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水月坞鱼游兔走(二)

白楚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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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销魂是水月坞?”李弃歌奇道,“也没什么奇特的啊,我看无非也就是个看似风雅的小楼,加上有些靡靡之音罢了。”

    李弃歌这话说完,从后面传来一个中年人的笑声,只听那人说道:“哈哈,我倒是头回听人这么说这水月坞。嗯……今日也巧,赶上你小子有福气,你且再仔细瞧瞧看”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男子六十岁上下年纪,头发已有些花白,身着淡黄色华服,仪表雄伟,方脸大耳,生得一副雍容富贵之相。在那男子左右还跟着三人,一人站在他身侧,虽也是男子,但唇红齿白,双眸顾盼生情;另外两人都恭敬地跟在他身后,此时倒不太好看清他二人的相貌。

    李弃歌等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微笑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这人虽然六十多岁,说话中气倒是足得很,想必非富即贵

    此时已至正午,日头在青天正中,本是个大好的晴天。只是过不多时,从西北前天飘来一片厚重的雨云,那云行的虽慢,倒也渐渐地遮住了半边日头,如此一来,那日光从云缝中渗将出来,覆在水月坞的屋顶,映出银色的、鱼鳞也似的光来。

    这下才看出来,那屋顶竟是用银瓦和普通的瓦片相间铺设而成,而且不知何时,小楼顶层的雅间内开始焚起香来,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香炉之中,青烟打着旋儿升起,与那屋顶的鳞光相映成趣,倒真似九天广寒、五洋龙宫一般。

    “这……”李弃歌瞪大了眼睛,“这当真是雅俗相济,这富贵的银箔居然用出了如此风雅的功效!”

    “怎么样?这下子看出端倪了吧。”那男子笑道,“这酒楼玄妙之处远不止这些,你们只需进去坐坐,便知晓了。”说完,带着另外那三人进入酒楼之中。

    众人见他进入酒楼之中,心中都在揣测他是何等样人,不过长安城天子脚下,富贵闲人多如牛毛,一时间也不好猜想。

    楚卿恒挠了挠头,问道:“凌兄弟,这酒楼如此奢华,只怕真的是要小弟倾家荡产了。”

    “哎,兄弟说的哪里话。”凌霄汉说道,“我既然带你们来,自然是有用意的。你们尽管随我进去便是。”

    众人看他一脸神秘地卖了个关子,心中也俱是好奇不已,加上实在是像见识一下这酒楼到底有何独到之处,当即也顾不得花费银钱多少了,踏步进到了那水月坞之中。

    水月坞处在一座小院之内,想进到楼中,就必然要穿过院子,那院中左右两侧各有一条活水,似两条小溪一般环绕着三层的小楼,离得近了些,可听得到水声潺潺,几人踩过水面的竹桥,脚下便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过,虽不算悦耳,但颇有些情趣。

    李弃歌心道:“一座酒楼,却在周围布景上费得这许多周折,任你心中有冲天的戾气,过了这竹桥便也消去七分了。倘若是江湖上满手血腥之人到此,看了这周围的清幽和雅静,怕是也难以生出凶厉之心。想来当初建这小楼之时,楼间主人早已考虑得周全了。”

    复行数步,众人已来到了小楼之内,环顾四周,只见那小楼内部设有两处楼梯,也是一左一右。左侧楼梯较高,直通小楼第三层,而第三层俱是雅间和客房,想来时用于接待贵客;右侧楼梯稍矮,通的是小楼的第二层,二层布置虽不及三层堂皇,却也用屏风将一桌桌酒席之间隔开。至于第一层,与普通酒楼却也没什么不同,倒是称得上干净整洁。

    不过此时此刻,整个一楼和二楼却没有一桌是在吃饭的。数十人或坐或站,目光所看之处,都是一楼大门对面的墙壁,那墙壁上虽绘着美妙的图画,但真正吸引人们的却并不是那些图,而是两幅高悬的卷轴。

    那两幅卷轴竖着伸展开来悬挂,像是一副对联一般,只是一幅空空如也,另一幅却写有文字。

    众人看了看这楼中情景,俱是不解,包恕琪看向凌霄汉,问道:“呆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些人来这儿,却都不吃饭?”

    “嘿嘿……这就是我带你们来这儿的目的。”凌霄汉引着众人来到那两幅悬着的卷轴之下,说道:“这是此间楼主在正月十五那天出的一道题目,承诺只要有人对的上,他便现身亲自为此人抚琴倒酒。而且,破了此题之人可在此楼三层最为奢华的那间房中,设一桌酒席宴请他人,席间所有开销皆免。”

    “正月十五,咳咳……”荆天留说道,“那距今日也有快十天了,十天之内长安城中竟无人解得此联?”

    “自然是无人解得。”凌霄汉笑道,“这上联很是精巧呢,你们不妨去看看。若是几位有人解得此联,我也跟着沾沾光。”

    李弃歌听他们说完,走上前去,看了看上联,只见上面写着:

    水月坞水映月影,观鱼游兔走。

    “好联!”李弃歌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声。荆天留等人听他赞叹,也不由得抬头望去,待看清上联所写,心中俱是又惊又叹。

    此间名叫“水月坞”,故而此联使用这酒楼开题,下联若是胡编个地名,便落了下乘。前半句:“水月坞水映月影”,不仅连用“水”、“月”二字,而且写出了晚间楼中的静谧之态,如此本已了不得了,偏偏他这上联还有个下半句。

    下半句乃是:“观鱼游兔走”,鱼是生活在水中,故而可从水中观鱼游,这是以‘鱼’对‘水’;至于“兔走”一说,取的应该是“蟾宫玉兔”的典故了,相传广寒宫中有所以玉兔捣药,以‘兔’对‘月’,“兔走”一词自然也非胡说。这联上半句是静态,下半句是动态,动静相应,精彩非常,也难怪十天来长安众多文人雅士束手无策。

    众人抬头观瞧半晌,荆天留先摇了摇头,道:“最难的便是下联的联头,若是不找个与之相对的地名,便不好入手。可是找到了地名,便得想法子在后面补上与‘鱼’、‘兔’相对的事物,就更加难了。”

    “荆兄说的正是这上联的难题所在。”楚卿恒道,“我对这诗文一道并不算精通,这联我是对不上了。”

    包恕琪也笑道:“我只会治病,不会对对子。”

    颜易仑听后,摇头道:“我和小包子差不多,你若是让我和这里的大厨比比厨艺,我倒是有信心。对对子……算了吧。”

    凌霄汉看了看李弃歌,问道:“李二少,如何?他们可都投降了,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这联倒也好对。”李弃歌把头一歪,对凌霄汉说道。

    “啊?!”

    他这话说的轻巧,但是声音不小。不只是凌霄汉等人,一楼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下可犯了众怒了,一时间所有人全都围了过来,想看看是何人如此狂妄。待看到李弃歌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而且背上还背着剑匣,一副江湖人打扮,更是群情激愤。

    “无知小儿,我们这么多大儒都没想出来下联,你却在这儿大言不惭?”

    “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老朽活了六十个春秋,自问也是博览群书,如今苦思三日不解,你这小儿竟说它好对?”

    “只怕他根本不识得此联的精妙,不过是在这哗众取宠罢了。”

    李弃歌一脸笑意的看着这些人,见或老或少、或官或民,居然能同仇敌忾,一致将矛头指向自己,不禁笑意更深,心道:“若是从前,我还对不出来。不过此时却有一个在巧妙不过的地名可以用上,你们这群人便是骂出了花来,我又有何惧?”

    在场众人中有一个年迈的大儒,须发皆白,此时见李弃歌面露讥讽,当即义愤填膺地迈步出了人群,戟指李弃歌道:“黄口小儿,不识春秋大义!”

    “白须老叟,枉读孔孟之书!”李弃歌反唇相讥道。

    这下子可又捅了马蜂窝,一众文人摩拳擦掌,抢破头的往前挤去,口中都说道:“这小子太过无礼,让我教训教训他!”

    “教训我?”李弃歌“噗嗤”一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上前一步试试?”

    随后头也不回,反手从背上取下剑匣,一拍一抽,取出匣中宝剑,将长剑向前方地下一投,“仓”地一声,直插在最前面那人的脚尖前,贴着靴尖,一寸不差。

    那些人都是些文士,何曾见过这等粗暴行径?一个个当即吓得住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李弃歌看他们一个个一声不吭,皱了皱眉,回头看向那两张卷轴,向凌霄汉等一众好友道:“这上联的笔法娟秀的很,若是下联上的文字丑陋不堪,我们面子上也不好看,我于书法一道并不擅长,还请几位兄弟代为书写。”

    凌霄汉伸出食指挠了挠头,左右看了看,说道:“我的书法也不行,对了!颜老弟的二伯不是书法大家么?让他执笔就是了。”

    “好!”颜易仑笑道,“我来写!”

    随后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角落处的一张桌子上早已备好了一大瓷缸的墨水和一只极大的毛笔,便伸手去取,哪知随手一提之下,竟尔失手。

    颜易仑心中一惊,暗道:“这笔居然这么沉?看来这楼间主人不只是考较诗文,更要考较武艺。哼!可笑这些腐儒还苦思冥想,想出来了又能如何?他们拿的起这笔来么?”

    当下手腕运起内劲,轻轻巧巧的将那大笔提了起来,浸入墨水之中,反身问道:“李二少!说吧,写什么!”

    李弃歌见他已准备完毕,深吸了一口气,丹田内息涌动,缓缓开口道:“诸位且听好了!我这下联是……”

    “风雨镇风飘雨落,隐虎卧龙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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