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节 如今真的是,太好了

文昌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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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力的感觉,不仅来自于身体,更多是来自于内心。

    夏启佑,你就这般想要让我死……

    祝铭蔓的嘴角浮上了笑,是从未有过的凄楚。

    夏启佑,是你让我相信你的,我也相信了你,可是……

    我不应该相信的。

    亲兵看见的跟着胡人走的人,明明就是周落篱。

    我居然还跟着你,来看什么落篱的坟墓。

    祝铭蔓手中的刀挥得散乱而无力,这些叛军的身手都很好,每一个人,每一个招式,都是想至她于死地。

    死就死吧,祝铭蔓不想挣扎了。

    她只觉得世间的事情,一切都是这般索然无味,即便能够活着,也不过是在以后无穷无尽的日日夜夜里,再用这一段经历,折磨自己。

    “噗”地一声,是大刀刺进身体的声音。

    “主上,快走,快走!”

    祝铭蔓茫然失措地站在那里,却感到一个浑身浴血的人,挡在自己面前。

    血腥气直冲胸臆,祝铭蔓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

    亲兵回过头,口中也在汩汩冒着鲜血:“主上,快走,快走!”

    祝铭蔓这才发现,是亲兵用身体,挡住了叛军的刀。只是亲兵不想暴露祝铭蔓的身份,以致她更成为叛军的众矢之的,所以改口称了主上。

    一刀,两刀,三刀……

    刚才还是一个鲜活的人,此时已经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祝铭蔓感到脸上有热热的东西,不知是被溅上的鲜血,还是流出的泪。

    两个亲兵,一个还在浴血搏斗,一个正在用将死的生命保护自己。

    有人想要她的命,却仍有人将她的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祝铭蔓一把抹开了满脸的温热,失声大喊了一声,手中的刀,凌厉地将一个叛军斩成了两段。

    刀上见了敌人的血,心中的积郁更在这顷刻之间爆发了出来。

    忽然又来了九个士兵,他们势如疯虎般扑进了厮杀的阵营,但又很快被叛军缠住,倒下。

    九个士兵的到来不过是昙花一现,祝铭蔓却在瞬间更增加了勇气。她抵死支持,因为她知道,来营救他们的人,就要到了。

    ……

    下腹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到处都是一种被撕裂的感觉。

    祝铭蔓紧紧地攥着手,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坚持住,不能认输,不能被叛军抓住。只要挺过了这一次,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然而未过多久,脑中忽然一片昏沉,很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祝铭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她想自己是被叛军抓住了。

    可笑,既然已经设下了圈套,引自己独自出了军营,既然已经派出了那么多好手来追杀自己,何不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亲兵浑身浴血保护自己的情景又在眼前浮现,祝铭蔓忽然大喝一声:夏启佑,你好狠的心啊!有本事的,就真刀真枪地来杀我!

    蓦地睁开眼睛,眼前竟是一个满脸忧色的老妇。

    看见祝铭蔓醒来,忧虑中终于透出了一分喜色,“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浑身异样的感觉,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觉得陌生。

    祝铭蔓伸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却立时惊叫:“孩子,我的孩子!”

    异样的感觉便是来源于此,数月来越发沉重的肚子,忽然就这般空了下去。

    祝铭蔓坐起身来,顾不得身上还有数处疼痛,惊慌失措地叫道:“孩子,我的孩子!”

    那老妇用力拉住如同发疯却已经虚脱的祝铭蔓,温声说道:“孩子出来了,已经生出来了!”

    祝铭蔓如在梦中,迟疑道:“是吗?生……生出来了……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老妇按着祝铭蔓:“你先躺好。”

    老妇脸上的忧色让祝铭蔓心中犹疑,固执地问道:“我的孩子在哪里?”

    老妇伸手指着一边的一个花布包裹:“是个男孩儿。”

    明明是期待已久的降生,终于得到这样的消息,祝铭蔓居然丝毫不觉得欣喜,她看着老妇的神情,一颗心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沉着,盯着纹丝不动的花布包裹看了许久,目光不舍得移开,却也没有上前抱住的勇气。

    终于,祝铭蔓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自己也认不得的声音说道:“孩子……怎么了?”

    “姑娘,这兵荒马乱的,你怎么在外面乱跑呢?你知不知道,你遇见了兵,差一点就把你杀死了。你动了胎气,孩子早产了啊。这里的医生跟我说,你这孩子要到八月底才会出生的,现在还不到七月!”

    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出人意料地滚烫。

    祝铭蔓一语未发,那老妇却继续说道:“这种地方啊,无论如何,不是你一个有身孕的女子该来的。这里缺医少药,有没有个妥当的人照顾,你跟孩子,可怎么过?依我说……”

    祝铭蔓如同中了雷电般猛然一颤,伸手抓住那老妇的衣裳道:“什么……你,你说什么?”

    见那老妇一脸惊愕,祝铭蔓径自奔到那襁褓旁边,一双不住颤抖的手轻轻落下,却是怎么也不敢去触碰孩子。

    老妇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拉住祝铭蔓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孩子生下来就是先天不足,虚弱的连哭都没有声音,好容易这会儿睡着了,你可不能惊到了他!”

    祝铭蔓的脸就在瞬间写满了悲喜,她点头缩回了双手,整个人却已经无力地委顿在地。

    “孩子……活着?”一场绝望的厮杀过后,又听到那老妇说着令人失望无已的话,祝铭蔓自然以为,孩子已经不保了。

    如今真的是,太好了。

    “当然活着,可是这孩子一出生受了大亏,往后恐怕不好养活,别的都不怕,就怕这最开始的一两个月……你想要孩子好,自己先得好生养着。”

    祝铭蔓含泪重重点头。

    老王将军向祝铭蔓请罪,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祝铭蔓的身体并未恢复多少,诸位大将让那老妇进去回话,请主将好生休息。但祝铭蔓却让老妇在营帐中拉了一幅帷幔,请王大将军进来商议军情。

    老王将军劝祝铭蔓好生休养,又向她郑重请罪。

    “是我决定独自出营,与你们何干。”祝铭蔓淡淡说道。

    老王将军惶愧无已,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对了将军,那些叛军可曾捉到活口?”祝铭蔓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