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慈悲之心

时无重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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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比现在胖上许多,肉呼呼的,风筝横在路边,你刚要去捡,便有个比你看着略大些的姑娘挑了一担柴,那柴火比她人还高,她一时不查,一脚踩到了风筝上,风筝的纸薄,当时就破了。”

    桑田停了下来,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沈瑾瑜,那日的情形仿佛刻在了他的心上,现在回忆起来历历在目,他当时是多么的伤心失落,沈先生放下了自己,放下了大好前途,就为了这么不懂事的一个小姑娘。

    “你气急,跑到前面便去推了一下那姑娘,她看着年岁比你大,瘦小的很,身上负重已经是很吃力了,你这一下,她连柴带人都摔倒了,有一束柴火捆的不严实,散落满地,你可能也没料到,有些吓呆了,站在那里没有动,她顾不得身上疼,马上爬起来去抓那些柴火,重新的捆起来。”

    桑田的语气比他自己想象中要柔软上许多,那年的场景,比他叙述中要激烈上许多,一个看起来粉雕玉砌的娃娃,一出手便伤了人,倒在地上的那瘦弱姑娘,脸上、手上都因摔倒而划出了血痕,桑田本来就怪她,觉得她凭什么可以得到沈先生的全部精力,现在看她这个不成器的样子,心里的愤怒简直让他恨不得立刻狠狠的揍上一顿当时那个被唤作阿诺的姑娘才解气。

    这种怒意,甚至延续了十多年,他一眼在平康坊里看到她头上的和田玉梅花簪的时候。

    所以他恨,嫉妒,羡慕,嫌弃,却又不得不因恩师之情照顾她。

    看着沈瑾瑜脸上有些不耐地样子,桑田才继续道:“你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看着吓坏了,你走过去小心的帮忙捡了一些柴火,那姑娘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是不住的给你鞠躬,你原本捡了风筝的残骨打算走了,没两步又折了回来,将你头上一只小小的梅花样的银簪插到那姑娘的头上便跑了。”

    月亮又圆又亮,天空一丝云也没有,银色的光芒将屋顶照的像是掌了灯一般,沈瑾瑜久久的沉默着,桑田也不急,转过去盯着她的脸道:“我站在街边看完了这一切,再见你时,已经是近十年之后。你重回京城,你的名字由阿诺成了沈瑾瑜,那位姑娘我见她可怜,将她带回桑府,后来,我自己有了平康坊,她便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帮我打点,便是今天的玉衡。她一眼就认出了你,做主将我后来照着那银簪的样子,做成的梅花簪送给你。你与小时候差别极大,我没有认出来,看到那簪子时才发现,原来你就是沈柟的外孙女。我对你最大的秘密便是这一个,你若有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同样的,你若是想说的时候,我随时奉陪。我的力量虽然有限,可也愿意全力助你,我信你,一如在锦州……”

    桑田突然发现周围好像有些不对,话未说完,拦腰将沈瑾瑜抱到院中站好,院子里已经闯进了好几位侍卫。

    人数不多,可凭他们悄无声息没有惊动院中暗卫进来院子就该知道,全是高手,桑田认得这些衣服,是大长公主府里的,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些人来意不善,硬拼不见得能有机会全身而退,下意识的将沈瑾瑜护在了身后。

    沈瑾瑜不言不语推开桑田,对那些侍卫道:“走吧,我累了。”

    桑田大惊,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拉拢了大长公主?以大长公主的立场和对沈柟这么多年的感情,居然就这样被她说动了?

    沈瑾瑜停下离开的脚步,回头附在他耳边轻声问他道:“这些话,我之前多想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可是却非要是在这么晚的时间你才说?你说的太晚了!你信我?你要全力助我?好大的口气,如果我要的是让他挫骨扬灰,遗臭万年呢?”

    虽是问话,她却没有想听到答案,问完转身便走了。

    最和善的笑容之下,最温婉的语气,说出的这么凶狠决绝之语,桑田立在原地,只能看着沈瑾瑜的背景渐渐远去。

    双脚像是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半分。

    他找到当时他去潮州之时暗探送来的那些关于沈瑾瑜的消息,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这样的转变。

    他去潮州的这段时间里,沈瑾瑜出了两次门,一次去了大长公主的府上,待了三天,再然后,程轩到了她的小院,待了两个多时辰。第二次,她去了平康坊,找了胭脂,待了几天,直到桑田回京的头一天晚上,她才回家。

    都是如他所见的男装示人。

    她这是要孤注一掷。就为了让他遗臭万年挫骨扬灰?

    呆坐了一整宿,仍是没有头绪。

    桑田早上再也坐不住了,他衣服都没换,骑了马,准备要去找沈瑾瑜。

    才出大门,玉衡已经等在门口看样子好像已经多时了,桑田问道:“已经到了,为何不进去?”

    玉衡微一蹙眉道:“因为我还没想好。你现在去找她,你又想好了吗?我来之前,小姐有些话,说是要让你听完再去见她,不然,见了也是白见。”

    桑田看她手里拿了一些包裹,伸手接过那些包裹,刚准备打开,被玉衡阻止道:“进院子里去开吧,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都半个月了,这会儿你又着什么急?”

    进了院子,桑田将手里的包裹放到小桌上,站着打开了,里面是沈瑾瑜以前从岭南带到京城的几只紫砂壶,玉衡一个个小心拿出来道:“小姐说这些是沈先生亲手做的,她留着无用了,送你,你自会好好保管。”

    桑田瞄见玉衡手上带的手钏,拿起她的手来看了一眼,这东珠手钏的来历,他隐隐绰绰的知道一些。

    他拿起一把壶轻轻摩挲着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转告我,说吧。”

    玉衡道:“小姐让我谢谢你。她说托你的福,在京中过着衣食无虑的生活,也是因为你,才能有命从岭南回来。但她最谢谢你的,是你现在的犹豫和对她的慈悲之心,她感激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