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琉璃月(完结)

黔中十三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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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11-28

    “”

    好吧,没有心是可以的活的,只要你不是人。山玖月拉着离岸欲走,见他岿然不动,停住脚步,垂下手,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了他心口的位置,站上长椅,缩短了和他的身高差距,轻轻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果然,没有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的声音。

    “咦,难道墨以也会和你一样吗?”

    “你确定你也要这样对墨以?”

    “不然呢?”

    “走吧,我们去墨以那里看故事的后续。”离岸托起玖月,踩着月光,寻着无崖子的气味,找到了墨以和无崖子。墨以见他们进来,依旧只是浅笑,无崖子脸色却有些不高兴,刚刚正和墨以商量着关于山玖月的事情,还一心想着要把孙女托付给他,结果,离岸就抱着她进来,这孩子真是习惯了把离岸当坐骥了,可在外人看来,该是多么的不矜持,不检点。山玖月从离岸身上下来,几步走到墨以身边。

    “我在来墨园的路上,遇见了月姐姐,也就是琉璃宫宫主月隐,她说我有净魂之玉,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么?”

    果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月隐这个名字就是墨以心中一切情绪的牵引,他望着她的眼睛,而此时,离岸正望着墨以的眼睛。无崖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不觉嘴角抽搐了会儿。这是墨以这样看着玖月,他还可以理解,他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孙女自然是魅力无边的。可,离岸这样子盯着墨以看算怎么回事?难道,离岸一直对玖月不冷不热的原因是——他是个断袖?

    不一会儿,离岸伸了手,将玖月拉到自己身后,看着墨以,神情冷漠,眼中一凛。

    “够了。”

    山玖月明白,这是在告诉她,他已经完成了,看了眼一旁的无崖子,神情怪异,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

    “爷爷,怎么了?”

    “玖月啊?是离岸要来墨园的是吧?”

    “是啊。”

    “玖月,离岸以前是不是和墨少侠有什么啊?我瞧他们二人的关系,不一般呐。”无崖子对山玖月耳语,心里无限惋惜,好好的一表人才的墨以,却偏偏让离岸给染指了,真是枉费了他一番苦心。如今是万万不可将玖月许配给墨以了。自从玖月遇上了离岸,她的大好人生真的被颠覆了。

    山玖月很快对无崖子的话心领神会,看了离岸和墨以一眼,不禁笑出声来,离岸显是听见了无崖子的话,回过神来,两道寒光扫过来,连她都觉得寒颤,同情的看了无崖子两眼,被离岸拉了往屋外走去。无崖子以为离岸这是要杀人灭口,嫉妒成恨,怕他是因为墨以多看了玖月两眼,含恨苦于不得杀墨以,最后只好杀了玖月解恨,踉踉跄跄跟在后面,奈何离岸速度太快,气喘吁吁,半死不活地追上了两人的时候,玖月正搂着离岸的脖子,两人双目对视,说不出的如胶似漆,缠绵悱恻。无崖子顿时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离岸啊,何止颠覆了玖月的世界,也顺带颠覆了他的世界。

    这一次,离岸眼里的世界,是属于墨以的。

    墨以收回雾隐剑,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他都看到了,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月隐还是以前那个月隐,她不高兴了,任她出去胡闹,等她自己觉得无趣了,碰到了困难,自会回来的。可他算漏了黑鸦,也算漏了聂远。

    “走吧,他们现在在云当谷。”墨以对身后的花凝说,花凝有片刻的失神,默默点了点头。聂远,你这般不顾一切,心急如焚,是因为她——月隐吗?

    诸葛离忧一边捣药,一边看着悬挂着的玄天镜,看到墨以出现在寨子口了,立马放下药杵,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药渣,舒了口气。

    “终于来啦,你们先在这等等,我去接个客人。小兄弟,你心上人有救了。”诸葛离忧对着正守护在月隐身边的聂远说。聂远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专注地看着月隐。伸出手去将月隐的刘海抹开,兒用它的尾巴扫了扫聂远的手。

    “怎么才来呀,墨以?我就说吧,总有一天你还是要来找我。”诸葛离忧径自走到云当谷入口,亲自迎接墨以。

    花凝见他们有话要说,径自绕过他们身边,往里面走去。行至不远,很快就见着了一间小竹楼,熟悉的气息从里面传来。她放慢了脚步,仿佛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一眼就看见聂远看着月隐的神情,当初,她就是为了这样的痴情才放弃千年道行,希望借助玥的力量转化为人,可谁知半路跑出来个月隐呢?聂远啊聂远,既然你已经动了心,为什么还要骗自己,骗她呢?扶住门框的手加紧了力道,指甲都陷了进去,却浑然不知。

    “你要我救她也可以,只是,我要你的这颗心。”诸葛离忧坚定地说。

    “好。”

    诸葛离忧愣了会儿。竹楼里躺着的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墨以不用考虑就把心给她?她盼墨以的千年玄冰之心做药引盼了十几年,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这个女子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看来,她这许久不出山的深山老妪是错过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了。刚刚只见了那小兄弟心急若狂的抱着她奔来,见那女子身边的松鼠,不是墨以曾经豢养的墨园守护灵兽三眼神虎么?只是这只尚且年幼,第三只眼还未开,灵力不足。心想,把这么重要的象征着家徽的灵兽放在这个女子身边,如今这女子有难,灵兽的母亲也会有感应,定会招来墨以。所以,她只是在等着他的到来,没想到,他竟不远万里,这样急的赶了过来。若不是放在心尖儿的人,如何能做得到?

    四日后。

    “你拿去吧,我不想纵容她再这么胡闹了。今后,谁都不可以伤她分毫。”墨以将从月隐手中拿出的阴半玥丢到聂远脚边。聂远拾起阴半玥,放回月隐枕边,抬眸,看着她的脸。

    “我没有办法替她做决定,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

    一阵淡淡的幽香飘过,窗外轻纱拂动。墨以望了眼月隐,微微皱了眉,为了不要嫁给他,而受这么多伤害值得吗?

    月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时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屋子里有着熟悉的味道,是墨以的味道。下床走到窗前,听门外传来疾步走来的声音,缓缓转了头,墨色的衣袍上那张熟悉的脸,是墨以的脸。虽见着了他脸上浮现的一丝喜悦,可她却一点也不开心,偏了头,不再看他,而是望着窗外,那棵墨绿色的山槐。

    见她只穿了件内衫,顺垂下的发紧紧贴着身子,风一吹,鬓角的发丝就随风扬起了些弧度。身子本就单薄,这样看去,仿佛只是一张白纸。墨以拿了凳上放着的为她准备的外衣,替她披上,将她的长发捋起,用一截墨染的丝带束在身后。她不哭也不闹,一点儿不似从前刁蛮任性的生机。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墨以,你骗我竟骗得这样辛苦,而我竟然那样信任你。”

    “月隐,我只是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负担。”

    “是啊,要是知道你就是墨园的园主,我根本不会时时去找你,甚至,我都不会跟你讲一句话。”

    “你也从未问我。”

    “你说你是墨园的人,我就信了,我何止一遍的在你面前提到过墨园园主,可你那时如何,你既然想要一直瞒着我,就不该靠近我,你靠近了我,就不该瞒着我,难道,你以为大婚当天,我见了自己的夫君是你,我会觉得惊喜?我只会觉得难受,因为,在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可你都骗了我。”月隐神色凄然,脸上已经挂了泪,却仍旧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大概是大病未愈,经不住她这样劳心伤神,头有些晕眩,站不大稳,被身后的人扶住,她只是用尽最后力气将他推开,却使出了全身气力,最后还是倒在他怀里。他将她抱回榻上,替她掖了掖被子。眼波如水,将她凝望,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却越拂越多,她止不住的眼泪都流在了他指间,从灼热到冰凉。

    “你若是不愿见我,我走便是,只是不要再哭了,还在病中,不宜伤心。”见她咬了唇,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来,他只撤了手,出了房门。可他走了,她的泪依旧没有止住,反而更加汹涌。从前,只要是他哄哄她,她都会很快就恢复了,可这一次,她知道,那个她最信任的墨以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墨以,只是墨园的主人,她未来的夫君。

    也不知浑浑噩噩,半梦半醒的持续了多长时间,恍惚间听见临水的亭子里有婉转动听的琴音传来。起身,顺着琴音寻去,轻纱里曼妙身姿的女子正在抚琴。月隐掀开轻纱,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你醒了。”女子丹唇微启。声音也如流水叮咚作响。

    “你是谁?”

    “花凝。”

    花凝。花凝。原来如此,难怪聂远会为了她不惜一切的寻找玥。她竟是这样美的不可方物,仿佛多瞧上一眼,也是对她的亵渎。

    “他不能向你拿的东西,我来拿。我不能再等了,你能感觉到我的道行已经不足两百年了吧?我当初执意化为人形留在他身旁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不怕死,就怕他不爱我。”花凝拨动琴弦,月隐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动,胃里不住翻滚。

    “住手,我不想杀你。”月隐扶住亭柱支撑起自己,胸口一阵闷,有血在口里。

    “那,你就替我死吧。”花凝手中的玄冥琴几乎将月隐整个震碎,月隐无可奈何,唤出神箭,无力地射出一箭,度化之箭破斧因为她的无力,眼看着是伤不了她分毫了,可她竟然迎了上来,不偏不倚,箭正好从她心口处射穿去。

    “阿凝!”聂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月隐面前的花凝犹如一朵梨花飘零坠落。聂远撞开月隐接住她。

    月隐本就支撑不住了,经他这么一推撞竟有砸向大地的趋势。却感到有人从背后扶住了要倒下的她。

    “聂远,你要记住我是死在死在,她的箭下你你还要爱着她吗?我要活在你心里不可替代的位置。”花凝说完含笑闭上了眼,身体变得透明,一股强烈的香气散开来。

    聂远掩面将阳半玥掷于地上,抓住正在翩飞的梨花,转身离开。他知道花凝是故意的,她知道他对月隐动了情,所以她选择死在月隐的箭下,她要他明白,他永世不能爱上月隐,永世要带着对她的愧疚活着。终究是他负了她,注定这一生,只能活在对她的愧疚中。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月隐急需一个人能明白她的感受,她真的不想杀她的。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收容,他用她最熟悉的声音对她说“我知道,我知道。”墨以,为什么她爱上的不是他呢?为什么她要受这样的苦呢?

    因为玥的关系,月隐和墨园的婚约被解除了。现在,月隐可以一心一意降妖除魔了。走下青石阶梯,望着顶端“问天石”上临风而立的墨以,这个等了她那么久的男子。对不起了,他应该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子来爱。再见了,墨以。

    墨以望着月隐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他一百岁时在墨园初见她时的情景。那时的小琉璃才十二岁,她偷偷跑来墨园玩,这个小姑娘她见过,还替她赶走了黑鸦。那时,满园的芳菲纷洒,他一眼便瞧见她,躺坐在落英织成的花毯上,怀里抱着的是他的那只小银狐。及走进,轻轻拂去她鼻尖上的落花,见她眼睫轻颤。他想,就是她了,现在的小姑娘,将来他的妻。他有很多时间,等她长大。

    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她,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无心之人,不死不灭,永远一个人守在这寂静的墨园,生生世世,只记得一个人,想念一个人,那就是她,月隐。

    墨以凄清的身影消失在离岸的眼眸中,山玖月长叹,坐回长椅上。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魔障。聂远是月隐的魔障,而月隐就是墨以的魔障。如今,离岸将这两段记忆,一个完整的故事从他们两个人身上窃取了,可见对他们也都算是件好事,往后,两人碰了面,没有前缘,也就没有后果,没有这么多的爱恨纠葛,说不定也能像两个寻常世人,相视一笑,擦肩而过,相忘于江湖。

    “我觉得墨以好可怜。”山玖月无不惋惜的感叹。

    无崖子终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山玖月和离岸已经恢复正常,玖月坐在长椅上,离岸站在一旁,也没有看她。刚上前了几步,还没叫出玖月的名字,玖月自己倒先开口了,望着伸出手的无崖子。

    “爷爷,你同墨少侠谈的如何?他可愿娶我?”

    无崖子匆匆瞄了眼离岸,搞不清楚他们现在是什么状况,扶住亭柱看着她。

    “若是他愿意,我就嫁给他好了,他真是太可怜了,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无崖子脚一滑,再次倒下,抬头望了眼离岸。

    “那我还是杀了他好了。”离岸不咸不淡的开口。

    混乱啊混乱,离岸,你爱的,究竟是墨以还是玖月?无崖子顿觉心力交瘁,眼一闭,终于,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