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兢惧

酌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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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熙吾昨日回京时,先是进了宫复命的,因着他到西郊大营检验新到的那批军备,又顺便练了一回兵,效果还不错,所以真武帝龙颜大悦,又赏赐了他一回,并顺口提了齐王府宴客的事,让他没事儿就去凑凑热闹。而且,大抵是知道去应酬难免就要喝酒,还特意免了他的早朝,他这才得以这个时辰了还在府里。

    兰溪却是暗忖道,昨日到齐王府应酬的只怕不只耿熙吾一人,难不成今日人人的早朝都免了不成?自然不可能,所以兰溪便想到,看来这一次圣上果然很是欢喜,这才事无巨细,关切到了他会不会醉酒,上不上早朝的小事上,只怕圣上的亲生儿子们也未必有这待遇呢!

    不过,兰溪倒是很感激圣上的恩典,毕竟他们好几日不见了,今日能捡着一顿早膳的时间相处,实在是开心得很呐。

    用过了早膳,耿熙吾还有些事要处置,便去了衙门。兰溪便也忙着去处理家事了,青萍居还好,左右便也是常规的琐事,但因着耿熙凯这回是一娶便娶了一双,既然是平妻,又两家都得罪不起,这聘礼自然也不能分出什么高低,一碗水端平的结果就是一上午的时间,兰溪忙得是脚不沾地。倒得终于能够歇下喘口气时,兰溪一边捶着酸胀的小腿,一边感叹道,莫不是沈氏早料到会有今日,这才将这个烂摊子早早甩给她的?

    正胡思乱想着,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快步而进,是芳草和耿熙吾身边的悦翔。

    兰溪免了二人的礼,自然先望向悦翔道,“可是爷有什么事?”

    “回夫人的话,爷今日有个推不开的应酬,怕是要晚些再回来,特意差小的回来知会夫人一声,让你千万别等她。”

    兰溪弯弯嘴角笑了,要干什么知道来报备一声,这也是个不错的进步啊!一边想着,便已是一边让芳草打赏了悦翔。悦翔倒也不含糊,干脆地谢了赏,说是爷还等着他伺候,便又急急地走了。

    兰溪笑容满面地回过头来,望着芳草道,“又什么事?”

    芳草从袖口处拿出了一封信,回道,“夫人,也不知是什么人,送了封信来。”

    信封上写着靖北侯世子夫人亲启几个字,兰溪望了过去,眉心微微一蹙,前世虽说与赵屿顶多算得相敬如宾,但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她不可能连他的字迹也认不出的。他又想干什么?

    说实在的,如今兰溪是半点儿也不想再与赵屿见面,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开口让芳草将那信烧了,可是话到了嘴边,转念一想,她又犹豫了。

    芳草拿着那封信,觉得有些奇怪,她家夫人虽然看着柔弱,但性子却是坚韧果决,倒是难得见她对着一封信也迟疑这么久的样子。莫不是……这封信有些难办?芳草便有些后悔,她以为一封信而已,没什么打紧的,就直接拿来给夫人了,早知道应该先与秦妈妈商量了再说的。

    随着兰溪沉默的愈久,芳草的表情便愈是不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兰溪终于开了口,“给我吧!”

    将信拆开,雪白的信笺,再寻常不过,笺上不过一行墨迹,果真是赵屿的字迹,中规中矩的行书,只在收笔处隐现锋锐,字如其人,果不其然。

    兰溪收起纷乱的思绪,静静望去,不过一句话,“梧桐里,显月楼,盼卿一晤。”

    他居然约她见面?他凭什么以为她一个有夫之妇,是他想见便能见的?而且,他凭什么以为,在发生那么多事之后,她还会见他?兰溪几乎忍不住将那信笺撕个粉碎,可是,她不能。

    凤目圆睁,死死盯着那行字的下方,用朱砂画着的一朵花。

    前世,在嫁给赵屿两年后,京城流行起了额间妆。有一回,赵屿也不知为何来了兴致,自己拿了笔给她描了这样一朵花。杜若,那是只有南方才有的花,兰溪那时还没有一次又一次地对他失望,心里还存着一丝念想,那时还以为他心里有她,因为她是在南方长大的。所以,她学着将那花临摹得惟妙惟肖,与他画的一般无二,日日妆在额间,而他,却再也没有多看上一眼。兰溪到那时才恍惚过来,他自幼长在京城,却识得长在南方的杜若,怕是因着想回他父王的封地吧?哪里与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朵花,她曾临摹过千遍万遍,外镜中自己额间看过无数回,这一刻,自然梦一眼就认出。

    可是……他在这信笺上画了这么一朵花是什么意思?有一种凉意窜上背脊。有些想法呼之欲出,兰溪却是用力摇了摇头,在它成型之前,将它摇散摇没。不!那太荒谬了,绝不可能。何况,从前与赵屿的几次见面中,他没有半点儿的异样。应该是不可能的。也许……画这花只是他的习惯罢了。

    “夫人?”兰溪正在努力说服自己的时候,芳草看着她突然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容,吓得不轻,连忙低声喊道。

    兰溪好歹还能听见声响,愣愣抬起头来,却是眼神涣散。

    “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芳草担心地迭声问道。

    兰溪没有回答,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信笺,眼神还是茫然而惧怕,但脸色却一点点沉定了下来。

    芳草心里害怕,觉得夫人太不对劲,正要扭身出去叫秦妈妈时,兰溪却再度开了口。嗓音幽幽,有些不太真实的飘忽,“芳草,你去让人备马车,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芳草踌躇了一瞬,咬牙应了一声,快步退了出去。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只是在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她起码学会了,不该问的,就闭紧了嘴。

    而兰溪,将手里的信笺捏紧,那朵花在她手心皱了,她抬起脸,脸色虽仍是苍白,目光却因着坚定而缓缓凝聚。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不去确定一下,她实在放心不下。而且,她也想知道,费尽心机,赵屿,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莫非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过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