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她这是遭了劫了

江姝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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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回想,她原是在花灯会上闲逛,竹吟和胭脂跟在身后。人很多,不知哪里来的一声尖叫,人群开始变得混乱。她正要叫上竹吟和胭脂回宫去,已有人自身后将她抱起,用涂了迷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待她发现,已经晚了,迷药的效力很大,她昏过去的时候,听到那扛着她的人说了几句话,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她这是遭了劫了。

    可是,那劫她的人究竟是谁,又有何目的,难不成是与那反叛的刘肃有关?

    她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眼下最要紧的,是逃出去,只是她身上武功全无,手脚又被绑,想要逃走,谈何容易?

    正想着,房门打开,几名壮汉走了进来,凶神恶煞,只最后进来的眉清目秀的公子倒还看得过去,不似强盗,似柔弱书生。

    壮汉们虽凶狠,对那公子却恭恭敬敬,想来应是他们的首领。只见其中一名壮汉上前抱了抱拳,说了一连串夏侯眉妩听不懂的话,那公子秀眉蹙了蹙,回了一句,壮汉面露尴尬,忙点了点头,大步走至床边。

    夏侯眉妩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中虽惊恐,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出乎她意料,壮汉是将她口中布条扯去,一瞬间终于能够畅快呼吸,她大喘了几口气,看向那公子:“你们是谁,为何将我绑至此处?”

    那公子笑笑,问:“你可是黎国王爷南宫牧眠的妃子?”

    果然是冲着阿眠来的。

    夏侯眉妩不卑不亢:“是又怎样?”

    “那便是了,我绑的就是你。这些日子恐怕要让你吃些苦头了,黎王妃,对不住。”

    一件绑人的事情被他说来自然而然得像是邀请,夏侯眉妩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身上流转半晌,最后望向耳垂,忽然间笑出了声来。

    “姑娘男扮女装真是好气势,眉妩险些被你骗住了。”

    那公子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道:“王妃好眼力。”

    “我们王爷素来敬民爱民,从未做过半件不妥之事,我倒很想问问姑娘,王爷是如何得罪你了,竟要让你大动干戈,用胁迫这种卑鄙手段,让人太不齿了些。”

    她话说得狠,这女扮男装的姑娘却没有半分生气,反而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手指轻搭着床沿,慢悠悠道:“他没有得罪我,我不过是想请他帮忙办一件事情,可黎王爷太不问世事了些,无奈只能出此下策,逼一逼他。”

    夏侯眉妩轻蔑一笑:“想逼王爷?姑娘,你太天真了些。”

    女子只用手轻轻叩着床沿,并未有些许不悦。

    “你方才说的是异族语言,据我所知上楚子民是不通晓的,你究竟是哪国派来的奸细?”见她不做声,夏侯眉妩又问。

    这回女子笑了:“你当真想知道?也罢,告诉你我的身份也无妨。”

    她弯下了身来,离夏侯眉妩很近,一字一句道:“东儒,萧胡女。”

    关于东儒国的事情,夏侯眉妩从前曾听秦牧眠零零碎碎说过一些,不过是西北极寒之地的边境小国,民风野蛮,不服教化,几个部落常因冲突起战乱,被派去做王的萧胡女却作壁上观,任他们争来斗去,斗个你死我活之时,萧胡女方才闲闲出来,只淡淡说了几句话,便将恩怨化解,从此各部落占着各部落的地盘,老死不相往来,却也没再生过什么事端。

    由此可看出,萧胡女其人,虽是个女子,行事却有勇有谋,有治国之道,先皇君邻天看人眼光老道,让萧胡女去镇守东儒国,是个明智之举。

    新近知道萧胡女的事情,便是她一道奏折为沧浪王鸣不平,将崇华帝骂得狗血,如此胆量,便是男儿也比之不得。

    只是,素来心高气傲的萧胡女,如今肯走出上儒,费此周章,究竟打的是何算盘,夏侯眉妩倒着实想知道。

    此外,还有一些宫闱秘事,与先皇君邻天有关,亦与曾经在大瀛做过将军的萧胡女有关,此事知之者甚少,在秦府夜晚睡不着时,秦牧眠曾当作故事讲给夏侯眉妩听,当时不甚在意,现在想想,或许与萧胡女如此举动有些许关联。

    入了夜的上楚显得宁静,天上只一轮孤月,偶尔听得几声猫叫,便再无声响。几道人影在房檐上穿梭,其中一人背部高高隆起,似是驼了重物。

    几人来至城门口,在一处墙角躲着。因半个时辰前接到苏王爷口谕,要加强城门戒备,是以守城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逻,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若有谁此时想趁夜出去,不是什么易事。

    萧胡女窥了窥城头士兵,打了个手势,一名手下便领了命离去,不多时附近一处房屋便燃起了火光,照亮黯淡夜空。

    守城士兵瞧见失火,顿时乱作一片,慌忙救火,再不顾守城,萧胡女一帮人便在此时翻上城墙,顺利出了城去。

    城外树林中早有马车候着,待将夏侯眉妩从麻袋中放出,马车已驶离上楚几里开外了。

    手脚仍被缚着,夏侯眉妩与萧胡女相对而坐,静静看她喝茶,忽而笑道:“先皇也极喜欢太平猴魁的。”

    萧胡女托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复又放下,点头道:“是啊,先皇也喜欢太平猴魁。”

    “眉妩虽年纪轻,但关于先皇的事也曾听过不少,萧王一介女流,却有胆有识,在大瀛做将军时,深得先皇器重,却在恩宠盛隆时被派至上儒这等贫瘠之地做了王,其中往事不为人知,眉妩却很感兴趣,不知萧王可否讲给我听一听?”

    萧胡女放下茶杯,神思回到往昔,愣了片刻,似有触怒般捏起夏侯眉妩的脸:“黎王妃,太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王这是在慌张么?难不成二十年前的事情,果真有些是史料未曾记载的么?”

    “二十年前的事情,我记不得了,如今这天下,再不是君家的,我即便是记得了,又有何用呢?”

    萧胡女话中有话,却不愿再说,夏侯眉妩看她闭了目,又道:“阿眠曾说,如你我这般在人世享尽荣华的人,心中只能存于一爱,便是救济苍生的博爱,个人情爱在此面前,不足为道。你我生来命是如此,牺牲也该当如此。先皇是一代明君,这个道理,他比阿眠看得更透彻。”

    “够了!”萧胡女神情虽略有所动,却仍出声打断:“你有说这些话的功夫,不如求求老天爷让黎王能尽快救你出去。”

    “你本就不准备把我怎么样,我又有何担忧的?”

    “黎王爷的妃子,崇华帝的女儿,果真名不虚传。”萧胡女笑着,将夏侯眉妩身上的绳索解了开来。

    “怎么,不怕我跑了?”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能逃到哪儿去?黎王妃身子白净,倘若这手腕上多几道血痕,黎王爷看见了,不知该多心疼呢。我既然要与他好好商谈,自然不会做出激怒他的事情来。”

    夏侯眉妩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夜色依然沉寂,马蹄沿途荡起沙石,尘土飞扬中,可依稀辨得前行的方向,是北方。

    夏侯眉妩望着异常明亮的北极星,悠悠道:“你是要带我回东儒吧?何苦大费周章,在上楚安心等着王爷来寻我,不是很好么?”

    “这世上,除了我的东儒,再没有任何地方能让我安心。”

    夏侯眉妩回头,正对上萧胡女一双璀璨双眸,里面隐藏的东西很深,有一样她看懂了,她曾经无数次在花绍的眼眸中看到过,那是寂寞。

    长久以来深深埋在心底只有自己才能品味的寂寞。

    先皇君邻天,从前俯瞰脚下沃土的时候,想必也是如此寂寞的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萧王?先皇将一切都考虑周到,你可以安然度过余生,你还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的,不过一个安息。”萧胡女语声轻微,难得失去了刚强。

    夏侯眉妩叹息一声:“先皇若知道了,会伤心。”

    萧胡女看向她,眼神中透着佩服:“你很聪明。”

    “我若是你,现下就停下,等着阿眠,他会给你想要的。”

    “用不着停下,他已来了。”

    她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夏侯眉妩慌忙向车外看,并未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只是林木间好像有些许窸窣响声,让她听着,很是熟悉。

    窗帷下有些许绿色,似藤蔓,黑夜中闪出一丝精光,嘶嘶声透出寒意。

    那是竹吟的小蛇。

    萧胡女饮了一口茶,气定神闲:“黎王对你,果真上心。”

    “他既已寻来,为何仍不停下?”

    “因为我想让他看看东儒风貌,我想,他应该会去。”

    萧胡女笑着,一柄飞刀射出,窗外小蛇的身子瞬间被斩作两截,鲜血喷涌,恰溅在夏侯眉妩身上。

    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觉得一阵恶心。马车颠簸得厉害,夏侯眉妩兀自强撑了一阵,终是忍受不住,趴在窗上吐了起来。

    北去东儒,这一路行走得坎坷。

    方离开上楚疆域时,道路两旁仍是绿树成荫,一路向北而去,沿途便一日荒凉过一日。及至后来,入目只剩漫天黄土,四野贫瘠,不见一物。

    仿佛一夜之间,天气骤寒,夏侯眉妩虚弱的身子不适应气候的急剧变化,终是病倒,日日发着高烧,人也被烧得糊涂。

    只是,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寻不来大夫,萧胡女只能为她输送真气借以支撑,除了命令手下行路的速度再加快些,别无他法。

    竹吟的小蛇只在那一晚出现过一次,此后便再无跟踪的迹象,究竟他们对夏侯眉妩的行踪掌握得如何?不得而知。

    夏侯眉妩也无暇去想,发着烧,加之胃中时常如翻江倒海一般,让她苦不堪言。

    抵达东儒,是在一个半月后,甫一进城,赶了一路的马儿便力竭而死,好在宫中备的车已在城门口候着,换了车马,不多时,便入了宫去。

    夏侯眉妩醒来时,是躺在萧胡女的宫中,一个伶俐的丫头正为她调着安神的香,见她醒来,兴冲冲地提了裙跑出去命人向萧胡女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