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疑案

月影流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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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溯,到五天之前,那日,正是冉寒川与慕染师徒分别之日。

    断月寒跟在师傅慕染身后,一路疾驰,转眼已从山脚攀上了绝巅。站在恢弘的主楼“吟风”之下,断月寒初见此景,一时之间心潮澎湃,对这所谓的大门大派也不禁多了一分好奇。

    几名老者从楼中走出,见是慕染,均是欣然一笑,上前微微抱拳作礼,纷纷言道:“幸得慕大侠到此来访,当真是我派荣幸。”

    慕染回礼作揖,笑道:“几位前辈当真过誉,过誉了,此次前来,不过是带着小徒来见见世面罢了!月寒,还不来见过几位前辈?”

    断月寒闻言,上前躬身一礼,恭敬道:“晚辈,断月寒见过几位前辈。”

    几个老者相视一笑,也不多言,挥手向楼中一引,带着慕染师徒二人踏入了楼中。

    山中无甲子,闲静中,慕染师徒已在璇宇阁的客房中待了五日。

    五日里,一切都是风平浪静,除了初时所见的几名门中前辈常来叨唠外,竟也不见其他门人前来拜访,慕染虽乐的清闲,但断月寒却总有那么些按捺不住,一心想见识见识璇宇阁的实力。

    慕染则似乎与几名老者协商着什么,就在第五日的黄昏,忽然交上了断月寒,出门去往了“吟风”主楼旁的“砺剑”塔。

    塔楼门前,慕染转身叮嘱了几句,让断月寒在外候着,自己独自和三名老者走进了塔楼中。

    断月寒在塔楼外侯了许久,不见有何动静传出,看着夜色中璇宇阁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幽静的草丛寂静无声,莫名的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里滋生。

    心中突然的担忧,让断月寒忍不住想要进入到塔楼中寻慕染去,就在这时,陡然一股无形却庞大的压力骤然临身,断月寒惊疑的神色前,恢弘的塔楼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嘭”一声巨大的爆炸响彻山巅,熊熊的火光瞬时吞没了塔楼的半边,滚滚浓烟随之腾起!

    “师傅!”突变之下,断月寒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其师的安危,尚未有何犹豫,他便向着楼门冲去,偏偏此时,楼门内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狼狈的冲了出来,正和断月寒撞了个满怀。

    “师傅?!”定睛一看,怀中奄奄一息的那人,竟是自己的师傅,慕染!断月寒又惊又急,看着师傅的模样,心中想着:师傅难道?不,不会的,我的师傅绝不会死的!

    慕染尚存着一丝微弱的气息,他勉强的睁开了眼,看着自己唯一的也是自己最疼爱的徒儿,忽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随后,他的眉头又微微皱起,似是叹了口气,看向了那讳莫如深的月夜,霍然一笑,无力的手臂,颤巍巍的举起,递向断月寒两件事物,那是两本书!

    “月寒,你把这本书自己好好保存,切莫让他人发觉,而这一本书,拿给那个叫冉寒川的孩子,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这两本书!”

    “师傅,您别说话了,月寒这就为你疗伤!”断月寒扶起怀中的慕染,一手搭上了他的背部,一手抚向他的心口。

    “寒儿!”慕染提着最后一口气大声道:“你就最后听为师一句,带着这两本书,走!莫要在这做无用之功了!”

    “师傅,要走一起走!”断月寒的声音夹着哭腔,眼角的泪水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

    “寒儿,你忘了为师的话吗,要成为强者,就要顾全大局,要心狠,要随时随地都能理智的判断!寒儿,你的强者之路,就当从今天,从为师开始!快走吧月寒!”

    眼见慕染凄惨的样子已命悬一线,断月寒将自己的搭在他心脉之上时就明白了,自己的师傅自己根本就无法治愈,以慕染的情况来看,他的身体可以说已经死去了,之所以现在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完全是他深厚的修为在支撑着。此刻,可能是师傅最后的心愿,断月寒心知肚明,虽然不舍得,可他更不愿去违逆师傅最后的教导。

    断月寒使劲将两本书捂在自己胸口,深深的看了慕染最后一眼,转过头,强忍着回身的冲动,猛地跑向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看着断月寒被黑暗渐渐吞没的身影,慕染心神一松,回顾着此生种种,想着自己徒儿的未来,和一些莫名之事,他放开了最后的一口气息,化作了一声冲霄的长笑,融入在越来越嘈杂混乱的钧天峰顶,终归无踪无影。

    慕染放心的去了,可他却始终低估了自己徒儿对自己情感的深厚,他万万没有想到,离去的断月寒,竟然又折返回来,他心中执着着,即便救不了师傅,也要自己带着师傅去找一个安息之所。

    钧天峰顶已然沸腾起来,数千年来,璇宇阁名声在外,早已是世间地位超然的大宗大派,今日竟有人胆敢袭击门内重地,藏经之所,武学之库,璇宇弟子如何肯善了?无数的弟子,或有组织,或单独而行,几人一伙,钧天峰顶霎时间就笼上了一层天罗地网。

    断月寒心下正乱,此时竟都不顾这些,毅然决然的潜行回“砺剑”塔旁。

    恰巧,一行璇宇阁中人正往塔门赶来,另有几名弟子举着火把看守着。断月寒从黑暗中悄悄探出了头,正好撞见一名老者探身查看慕染,只见老者瞧见慕染后,脸色霎时大变。老者心神剧烈波动之时,余光居然不偏不倚的看到了断月寒所处的方向,老者难看的神色忽然现出一抹狠厉,大喝一声道:“谁?!”

    事已至此,师傅已无力回天,断月寒早已冷静下来,见老者似乎发现了自己,并未有何动作,只是继续潜伏在黑暗之中。

    “给我出来!”老者语气中满含愤怒,大袖猛挥,前方一阵狂风骤起,断月寒立即感觉周身满是暴乱的气流,形成了滚滚狂风。

    “不好!”断月寒心中暗道,这风必然是老者引起,此刻他身处风中,定然已被老者发现,断月寒毫不迟疑,立即掉头,运足了全神的功力修为,向远处狂奔而去,也就在同时,老者手指并作剑形,向着断月寒这里陡然刺出,断月寒顿觉一种生死危机在心中滋生,狠狠的一咬牙,断月寒强忍着自己浑身骨肉都要断裂松散的痛苦,强行的让自己身子不可思议的往边出一偏。

    可能是断月寒反应及时,也许是老者心神不稳间缺乏精准,那惊魂的一指,一道锋利的剑气从断月寒身旁擦过,激射到一边的山石之中,立刻将坚硬的山石轰的粉身碎骨,宛如人间蒸发。

    老者怒指之下威力如斯,当真深不可测!断月寒大感庆幸之余,只顾得上勉力狂奔。身后璇宇弟子纷纷赶来,与断月寒一道扎进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听着断月寒的描述,冉寒川心惊肉跳之余,还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寒意,总觉得这个故事之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断月寒带着一干追杀自己的弟子,东躲西藏,直到跑进了山林之中,没了影,趁着夜色,他竟然又折返回了璇宇阁,躲进了一间客房之中,恰巧在这里碰到了冉寒川,可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一日无言,断月寒在沉默中度过了一天,冉寒川则在门前守候,听着屋外依旧嘈杂的璇宇阁,怔怔出神。期间,仅米立和小天来访过,冉寒川都一一称病推辞了。最为惊险的一次,是华承风忽然到来,断月寒在屋中,认出了他的声音,就是当日发现他踪迹的那名老者,一时间惊怒交加,情绪剧烈动荡着,冉寒川慌忙出门,尽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应付了一番,听了华承风的一大堆嘱咐和关心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是夜,断月寒终于起身,看着深邃的夜色,微怔片刻后,将慕染所嘱托的那本书递给了冉寒川。

    “小川兄弟,请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好。”断月寒一字一顿道。

    冉寒川深深点头,肯定道:“断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好它的。”

    托付完这本书后,断月寒便要告辞,冉寒川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便也未作挽留,趁着深长的夜色,送着断月寒到了下山的小径。

    “小川兄弟,就此别过吧!”断月寒深深看了一眼夜色中的璇宇阁,冉寒川能明白他眼神中闪烁的,是名为仇恨的目光,两人不约而同,几乎同时叹了一口气,断月寒看向冉寒川,轻声道。

    “保重!”冉寒川抱拳道。

    “经此一别,可能我们难以再见,可能我已不再是我,小兄弟,相逢一场,赠你一言,万事小心,谨慎行事,若有朝一日,我与你拔刀相向,我会留你一命。”断月寒凛然道。

    冉寒川浑身一震,他明白断月寒话语中的意思,此事之间虽透着蹊跷,但璇宇阁与断月寒之间无疑结下了不解的深仇,自己今后必然是会入璇宇门中,往后自然也会是他断月寒的敌对中人。

    “断大哥,你…”冉寒川无言以对,终是长长一叹,最后目送着断月寒的身影在夜中渐渐隐没而去。

    这一别,没有谁能想到,再见之日,究竟那时的人还是否是昨日的人?后世的史学家都将这个晚上看做了一个转折点,一个起始日,其中的佼佼者潘鑫海所著《天元本纪》中对此记载道:断月寒,当世之枭雄也,孤儿,为大侠慕染所养,天赋异禀,俊朗超凡,其性本纯直,因变所变,因迫所迫,于天元3160年横遭变故,其师横死璇宇,更遭天下所缉,期间种种,疑窦丛生云云……

    冉寒川回过身,看着夜空中白茫茫的月,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唏嘘中,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慕染,虽然不知其身份为何,但从他仪态谈吐来看,定是不凡之辈,居然说死就死了,这世间万事,当真捉摸不透。

    呆呆的思量着,冉寒川突然有感,望向一旁,竟有一个黑影就徘徊在那,冉寒川顿时大骇,以断月寒此时的敏感身份,若是被他人发现自己两人的关系,何况还帮助了他,那就麻烦大了!

    “谁?”冉寒川喊声问道。

    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哼,慢悠悠走出一人来,冉寒川眯眼看去,月下之人,竟是孙远!

    “你…”冉寒川显然愣住了,孙远擦过他的身旁,瞥了他一眼,将手背在脑后,径直向山上走去,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关我的事,我从来不管,更不会自找麻烦。”

    孙远的意思,在明显不过,看着心高气傲的孙远,心道他确实不像言而无信之人,冉寒川又在原地徘徊片刻后,也是回到自己的客房中歇息去了。

    次日,华承风又来找了冉寒川,这一次没有昨日的匆忙,冉寒川也没有了昨日的负担,冉寒川迎进了华承风,还不待他坐下,便问道:“华爷爷,究竟出什么事了?”

    华承风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冉寒川清晰的发现一股哀伤袭上了他的眉头,只听他说:“璇宇阁遭到了歹人袭击,藏经楼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不少绝世孤本的典籍全部付之一炬,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一代大侠慕染,居然也在当场,被奸人所害。”说道最后,华承风的声音中流露出浓浓的痛惜之情。

    “慕染?一代大侠?”冉寒川虽然和慕染萍水相逢,并且看得出他定是一个不凡之人,没想到慕染在华承风的口中居然如此备受推崇。

    “没错,慕染。”华承风眼中回忆着什么,缓缓道:“他出生平凡,却在年少时就表现出了超人之资,只是他出生实在太过平凡,连引起大门高阁注意的契机都匮乏,最后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下,拜到一个江湖客的门下。那个江湖客化名‘断刀’,在我等眼中,仅仅是个平庸之辈,要知道,我璇宇阁所修之法早已超脱了凡尘内功武学,踏入了仙家之列。但在江湖中,这个断刀还算得上小有一番名气,钟爱他手中一柄断去的刀,一手刀法确有其独到之处。”

    “慕染拜师断刀后,开始渐渐展现出他不凡的资质,不仅将其师生平所学都在几年之内融汇贯通,还另辟蹊径,从内家功法中感受出了更为玄奇的天地灵气,通过由内家功法为基础,自创的法门竟生生修炼出一身深厚的修为,这等奇事当真难以想象,更使得他名噪一时。”

    “在他成名后,他自创的功法却受到了五大门派的排斥,被认为是异端,可慕染对此全无上心,更没有去争辩过什么,没有自立宗门,也没有开场传道,只是浪迹江湖,四处行侠仗义,足迹踏遍了我人族疆域,备受百姓的尊敬和爱戴,声明远播海内,其大侠之名由此而来。当他的事迹传到我们五大门派后,也都一改往昔姿态,连各门中长老都对他赞赏有加,甚至是迎为上宾。”

    华承风的叹息更深沉了,“没想到,这等人物,居然在我们璇宇阁,哎…”华承风一手拧着自己的鬓须,眉头紧锁着,“若非如此,再过几十年的岁月之后,说不定南域真的就出现一个第六大门派了啊!”

    华承风的语气中有惋惜也有沉痛还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若真的又出现了第六大门派,对于现在的五大门派来说究竟是福是祸呢?其中种种,冉寒川也不甚明了,只是此事透着蹊跷,他心中奇怪不已,为何华承风竟会不知道慕染前来拜山?

    “华爷爷,你们都不知道慕染大侠来到了山上吗?”冉寒川脱口问道。

    “没错,我们也是出事后才发现的,据我猜测,可能是慕染遇上一穷凶极恶的歹人,仗着一身修行作恶,慕染一直追杀他到此,没想到这贼人竟躲进了我们的砺剑之塔!真正是可恶之极!”

    “而且,我还推测,这贼人仓皇逃走之时,定然带走几本了我砺剑塔中典藏,此人定当要将其捉拿归案,决不能放任,我已经派了门中弟子前往南域各处传递此事,务必要让这贼人在南域无所遁形!”

    华承风狠狠的说道,冉寒川却是骇然无比,为什么,断月寒的话中明明说过有璇宇阁的长老接引他们师徒两,可为何现在听来,璇宇阁中的弟子长老们竟无一知晓此事!

    “哎!可惜了慕染一身自创绝学,独步天下,如今却要泯然于世间,真是令我辈惋惜不已啊!”华承风缅怀道。

    “慕染前辈还有他的徒弟啊!”冉寒川连忙接话道,心想着,不如就直接与华承风将此间种种解释清楚,还断月寒一个公道,却没曾想华承风断然的摇头道:“慕染一身淡薄,无拘无束,独身自好,又何曾收过徒弟?”

    此话入耳,冉寒川浑身陡然一震,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心中顿时翻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