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3家族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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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了这么一大撮吐沫星子,原来不过就是眼红着大为金控。

    这可怎么办好呢,就算是言齐他瞪瞎了他那双和言忱有那么一二分相似眼睛,言战也不可能给他。程源望了一眼言齐,没等他那厌恶外姓人嘴唇张开,他就言战耳畔,用不大不小但整室都能听见声音说:“言总,请节哀,这是您家事,我先出去了。”省得言齐赶人,又拿着话柄子戳言战脊梁骨。

    程源一走,三叔公哭声也隐隐降低了一个声调。

    言齐不再吭声,他状似哀伤低着头,从他侧脸看过去,一如当初言忱躺那儿一动不动时侧脸一眼,睫毛缓慢眨动,他就像是一个思索着如何凿金洞铜鼹鼠。

    言战抬手示意,那两名急救男佣立刻垂首立到一旁,家里医生捏着听诊器,他黯然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门。言战走到他身边去,这位从言忱幼时就忠于言家林医生十分寡言,他眼眸不忍望着窗外晦败天空。

    “也是这样天气。是么?”言战低声问。

    “是。”林医生看向言战,言忱也是这样一个平静而又稀松平常一天里,不期然离开了,那天早晨林医生给言忱做检查时候,他整个身体都已经冷了……“二叔公心脏病我也听老家中医说过,说是能熬到明年春天。”

    言战侧过头去,三叔公已经哭至平静,三个孩子表情各异。林医生把手轻轻覆言战手腕上,若有似无给她把了一会儿脉,顾双城见状,倏然看了一眼言战,为了不让顾双城担忧她是不是真生病了,言战看向林医生,低声说:“我没事,只是一夜没睡,有点憔悴而已。”

    言战欲抽回手,林医生却轻捏住她手腕,他又切了一会儿脉,如此切脉切了四次,林医生终于抬起头来,他出神盯着言战双瞳,就像是言战眼底藏着什么会变形妖精,言战眨了几下眼睛,“我只是近…………”

    “别动。”林医生掀开言战眼皮瞧了瞧,顾双城立即走过来,“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言战说。

    林医生看了一眼顾双城,他言战耳侧说:“你中毒了……等这里散了,二叔公死因,我再细说给你听。”

    “…………”言战立刻敛住表情,顾双城立刻问:“到底怎么了?”她拽住言战手,言战摇摇头,“没事,林医生说我近肝火太旺。”

    “是。”林医生点点头,“这样下去会熬坏身子,要注意休息。”

    “如果只是肝火太旺,为什么你要她耳边说?”顾双城看向林医生,全言宅上下如今都是她人,除了老陈,也除了这位无法开除、背景不明、没有什么朋友林医生,这个老头能言战耳边说话……这是顾双城第一次看到一位男性有幸如此自然得当言战耳边说话,而言战居然没有两三秒之后摸摸她自己略感不适耳朵——她信任这个顾双城几乎挖不出什么秘辛老头。

    “顾小姐。”林医生低声开腔了,直呼顾小姐,三个字就把顾双城疏离开,仿佛她问这个问题很没有礼貌,“失陪了。”

    林医生站到一旁去收拾医箱,言战拍了一下顾双城肩膀,“这不是问医就诊场合。放心吧,我没事。站到小赋和式微身边去。好么?”

    “……”顾双城点点头,她望了一眼林医生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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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啊,你过来。”三叔公有些虚弱喑哑张开了嘴,言战微微低着头,半跪好像哭掉了半条命三叔公膝下,他又招了招苍老手,言齐立刻跪过去,哭着说:”三叔,是我们小辈不孝,您千万不能太过伤心,我们已经失去二叔了,不能再失去您。“

    “是。”言战点头,二叔公叹了一口气,“真是岁月不饶人呐,言战啊,我是看着你长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父亲去了,如今你二叔也去了……”

    “二叔膝下无子无女,他如今就这么与世长辞,三叔放心,二婶那里,我一定妥善安置。我会叫几个堂哥,肯定是要守灵七日。”

    二叔公有一个儿子,可惜活不过三岁就夭折了,大约是早年丧子,所以看待言忱尤其亲厚,特别是言忱父亲言矩过世后,是大力扶持言忱,言矩生前三个弟弟中,也为看重这位二叔公。看父亲和长兄薄面上,二叔公对言战诸项事业,也基本开绿灯予以放行,保守而恪谨言氏内部,众人皆知二叔公就是一杆秤存,如今这杆秤断了。

    三叔公有两子三女,两个儿子不顶用,除了花天酒地干不了正事儿,顶着一份言氏闲职还三天两头出岔子,三个女儿都移居国外,三叔公本来是很想扶着自己儿子上位,可惜他们两个是比言齐还要扶不上墙,董事会上一票都没捞到,故而他视言齐为亲儿子一般栽培照料。言战如今半跪这位三叔公膝下,却明显感觉言齐靠得近一些,这一看过去,三叔公和言齐真是情同父子,一晃神,言战又想起云老爷子弥留后那嘴角一抹笑容……是那样安详。

    “言战啊,你商场历练了这么多年,为‘我们言氏’立下了汗马功劳。”三叔公用手帕擦擦泪眼,含混说。

    什么叫你们言氏?三叔公这就开始摆谱了吗?言式微皱紧眉头,她看着言齐像被阉了个干干净净太监一般匍匐三叔公脚下,心里恶心是有增无减,她又看向半跪言战,言战虽然是半跪着,可为什么就没有半点言齐奴才相和谄媚逢迎呢?

    “都是二叔公和三叔公细心照拂,我才能商场上为家族出一份微薄之力。这是应当,我姓言呀。”

    微薄之力?姑说得也太轻巧了,整个言氏家族谁不知道言战是一家之主?越是功高,越是得谨言。言式微向言战身边跪了跪,言赋也跪言战身旁,这下顾双城反倒没有就近地方可跪了,她索性挪了一下膝盖,今日她打电话让言齐过来,本就让言齐对她多了一份小信任,这时若是跪他身边,那就再能博一份认可了。

    言齐见顾双城跪了过来,心里倒还真暖了一分,他知道如今他和言战已经撕开脸,就算言战从前再怎么看重顾双城,现恐怕也要另眼相看了,他又想到当时顾双城因言式微受了牢狱之苦,心里就愈发怜悯起这个女儿来。他甚至觉得这个女儿和自己很相似,言家,都是无法抬头直背人,确切说,是都被言战光环淹没了,变成了对这个家族都无关紧要人。言齐伸出手去,轻轻拍了一下顾双城肩膀以示安抚,顾双城低着头,微微点了一下头,明明是个再平常不过动作,确充分调出了此刻言齐慈父之心,是,这位慈父看来,顾双城就像一个长期遭受打压怯懦孩子,就连点点头都不敢抬头直视。

    “老三。你和陈非婚约,我同意了。你们订婚时候我没去,嘴上不同意,是舍不得你。”三叔公哽咽着说,“我舍不得你。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独身一人,为了我们家族荣耀,你牺牲太多。现三叔是心里同意了,老三,你终究是女人,再能干,还是要嫁得好才行。为了你将来美满,三叔就是一千一万个舍不得,也不能再耽误你。你二叔是老糊涂,一直给你婚姻打岔,如今他人不了,你爱着谁,就和谁过日子吧,家里,没人再会阻拦你幸福。”

    “是啊,言战。你和陈非既然早就订婚了,还是早完婚好。我看到别人家妹妹连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还是单身,二哥心里也不好受。你瞧瞧双城和式微,二哥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一个女人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言齐帮腔道。

    居然这时候让言战考虑婚事?亏得三叔公说得出口,言赋开口道:“三叔公,二叔公遗体就您身旁,他人一走,您就要抹掉他意愿?您也知道,二叔公根本不同意和陈非结这门亲。三叔公,您今天一定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不,我不累。熙和,我只是看着你二叔公走了,顿感世事无常,你姑姑这么多年,又要照料家里,又要看顾公司,还要管着你们这三个孩子,真真是辛苦她了,若她能早些结婚,对她也是好。”三叔公吸了吸鼻子,继续说:“老三,二叔公过世事情,暂时只能这么压着了。要是被媒体知道,我看股价会再跌一次。”

    三叔公没来之前,言战就早已经吩咐下去了,轮不到三叔公嘱咐。这个三叔公,究竟想说什么?言式微已经听不下去了,家里刚死了人,就开始谈论婚事?这也太火烧屁股瞎着急了。

    “这是自然。我会吩咐下去。”言齐立刻应道。

    三叔公见言战未答话,就开口道:“老三。我想了很多天,直到你二叔今天就这么离开了,我才想明白。你,和陈非,好是现完婚,这样,既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让所有媒体视线集中到你们婚礼上,也可以给家里冲冲喜,你说,这到年底了,事情接着一件又一件,真是我们言家大灾之年。”

    “嗑嗒”一声,卧室门开了,是从港口赶回来陈管家,他脱下帽子,看向躺床上已经不可能有救二叔公,“噗通”一声跪了地上,“我来迟了。”。

    “老陈,你不必太难过。活到这把年纪,生老病死早该看开了。逝者已矣,生者还是应当好好恪职守。这时候,你可千万不能伤了身子,起来吧。”三叔公站起来,亲自走过去搀起陈管家,陈管家老泪纵横,“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早晨我去港口前还来给二叔公请过安,早晨……还是好好。”

    “别难过了,老陈。我看门口那么多记者,你早晨出去一定被跟了吧?”三叔公看向言战,“哎,你瞧瞧,言家上下如今都饱受外面流言纷扰,老三,这时候你若是能和陈非结成连理,那是再好不过一剂良药,你自己可以脱身,也保了我们全家老小安宁。对于女人来说,名节声誉,是比什么都重要。”

    “三妹,既然你和陈非迟早是要结婚,倒真不如趁着现。刚才二哥太悲伤了,说了许多不对话,二哥不是谴责你,那些流言也不是你搅出来,二哥是爱之深责之切,二哥真不希望自己唯一妹妹就这么被人说臭了,今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你现要是结婚了,婚姻生活美满了,旁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言齐如此说道。

    言战没说话,三叔公走到床边颓然坐下去,他和言齐交换了一个眼色。

    顾双城攥起了一只拳头,她目露阴冷盯着言战跪地上左膝。

    言赋也攥起一只拳头,他正欲站起来,言战按住他后腰,他只好继续跪着。

    什么家族荣耀、名节声誉,根本都是狗屁!言式微心里骂开了,她微微挑眉,低声说:“论辈分论年龄论资格,我这里都是没有说话份。但我还是要说,三叔公,您可真狠心,二叔公这刚一走,我们言家刚少了一个人,您又要让我们言家再少一个人!姑这么多年都苦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让姑嫁人!我不让姑嫁人!”说完言式微就装作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她死命抱住言战,“姑,你别嫁人!你别嫁人!式微不让你嫁人,式微要永远和姑一起!呜呜……呜呜……姑,你别嫁人!式微不让你嫁人!”

    老陈见状,才知道他没来之前,这充斥着死亡气息卧室里到底说什么,三叔公想用完婚法子来堵住外面那些戳破天流言,这确实是个法子,但用这里,是兵行险招,出了一点差池,那是赔上了言战一辈子,思及此,他伤怀说:“式微小姐真是小孩心性,莫哭莫哭了,没人要夺了三小姐去。三叔公,二少爷,三小姐,如今言家当家是熙和少爷,熙和少爷差着辈分,但终究是一家之主,婚事,丧事,都得他拍了板才能办下去。”

    老陈看向言赋,言战这才松了手,拍了一下言赋后腰示意他站起来,言赋这才站起来,膝盖都酸透了,他直起腰来,缓慢整了一下领口,看着三叔公道:“三叔公,您看您脸色都哭差了,我叫下人给您收拾一间客房,您先休息一下吧。”

    “我个人苦楚都其次,主要啊,还是老三婚礼该如何办妥。熙和啊,不是三叔公……”

    “三叔公,您该好好休息了。”言赋走上前去,将三叔公缓慢搀起来,两人四目相对,三叔公从言赋眼睛里看到了言忱和言战杂糅一起目光,言赋也是第一次他面前拿出一家之主威严来,“人上了年纪,就容易为一些本该不必过问事情过度操心,您操心是应该,我们都是您晚辈。您说得对,姑是个女人,名节声誉比什么都重要,但这事也关乎我父亲,您一直对姑家族内影响力颇具微词,此刻却要用一个女人婚姻来博一把?我们言家不是毫无还击之力将死之国,病到需要用女人来联姻避战。那陈非底子再干净,也配不上姑一根脚趾头,我看他不上,整个言氏家族都看不上他。”

    “那照熙和意思,三叔公得好好给言战选个全家上下都钟意丈夫。”三叔公打心眼里不喜欢言赋,仗着言忱和言战,这小子居然当面驳斥他话。

    “呜呜……呜呜……式微不让姑嫁人……”言式微还蛮哭,言战搂着她站起来,对三叔公和言赋说:“我陪式微回房间,这孩子鲜少哭成这样,真是要心疼死我。老陈,给三叔公安排一个客房吧。”

    “我住不惯主宅。”三叔公冷冷撂下这句话,言战原本要转身离去双脚膈应原地,她转过身,对言赋说:“熙和,留这儿照看好三叔公。”

    说完,言战就搂着哭哭啼啼言式微出去了。

    三叔公皱了皱眉头,说了这么久,言战一没点头二没摇头三没置喙,真是一拳打了软棉花上,他叹了一口气,“行了,我这就回去。免得进来太久,外面记者也要生疑,以为我们言家又出了什么事情。熙和啊,二叔公遗体,你们千万要照看好,苦了他,恐怕要推迟葬礼。”

    进来时还悲痛之至三叔公,现又顿时清明了,言战开溜了,一肚子话也再难说下去,对着言赋感觉就像是同时对着言忱和言战,那感觉真是糟透了。

    “三叔公慢走。路上小心,千万别伤怀过度。”言赋又把言齐搀起来,“二叔一路赶过来,想必已经很累了。”

    “我也住不惯主宅,家里还有孕妇要照料呢。”言齐立刻说。

    “我是想让双城姐姐送您回去,您车,撞到了喷泉旁,恐怕得先去送去修理才行。”言赋说。

    三叔公和言齐显然不想这刚刚死过人房间里再多呆一秒,这还真是少见,二叔公没了,二叔公权利和财富还,三叔公不会连这个都不意吧?居然从头至尾都没提到权利移交事情。

    顾双城自己站起来,一场哭戏演完了。

    “那就让双城送我回去吧。”言齐看向顾双城,顾双城点点头。

    ——站窗边,言战目送着顾双城开车离开。

    “姑,你刚才怎么都不出言反驳,三叔公简直太欺人太甚!这个老东西,是嫌他自己活得太长了!”

    “式微,姑已经过了那种需要说很多话才能办成事儿年纪。说与不说,全凭我乐不乐意,那些废话提不起我乐意。”

    言式微破涕为笑,她知道就是这样。

    “姑,你为什么让双城去叫我父亲来言宅,而不是叫我去打电话让我父亲过来?”言式微擦掉眼泪,也站到了窗边。

    “式微,我要让双城姓言。”只有姓言了,待言战摘下言齐手上一切后,才能不偏不倚扔到顾双城手上去。

    车子开出了言家,三叔公走了,言齐走了,顾双城也走了。客房里只剩下言赋和死去二叔公,等了三分钟,言战去而复返,林医生也走进来。

    “到底是怎么死?他进客房之前,明明还和我说得好好。”言赋问道。

    林医生手里攥着一个药瓶,他看向言赋,“这瓶药有问题,你也可以说它没问题。是轻剂量,一般人吃十粒都没事,但是他这病情,吃半粒就要了他命,他吃又太急……这瓶药我已经收起来了。”

    “不是意外意外,对么?”言赋问。

    “他知道二叔公病情,非常具体知道,这是很温柔杀人方法。他不想让他有多痛苦死去。”

    “行了,这些话不要他面前说。我们进书房说吧。”

    “……为什么?我现是一家之主,我有权利知道,二叔公到底是被谁……”言战上前,用食指按住了言赋唇,“孩子,别将那些丑恶都说出来,你会被它们染黑,让它们烂你肚子里。你我都知道是谁,何必宣之于口。”

    “……”言赋嘴唇发颤,他哽咽问:“那么……那么我父亲离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