的人则结阵缓缓地入退了密林之中。我们处决了小东湖城的伤兵,搜刮了他们身上的粮食和饮水,然后两队瓦兰士兵合并成了一队,朝着河岸下方继续前进。

    在河岸长满青草的缓坡上前进,的确比森林里面要快得多,但是却也更加危险。我们遇到了一股三十多人的弓骑兵小队,这些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有时候假装冲锋过来,当我们结阵的时候,他们却只放出了一阵箭,然后又退走了。我们跟他们反复的纠缠了两个小时,他们射完了箭,就朝着上游方向退走了。他们射死了我们两个士兵,射伤了十多人,不过最严重的是他们让我们仅存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在弓骑兵小队离开之后,我们只剩下了两百二十多人,有几个瓦兰士兵丢掉了武器,明目张胆的逃入了森林之中。

    我的双腿麻木了,小腿肿了起来,靴子几乎是贴在脚上,根本不可能脱下来。沿路不断有精疲力竭的士兵倒地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瓦兰士兵中间已经没有人说话了。我们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就好像是在地上爬行一样。太阳在树梢上面熄灭了,天空变成了暗红色,就如同天空也已经精疲力竭。鲜血流淌。

    夜幕让我们觉得稍微安全了一些,梁赞河就在我们的身边响亮地流淌,发出了轰鸣之声,月光碎裂在河面,梁赞河就如同一条鳞片闪烁的长鱼。

    月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我们撤入了森林里面。在一片高大的林木下休息,我从来没有感觉睡在泥地上这么舒服和惬意过,就好像我的背后有一双温柔的手捧住了我的脑袋,让我融入了大地里面一样。

    疲惫的夜晚没有一丝梦溜入我的脑袋,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我就被阳光和号角声同时吵醒了。

    “追兵!”

    “追兵!”

    “追兵!”

    我立刻爬了起来,伸手去抓我右手边的剑,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有人趁着黑夜偷了我的剑!我抽出了靴子里面的匕首,在混乱的瓦兰士兵里面找到了乔万尼。他正组织起身边的士兵,让他们列队。数十名士气殆尽的瓦兰士兵逃离了乔万尼,朝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

    我们勉强在身边集合了一百八十多人,刚刚站好了队列,就有一些装备精良的弓箭手跳出了树林对着我们射箭。我们当即就有不少的士兵中箭倒地,当我们逼近他们的时候,这些弓箭手一边吹响喇叭。告诉他们周围的追兵我们的位置,一边缓缓地退入了森林深处。我们立刻掉头离开这里,朝着河岸逃跑。弓箭手们如同恶鬼一样的追在我们的身后,不时有一两枝箭从我的身边擦过,有一枝箭擦破了我的耳朵,我伸手摸过去的时候。摸到了一手的血,血水沿着我的脖子流到了我的肩膀上面。我心中愤恨无比,躲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看着瓦兰士兵的背影离我远去。

    过了一会,我听见了踩踏树枝的声音。我的心跳在加快,我努力地想要降低呼吸的声音,但是还是觉得有些控制不住。那脚步声朝着我靠近过来,我不知道他发现了我没有。接着,我看见一枝箭出现在了我的左边,接着是弓背和握着弓的手,最后,是一个弓着腰绷着弓的小东湖城的弓箭手。我看见了他的侧脸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我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朝着他扑了过去,他松了弦,用弓朝着我打了过来。他的弓打中了我的左臂,剧烈地疼痛让我觉得我的骨头断了。我的匕首扎入了他的脖子,我准备抽出匕首,再扎几下,但是他按住了我的匕首,血液从他的脖子和嘴里面汩汩流出,他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惊恐和哀求,我从他的腰间抽出了他的短剑,双手握住,对准他的胸口缓慢而有力地扎了进去,我把全身都压在了剑柄上。血溅到了我的胸膛上,他用最后的力气想要咬我,但是当我的剑扎破了他的胸口之后,他的力气消失了,嘴上的热气也平息了,我闻到了一股恶臭从他的身上传来。我擦了一下鼻子,想把剑抽出来,但是那剑被他的骨头卡住了,我只抽出了我的匕首。这时,我听见了远处的呐喊声和奔跑声,便快速地逃离了这里。

    半个小时之后,我追到了瓦兰士兵。

    我们不再犹豫,逃出了树林。

    河道在这里弯曲,折向了北方,我们被逼近了一个河湾的顶端,这是一个死角。

    树林里面的喇叭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不久之后,就会有小东湖城的士兵一涌而出,将我们歼灭了。

    梁赞河上游飘下来了几具尸体,看起来是议会士兵的,难道那位瓦兰武士的部队在上游遭遇了议会士兵?

    我们一瘸一拐的前进着,我感觉我的脚已经磨破了,正在流血。

    有弓箭手正隔着树林对我们放箭,这些箭落在了河滩上,落地时会发出空荡荡的响声。

    这时,我感觉地面在轻微地颤抖。

    我回头时,发现了一支两百多人的弓弩手和步兵夹杂的部队。这支部队在我们早上被袭击的时候,已经在河道上面完成了集结,这个时候,他们将要给我们致命一击。

    完了。

    我的心中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一阵箭雨落在了我们的前方,他们射的太远了。箭矢已经没有了准头了力道,于是他们朝着我们逼近了过来。

    我身边的瓦兰士兵只有一百五十多人了,乔万尼和乔伊满脸血污,这个时候的表情却很平静。

    瓦兰公国。看来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了。

    地面出现了轰鸣,这是骑兵,来自于那队追兵的后方。

    加里宁的骑兵这么快已经到了吗?

    我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失望情绪涌入了我的胸膛。

    呜~呜~呜~

    号角声如同瓦兰公国的挽歌一样绵长。

    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瓦兰公国,还是逃不了覆灭的命运么。

    瓦兰士兵们已经站直了身体,甚至没有做好结阵自保的姿态,两百多步兵,加上数量不明的骑兵,我们是不会有什么机会的了。

    马蹄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亮了。

    地面的砂石都被震动着跳跃了起来。

    那些追击我们的步兵开始频频回头张望。甚至朝着森林的方向分散开来,他们居然不躲避骑兵的吗?

    步兵们出现了混乱,就如同平静的水面突然翻出了许多的气泡一样,许多的骑兵从这些步兵的中间穿行而过。

    我愣了好一会才确定,骑兵在攻击着这些步兵!

    越来越多的骑兵出现在了追兵们的背后。一排又一排的骑兵压过了步兵的身躯,用马剑、长刀或者是长矛击杀着这些步兵。骑兵们把一群步兵撵入了水中,把另外的一群踩在了脚下。那支气势汹汹的步兵大队转眼变得像是被狂风撕扯的一块破布了。

    这究竟是谁的骑兵?

    瓦兰士兵们都在迷惑不解地张望着。

    骑兵们击溃了那支步兵,步兵的队形如同热火下的油膏一样的融化了---小东湖城的追兵们在纷纷逃命。

    这支骑兵是维基亚人的打扮,但是帽子却是西部式样的。

    他们的旗帜,是一只草原狼。

    叶卡捷琳娜的军队?!

    我的心中一时出现了这样惊骇的念头。但是接着,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叶卡捷琳娜的地位与人质无异,怎么可能有成百的骑兵呢?

    骑兵们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依然在继续的攻击沿途的士兵,将这些步兵碾压了一番之后,将他们赶到了树林里面。

    河滩上面的战斗很快就平息了,骑兵们轮番的用长矛结果那些受伤的小东湖城的士兵。之后再将他们用马蹄踩踏,似乎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

    战斗终于在最后一个步兵死去时结束了,骑士们爆发出了欢呼声。

    “列普宁!”“列普宁!”“列普宁!”

    这些骑士呼唤着一个家族的名字。

    一位波雅尔模样的人骑马朝着我们缓缓地走来。

    我认识这个人。

    这是尼古拉.列普宁。

    这个骑士用石头一样的目光扫视了瓦兰公国的残余一眼,他在逐一辨认,直到他发现了我为止。接着。他对乔万尼和乔伊说,“拓荒者的舰队,在下游半天路程的位置上下锚,滚吧,瓦兰人。”

    随后,尼古拉把目光投向了我。

    “维克托。”

    我丢了匕首,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尼古拉大人。这是```”

    尼古拉的脸抽搐着,“我家族在河间地的领地,传承了四百年!何时轮的到一个西部的讨饭鬼重新划分它的疆界?伯克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一个小小的王公,如何敢做?”

    “您现在是伊凡哥罗德的议员?”

    “议会无法拥有封臣。所以我已在议会对德尼亚王公效忠,只有这位封君愿意维护我家族对河间地领土的宣称。半个月前,你家的学士与英诺森已经共同署名,致信于我。我已经知道了你家族的情况。既然你不属于罗曼诺夫家族,而属于另外一个高贵的家族,那么我们的协议依然有效!同时,你家族的学士非常赞成你尽快完婚。”尼古拉挥了挥手,他的两个属下牵来了一匹骏马,“维克托,你的家族与我的家族,盟约依旧有效,但罗曼诺夫家族的恶行,必须被严惩!我憎恶欺骗和敷衍,加里宁必须付出代价!”

    “维多,陪我去小东湖城,参加围城。”尼古拉俯身,对我伸出了手,“把卡嘉救出来。”

    他坚定的抿着嘴,一字一顿地挤出了几个字,“那是你的未婚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