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筹谋

容成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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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碌了一天,司马师早已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上一动,无奈那敲门声断断续续的怎么也停不下来,搅得人不得安宁。强打起精神起身走到府门口,命人撤去门闩,司马师将厚重的木门拉来一条缝,还没来得及询问来者的身份,那厢就眼疾手快扒住门边,探进了半个身子,“子元,是我。”

    “太初?”听到好友熟悉的声音响起,司马师方才意识到自己一天心不在焉的竟然没有发现夏侯玄一伙人都不曾前来观礼。又把门打开了些,让他进来,司马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疑惑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才来?走,里面坐。”

    “不了,我就是来给子上送个贺礼,这就回去了。”将一个包裹得精精致致的礼盒递给他,夏侯玄赔礼道:“本来说好了子上成婚我要过来参加的,不过你也知道,浮华一案我首当其冲,还连累了你,自然是要暂避风头才好,所以……”

    “说什么呢。”打断他的话,司马师不在意地笑笑,“哪里又能怪你,天威难测罢了。”

    见他对自己确无怨愤之意,夏侯玄暗自舒了口气,低声开玩笑道:“我瞧公子眉宇间似有愁情,不知所谓何事,方便的话可否说与小道听听?”边说还边虚晃了个挥扫拂尘的动作。

    “没个正形。”嘴上不痛不痒的轻斥了一句,司马师却还是配合着回道:“夏侯方士神通广大,不如替小民卜上一卦?”

    “好说。”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夏侯玄轻咳一声,神神秘秘道:“公子看开些,兄弟娶亲而已,想当年小道嫁妹也未见这般不舍啊。”

    愣了下神,待司马师反应过来要教训夏侯玄时,他早就溜出司马府窜上了马车。追出府门眼睁睁看着他从马车的窗口伸出脑袋朝自己扮了个鬼脸,司马师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佯怒道:“别让我逮到你!”

    “子元莫气,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辞!”言罢便缩回了车厢里,扬长而去。

    被他这么一闹,司马师已是睡意全无,可心情着实好了不少。脑子里有意无意地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他正要退回府里反手合上门,却像是察觉了什么不对劲,当即顿在了原地。神情古怪地回头望着夏侯玄离去的方向,司马师蹙眉喃喃道:“怪了,太初怎么会平白无故开这种玩笑。”慢慢走在通向卧房的路上,他兀自摇了摇头,暗道是自己多心了。

    屋里的再熟悉不过的沉水香味,厚重的味道显得有些压抑,司马师让夏侯徽伺候着安寝后却怎么也不能入睡。枕边人的呼吸声平和缓慢,显然是睡着了,外室燃着的烛火透过层层帐帏照进内室,疏淡昏黄,司马师借光端详起夏侯徽的平静的睡颜,似乎想要看出些许端倪来。她和夏侯玄长的并不算很像,可细细看来又有点神似,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司马师轻轻躺回枕上,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司马师就醒了,夏侯徽也是个勤快的人,早早起床梳妆妥当,还给他准备好了洗脸水。从她手里接过方巾擦了擦脸,司马师毫无征兆一口气叹了出来,颇为忧愁的样子。手上帮他穿戴着衣物,夏侯徽没有忽视他的情绪变化,抬头温柔地看向司马师,她细声询问道:“怎么了?一早起来就唉声叹气的。”

    顺手理了理衣襟,司马师状似不经意道:“父亲开府,早先我还能去找点事做。如今,天子亲下诏书禁令我参与政事,让我成了个闲人,想想今后要整日赋闲在家,还真是无趣。”

    微敛着眉目,夏侯徽安慰道:“圣上如此下旨,对你而言倒也未见得是件坏事。”

    “哦?”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司马师追问道:“何以见得?”

    对他轻轻一笑,夏侯徽摇头道:“朝中风云骤变,伴君如虎,妾身一介女流又怎么说得清,不过是望着自己的夫君好而已。”

    闻言,司马师没有说话,隔了半晌才如同自语般道:“也是,朝堂多是非,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虞。早些时候在父亲手下做事还有人同父亲说我非魏之纯臣,若我果真做了朝臣,还不知要遭到何种妄议而招致杀身之祸。”注意到夏侯徽替自己结腰带的手不明显的顿了下,他眸色暗了暗,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如此想来,眼下我能远离纷争,同父兄妻女安居一堂,未尝不该敬谢皇恩之浩荡。”

    眉眼间透着柔软之色,夏侯徽低声应道:“夫君觉得好,那便是好的。”左右打量了一遍自己给司马师腰带系好的结,她满意地点点头又开始在腰带上缠挂玉珏。

    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头顶,司马师伸手帮她正了正插在发髻上的簪子,动作体贴仔细却是神情寡淡,“对了,你哪天腾出空回去看看太初吧。”

    “确实好久没有去见兄长了。”暂时停了手上的动作,夏侯徽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只是,爹刚刚都督雍、凉军事,顾不上府里,这大大小小的事总要有人操持,我若是不在,岂不是要辛苦娘了?”

    “昨日婚宴散后太初来过一趟,他嘴上不说,可我看那案子对他打击不小。”脸上掠过一丝悲悯,司马师诚恳道:“你们兄妹二人一向感情甚笃,这种时候你不去安慰他还有谁能去?府里有我和子上帮着母亲,不碍事的。”

    “也好。”重新低下头去梳理玉珏上装饰的流苏,她感慨道:“兄长心思细腻,可平素总不愿示于人前,也就是你能看出他的苦闷。”

    “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随口回了一句,司马师仿佛漫不经心道:“你不也一样,像足了太初。”

    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夏侯徽专心把打绺的流苏理顺后方才举目看向他,却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好了。”

    “嗯,走吧,子上和元姬应该也准备好向母亲请安了。”稍一颔首,司马师率先拉开门迈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夏侯徽眼底的忧郁渐渐流露出来,眨了眨眼,她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默默踏出门跟了上去。

    风云际会的时代势必要有暗流涌动的作态,老一辈的恩怨纠葛尚未理清,新一代的宏图自然只能暂受压制,静观父辈们相互斗法。

    自祁山一战后,魏蜀两军各自退居本国境内全面休整。作为两军的统帅,诸葛亮在黄沙屯一心一意钻研各种军械兵器和高级运输工具,为最后的决战勤勉练兵;而司马懿则致力于冶炼锻造兵器的原料,并修建了成国渠和临晋陂两大水道以养关中良田。

    让司马懿想不到的是,他在前线为伐蜀备战得火热,后方却有一封曹植的亲笔上疏从雍丘发往洛阳宫,在曹叡心里埋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在每个不同的角落,每个人各自打着不同的算盘心怀鬼胎,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酝酿下一场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惊天阴谋。所有人都乐在其中,以为自己是一个操纵者,可放眼望去,他们不过是构成这恢宏战局的一小部分,在各自的地盘上忙碌不休。

    将近三年的休战期一晃而过,魏蜀两军或者不如说是诸葛亮和司马懿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筹谋了作战部署方略,万事俱备,只待交锋。两国边境压抑多年的气氛形成一派风雨欲来之势,而这种高压终于在曹魏青龙二年,蜀汉建兴十二年时喷薄出无可阻挡的破坏力——诸葛亮联合东吴各率十万大军兵出斜谷入寇魏国,司马懿仅以十二万关中军迎战。唯一让司马懿感到庆幸的是东吴并无死战之心,顶多在混战中趁火打劫一把,所以,这场战役仍可被视作魏蜀两国实力相当的公平对决。

    然而,公平并不代表存亡之战性质的改变。高手过招胜于纤毫之间,魏蜀二十万大军一方重兵驻扎渭南,把守着自武功直抵长安三辅的要道;一方西上五丈原,屯军观望施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对于交战后会发生什么,司马懿和诸葛亮谁也无法预见,他们在精神上率先对峙开来,并无法遏制地让这种僵持和沉重弥漫在己方阵营中。

    如往常一样在军中校场巡视,司马懿和几名副将闲聊般道:“如今蜀军西屯五丈原对我军而言虽好过让他们兵出武功,依山而东,但我们也没有完全的胜算。诸位驻守西北多年,对这边的地势环境以及蜀军的用兵惯性都熟过老夫,不知你们有何应对策略可供参谋?”

    几元副将面面相觑了一阵,郭淮站出来道:“禀将军,属下斗胆猜测,诸葛亮既占五丈原,下一步必将进一步攻占北原。”

    低笑两声,司马懿扬手道:“此话怎讲?”

    “是这样的,北原地处成国渠与渭水之间,位于五丈原西面,若能占据此地,蜀军便可形成西北合围的掎角之势,对我军造成一定威胁。”顿了顿,郭淮又道:“所以属下建议赶在蜀军之前拿下北原。”

    此言一出,另外几人不由窃窃议论起来,或赞成或反对,难以统一意见,“大将军,属下以为此计不妥。若我军分兵北原,难以保证蜀军不会趁此机会全军来袭,攻破此地要塞。渭南一旦失守,从武功通往长安三辅的路径就能畅通无阻,情势危矣。”

    沉吟片刻,司马懿摸着下巴道:“此言不假。”抬眼看向郭淮,他往前踱了两步,“北原当真值得我军冒此风险收入己囊?”

    “不错,别的属下不敢说,但北原对我军绝对至关重要。”跟上司马懿的脚步,郭淮有条不紊到:“将军试想一下,五丈原乃是制高之点,如若我们再让蜀军占领北原,横跨渭水两岸,阻断陇右与关中,又将如何?”

    思忖了没一会儿,司马懿已然反应过来,“蜀军因与我方势均力敌才未有妄动之举,设使得占北原,诸葛老儿便可遣人游说羌胡与之联合打击我军。”

    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郭淮拱手道:“将军英明,您看——”

    不等他话音落下,司马懿信手一挥,其意不言而喻。待郭淮领命而去,他望着阴沉沉的天,暗自猜测起诸葛亮此时的举动来。

    郭淮一路人受命后便马不停蹄地冲往北原,凭借自己久镇雍州积累下的经验,他总算不辱使命抢在蜀军之前率军抵达,开始着手建设防御系统,可防御工事尚未筑成,诸葛亮就已带着数万大军渡过渭水,风风火火的直扑而来,那汹汹气势着实令人胆寒。幸而郭淮久经沙场,练就了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观望着浩浩荡荡地蜀国大军,他沉毅道:“蜀寇犯边为足虎狼之心,吾军应战是为江山万民,一为贪欲,一为求生,焉有不胜之理?本将军定与诸位死守北原,佑我大魏!”

    “杀——”三军怒喝,势如破竹。

    昏暗的穹庐下,两军激战不休,各有死伤,渭水混合着将士们的鲜血滚滚东逝,彻夜呜咽。兵刃锵锵不息的格斗声下还有魏军在后方紧锣密鼓修筑营垒的敲打声,前方一个士兵倒下,后方一个木桩楔入地下,层层堆叠,终具规模。

    眼看抢占北原失败已成定局,诸葛亮不得不下令撤军以避免更多伤亡。回退的路上,他四处视察着五丈原周边的险要地貌并不断回忆着魏军驻地周边的地形,脸上渐渐没了铩羽归来的郁郁之色,显然是又有了新的制敌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