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节 不识君心为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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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的话,到底能不能违背?舒娥不知道。虺璩丣伤不过她知道,祖父望着自己那张写满惊奇和失望的脸时,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祖父老了,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哪一日我们都走了,只剩你孤身一人,好生叫人放心不下。安置下你,我,死也瞑目。”

    祖父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背影。任由舒娥细细地品味着他说这句话的牵挂之情,然后感激而又无奈地,泪如珠断。

    祖父精晓人情世故,舒娥和然诺之间的种种,然诺为舒娥取的名字,舒娥驻留在然诺的外间,他们看彼此的眼神,说话时的语气,他未必全不知晓。然而,他知道,曹然诺,曹府的三少爷,绝不是他珍如至宝的唯一后人——舒娥可以寄托终身的良人。绝不是。

    然而华东阳不同。依他的性格,必不会亏待舒娥。纵使两人不会有画眉之乐,想来也会举案齐眉。

    ……

    只是祖父心里这些曲折,舒娥都不知道。她只是在想,华东阳此番冒险提醒,果真是为了,祖父曾将自己托付给他吗?

    而华芙上前力证太后送来的药材并无恶意,阻止华东阳有触犯太后的言语,果真是因为,她跟华东阳的关系并不一般吗?

    难怪每次华东阳前来诊脉,华芙都避而不见,难怪自己每次提到华东阳,华芙都长眉深敛。

    若非为了夫人,他原不会这样。

    华芙那样的神情,分明是,分明是无比喜欢华东阳呀!不管华东阳对自己怎样,她都喜欢着他;不管华东阳对自己怎样,自己都不会喜欢他。

    舒娥深敛的娥眉终于散开,华芙啊华芙,枉你事事精细,却在这“情”字一关失了方寸。你就不曾看到华东阳来永安殿为我殷勤诊病时,眼神中的焦急和顾盼间的期待吗?你就不曾看到他每次离去时,一脸的失望和留恋吗?你就不曾看到今日他乍见你时,眼里跳动的光芒吗?你就不曾见到他从你的手中接过茶碗时,连衣袖都颤抖了吗?你就不曾见到你提醒他不可妄言时,他淡淡的笑容如同暖阳吗?

    不识君心为我心。

    本是两心同。

    少爷案上曾有一首词,写得极好。说是天圣八年举进士的张官人,名先字子野的所作。如今记得两句,形容此刻的心情,最是合适。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我相信太后不会来害我,也知道华东阳不会来喜欢我。你们若是相爱,我帮你们便是。”舒娥快乐地叹了口气,“也算你们替我,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有些事情并不急于一时,大可以谋定而后动,譬如怎样试探华东阳和孙华芙二人的心意,设法相帮;但有些事情就是那样突兀地发生在眼前,让人来不及思索,譬如舒娥于未正时分在庆寿殿所见之事。

    庆寿殿里,太后居中端坐,左手坐着的赫然便是皇后,而右手边却坐着一名年纪较皇后尚长的女子,华服而不艳妆。

    三人这样坐着,仿佛是在特意等待舒娥的到来一样。

    舒娥行了跪拜之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流泉嬷嬷站在舒娥之侧,小声说道:“这是顺婕妤兪氏。”舒娥想起了这就是住在后苑四馆之一熠雪馆中的正三品婕妤兪氏,为后苑四馆之首。便也向她请了安。

    兪氏不敢像太后和皇后一般坐着受礼,也起身还了半礼。

    舒娥平身站起,一时却无人说话。大殿里静悄悄地。过了一会儿,太后方才开口说道:“曹俪此次私自祭酒,触犯宫规,该当如何惩处,哀家并无成见。懿儿,子织,你们怎么看?”

    舒娥心里懵懵懂懂,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她万万没有料想到,一早太后遣了人去探视慰问自己,又急急地从进香祈福的地方回来召见自己,竟是为了,惩处。

    惩处。本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当日既然走了出去,进了苦竹林,打开了瀛玉酒,舒娥早就想到了,若是被发现,难免要有惩处。

    “一切但凭娘娘做主。”皇后的声音温顺而平淡。兪婕妤也点头称是。

    “后宫之事,向来交予你二人监管。哀家年纪老了,精力一天不如一天,前朝政务还要分心照管”,太后似乎有点激动,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平定气息。皇后和兪氏都敛声屏气,离了座位。

    “此事如何处理,你们也要拿个主意。”太后定了定,淡淡说道。

    “永安夫人冒犯宫规,到底也是儿臣监管不力。儿臣愿领责罚。”皇后躬身说道。太后话已至此,不言语是不行的。

    “臣妾也愿领责罚。”婕妤兪氏也说道。

    “罢了,你二人先起来。”太后语气和缓许多。

    从一进门起始,舒娥就有些不知所措。太后称呼自己“曹俪”,郑重地着实让舒娥有些心惊。好在还是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受罚也是心甘的。直到皇后和兪氏纷纷请罪,舒娥知道沉默已经不能证明自己悔过的诚意了。

    “都是奴婢枉顾宫规,与皇后和婕妤无涉。所有罪责,愿一力承担。”舒娥走上两步,跪下说道。语气笃定而坦荡。

    “既是这样,就罚俸禄以示惩戒。”皇后见太后不语,只好做下了主张。“念在永安夫人初初进宫,罚俸一月,小惩大诫。”

    “皇后如此处置,固然妥当。但依臣妾看来,永安夫人触犯宫规,其傅姆、教习娘子也应略受惩戒,以责其失教之罪,方才公道。”兪氏对着太后回道。

    太后扭头问皇后:“你说呢?”

    “婕妤想得极是周全,那三人皆罚俸一月便可”,说完对着太后屈膝,说道:“儿臣督导不力,愿领太后责罚。”

    太后微微点头,“难得你二人商量得周全,处罚地很妥当。那‘督导不力’的话,休再提了。”又喟然叹道:“你二人照料后宫,难免有不周之处。人孰无过,相信舒娥也不是有心之失。”

    不待三人说话,太后便挥手命她们退下,“今日着实累了,都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