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错

葡萄树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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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身阁。

    莫九天正在灯前看书,暖暖的烛光映在他俊秀的脸上,投下细细碎碎的剪影。他显得更加温柔了,仿佛整间宫殿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平静下来。

    指尖轻捻着书页,像是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其实他的神思已经飘了很远了。

    莫九天向来有安静下来仔细思考的习惯。

    缜密的心思不是一天练成的,莫九天时时刻刻在思考,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不轻视每一个对手,这很耗时间,但卓有成效。

    算计过他的人都消失了,他算计的人有的到死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算是莫九天在凶险万分的乾元大陆生存下来的依仗。

    “我装失忆装的还不错呢。”像是在夸奖自己,莫九天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只是如果他有人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笑是假的,只是一层假面而已。莫九天的眼睛里竟是一片死寂。

    失忆也有很多种,在御医来检查的时候,莫九天引导他得出了‘真言蛊使大脑受损,叨天之幸没有变痴傻,只是失忆,也许会想起来,情蛊的状况有所好转,依然会身体虚弱’的结论。

    既然失忆有了解释,这就可以揭过了。

    至于莫九天为什么要杀光重华密牢的囚犯,这还要从武皇陵说起。

    重华密牢下面就是武皇陵。

    武皇陵很有乾元大陆的风格,它就在密牢下的百米之处。莫九天不晓得段苍穹为什么要把地宫建在那里,但结合段苍穹的手段,他还是能猜出不少。

    莫九天闲暇时候用刚刚苏醒的神魂试探过,陵墓里有一个保护法阵,法阵中放的应该是就段苍穹的肉身。

    乾元大陆修者的肉身是很珍贵的,许多魔道中人使用的咒术就需要血液、毛发这种东西,为了防备暗算,每个修士都不会任由自己的毛发流落在外,因为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段苍穹的肉身想必还有大用,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小心谨慎地保护它。

    如今天底下知道武皇陵所在的就只剩下段苍穹和魔尊大人两个人了。

    段苍穹不会傻到四处乱讲,他反而会清理所有的知情者。

    段氏皇族也必定不知道,以他们对老祖的敬仰,他们怎么敢在老祖的陵寝之上建什么牢房!

    莫九天不保证密牢里的人都不知道,因为被关在这里的皇族大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有一两个聪明人发觉到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就好了,可能知道的人都消失了,侍卫也死的差不多了。

    劫囚这件事最后只会被扣在黑衣人身上,啊,黑衣人是那些皇族的死忠,那就随主子一起去死好了。

    至于段锦宣为什么把他安置在谨身阁,莫九天也一清二楚。

    莫九天曾经虚构了一个月氏遗民出来,段锦宣想必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来,他还会被莫九天安排的人搅乱视线,直到相信确实是有这么一些遗民。

    没有线索,他只得回到莫九天这里来。

    对段锦宣的问题,莫九天大可以全部推掉,自己已经失忆了不是么?

    段锦宣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就把莫九天放在明面上,他相信只要有人动手,他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隐藏起来的东西。

    当然,莫九天做饵,引的还有段锦风。段锦宣对段锦风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这些事情还是要从魔尊大人这里找突破。

    至于段筹的事情,莫九天是为了表现出他一个失忆废帝的不安和尖锐,就像是在测试新皇对他容忍的限度。

    这符合一个头脑聪明的失忆者该有的做事方式。

    ………………

    段锦宣心不在焉走在宫道上,他很烦躁。

    皇后很不对劲,他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不说了解十分,也能明白八分,皇后最近真的很奇怪,他试探了一下却没发现什么破绽,他还是很怀疑,只得让人继续监视。

    选秀就要开始了,他不缺妃子,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分什么心,京城已经很乱了,选秀还是停办的好。不过王公大臣并不好应付,他还要另想办法。

    武皇陵的事情早就遮不住了,消息传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他很是不安。

    段锦风的调查进入了瓶颈,没办法,他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只能暗中进行,进展实在是缓慢。段锦风果非常人,单单只是查出来的这些,就已经很惊人了。他这次借口熊尧的事情警告了段锦风一番,也许并不会起什么作用。

    他总是感觉有什么人在幕后主导着这一切,思来想去,却全然没有头绪。

    方才大皇子哭哭啼啼向他告状,说是段锦棠毁了他的玉佩。玉佩倒是不重要,段锦棠的态度却值得推敲。他知道自己必须去一趟谨身阁了。

    ………………

    月凉如水,段锦宣迈步进入谨身阁,他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今日他竟是有些犹豫了。

    看到青年闻声转过来的脸时,他愣了一愣。

    纵是早已知晓自己的七弟风仪是如何出众,他还是要感叹一句。

    虽然很矫情。

    今夕何夕,遇此佳人。

    幽冷的月光透过窗棱,青年墨发垂肩,清润的眼眸犹如春水。

    青年缓缓走来,素颜如玉,恍若身在尘凡之外。

    “三哥?”

    听见青年的呼唤,段锦宣这才回过神来,心里苦笑了一声。

    同样的一声‘三哥’,之前的千回百转已经没有了,现在只剩下从容清淡。

    是啊,现在的青年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忘了。

    他为什么要忘了。

    在自己已经越来越沉溺其中的时候,青年却轻飘飘地抽身离开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笑话!

    更可笑的是,这个笑话还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对青年没有所谓的爱,可是有依赖。

    他喜欢青年周身的安稳,喜欢青年叫他‘阿棣’时晶亮的眼神,喜欢他一声声喊着三哥,也喜欢……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青年看着他的眼神有着不自知的戒备和疏离,他甚至感觉到青年在强颜欢笑。

    是啊,他是他的谁?他抢了青年的皇位,把青年关起来,现在和将来又会利用他,青年这样待自己,不是应该的吗?

    段锦宣忽然感到心中一闷,越发觉得自己好笑了。

    自己在这里看着青年,心里纠纠缠缠,青年全然不曾知晓……呵,当初的青年也是这样看着他的么?

    没了青年的爱,他竟是像个怨妇了么?

    段锦宣抬眼盯着眼前的青年,张张嘴,想些说什么,却只发出干涩的声音:“阿棠?”

    “三哥,你说什么?”青年眨眨漂亮的眼。

    “我在叫你啊,阿棠。”

    “三哥,你叫我的小名,嗯,我很喜欢。”青年眯眯眼。

    青年在笑,段锦宣却觉得自己眼角发酸。

    青年这是在干什么!

    不该是这样的!

    青年明明不喜欢。不喜欢就说啊!

    为什么要笑!

    青年不信他,青年在……讨好他。

    段锦宣就要忍不住吼出来了。

    只是当他看到青年静静等着他发话的模样时,又什么也说不出了。

    呵,这本来就应该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前后两任皇帝,还能相亲相爱不成。

    段锦宣努力扯出一个柔和的笑,他想对青年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不会害你,你可以安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你……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阿棠,随我出去走走。”他从没在青年面前称‘朕’。

    “好啊,我也想和三哥一起出去看看……”

    说到这,青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段锦宣明白了,青年又是在看自己的反应。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很怀念青年叫他‘阿棣’的样子,虽然不想顶着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可那也比现在强多了。

    段锦宣一把拉过青年的手,不顾青年瞬间僵住的身子,牵着他出了宫殿。

    青年的手还是很凉,像是怎么捂也捂不热的样子。

    他觉得每次看到青年,青年都会消瘦一点,青年的生命在缓缓走向尽头。

    段锦宣几乎要脱口而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爱,好啊,你拿去,只是,不要死……

    他觉得心口很疼。

    段锦宣一言不发向前走,月下的影子竟是有些脆弱。

    “三哥。”

    “怎么了。”

    “三哥”

    “什么事情?”

    “三哥,你怎么了,我觉得你在难过。”青年犹犹豫豫的说道:“不要难过,看到你难过,我也很难过……”

    青年的话含含糊糊,段锦宣却听明白了。

    是么?

    是他想的那样么?

    真的么?

    他没听错?

    段锦宣感到青年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眉,他心里一颤。

    “三哥,别皱眉了好不好,我真的很难过。”青年轻轻呢喃,段锦宣恍若回到了当初在牢里的日子

    他猛地抓住青年的手腕,把他的手扯下来。

    青年没有反抗,他不出意料看到了青年变得煞白的脸。

    青年又在不安了。

    他反过来用力握住青年的手,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声音有着他自己也想不到的柔和:“阿棠,我没生气,你,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三哥,”青年惊讶的睁大了眼,在月光下漂亮得像一块宝石:“三哥,我……”

    “不用说了,你很好,真的,真的很好……”段锦宣语气坚定,很认真,带着无可辩驳的说服力,像是在说服青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青年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握住段锦宣的手,有些犹豫,有些颤抖:“三哥,三哥,我好想叫你,不知怎么的,我就是好想好想叫你……”

    青年声音渐渐压低,带着乞求,段锦宣几乎要听不到了:“三哥,别讨厌我,无论如何也别讨厌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