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励志故事

九首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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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三姨让我去跟她一起过,那天还没有进“佳人有约”店门,只见唐婷婷哭着冲了出来。

    然后又冒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操着浓烈的东北腔说:“小鸡仔儿,老子付了钱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别跟老子扯犊子。”

    唐婷婷转身把钱扔他身上:“你走!”

    我三姨把钱捡起来,递给那光头胖子:“不好意思,您走吧。”

    那胖子一把抓住我三姨的手:“老板娘,不错嘛,既然你的小鸡仔儿不陪我玩花样,那你陪爷乐乐。”

    说着胖子就要把三姨往里面拉,她一边嚷着一边挣扎,其他几个姑娘都上来拉,但没胖子的力气大。胖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们推开了。

    见状,我跑进去对着胖子大喝一声:“住手!”

    “吆喝,又来一个,我看这小伙做鸭子的料,是你们样的鸭子吧?哈哈。滚犊子!”胖子还死死捏着三姨的手,她表情很痛苦,显然被捏疼了。

    “给你三秒钟松开手然后从这里滚蛋,不然就被抬出去,你自己选。”我大声说。

    “来啊,爷在BJ混了这些年,小鸡仔小鸭子都要给爷舔跪,还没怕过谁。”说完胖子挥着拳头打向我。我一闪躲了过去,侧身一肘,把胖子顶了个嘴啃泥,他的头撞在桌子上,把杯子撞倒了,水淋在他那荒芜的秃顶上,开了一朵花似的。

    他一抹脸,骂了声“奶奶的”,斜斜歪歪地站起来,怒吼一声,准备动第二轮进攻。这时三姨叫了声“小心”。

    我扎好马步准备迎战,只听哐当一声,姑娘们集体惊叫,胖子白眼一翻,重重摔在地上。他身后,唐婷婷举着把木凳,呆呆地站那里。

    这一击有点必杀技加红药水的意思,胖子瘫在地上**着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唐婷婷见状用凳子在他身上猛击,胖子哎哟叫唤,直叫:“奶奶别打了,求你了,再打要死人了。”

    没想到这货这么快缴械投降,我赶忙拉住唐婷婷,她没打过瘾,还想来几下。三姨把唐婷婷带回了里屋。

    我扯着胖子的耳朵说:“老子不管你在东北是什么土皇帝,要是再敢出现在这店一平方公里内,老子保证打爆你的蛋蛋,再一脚把你踢回东北旮旯。清楚不?”

    “清楚了!清楚了!不要再打我了,刚才喝了点酒酒疯,各位爷爷奶奶饶了我吧。”

    我扯着他的耳朵,拎到门口,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快滚。”

    胖子顾不得身上一层的灰土,屁颠屁颠地爬起来就跑了。

    我跟唐婷婷来到不远处的公园。她一直不说话,脸上留着泪痕。

    我递给她一张纸,她擦了擦脸。良久,终于开口了:“做我们这行的是不是很脏。”

    “不。”

    “得了吧,你嘴上说不,心里一定在说这女人脏死了。”

    “真的不脏。”

    “做我们这行没有尊严,天天受气,我真的想走出来。”

    “那你试过吗?”

    “试过,但……没有那么容易。”

    “慢慢来吧,慢慢找机会。”

    “给我讲个励志故事吧,激励激励我,比如一个雏妓怎么自立自强,最后变成**oss的那种。”

    “真没这样的故事,电影里估计现在都不演了吧。励志故事,都是搞传销的傻叉瞎扯的。”

    唐婷婷“哦”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见她不说话,忙安慰:“其实事在人为,只要想做,有梦想,就去追吧,万一实现了呢?”

    唐婷婷高兴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问:“大学生活怎么样啊,我好羡慕你们大学生。”

    “不错的,走,我带你去我们学校。”

    我带着唐婷婷去我们学校食堂吃饭,去图书馆看书,操场上打球。她对什么都好奇,脸上天真的笑容像孩子的。

    玩了一天,坐在校园林中的椅子上喝着奶茶,她满足地说:“你们学校太棒了,我更羡慕你们了,怎么办?”

    “考进来呗。”

    “啊?我现在怎么考?”

    “嗯,可以考继续教育学院,那样你仍然是大学生,还可以跟我们一起毕业。”

    唐婷婷大喜,手舞足蹈地说:“真的吗,真的吗?告诉我怎么考,我现在就要报名。”

    我忙示意她坐下,给她慢慢讲程序。

    后来每次去“佳人有约”看三姨,唐婷婷都坐在那里认认真真看书复兴功课,姑娘们说我们婷婷恶补知识文化,这是要做高级鸡的节奏啊。  唐婷婷不理睬,只顾看书。

    BJ秋高气爽的日子维持不了多久,然后漫长冰冷的冬季来临。我想到赵忠祥在《动物世界》解说的调调,交配的季节结束了,动物们忙着迁移到南方水草肥美的地区。

    到了冬天,我的心会不会也冷掉、僵死,听说BJ的冬天能把蛋冻爆。南方那个可以融化我内心的女人,已经在纽约,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悲伤的痉挛。

    马克?吐温说:“戒烟非常容易,我每天都在戒。”语言的技巧与事实的逻辑悖论,听起来荒谬滑稽。

    当初想,忘记一个人非常容易,每天都在试着忘记她。我同样陷入了此等悖论。

    入选了文学院的篮球队,喜欢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用犀利的传球撕碎对方的防线。

    球场上总有几个球霸,全场进球数跟足球相当还装出自己会玩。这些人无非是把打篮球当成了泡妞的手段。

    殊不知,真懂篮球的女生一般很少去场边看篮球,在球场边看球的女生多半是为了看某位男生的,对没感的男生你表现得再卖力拼得七窍流血都没用。

    大学里的求爱不像高中时那般隐晦,写情书或找朋友传话都成了过去时。每次到篮球场训练都会有一两个女生给我送水。私下里她们直接问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我回答也很直接:“不用。”

    我从未觉得自己有多酷,反而会因伤害了她们心怀内疚。

    但后来现想多了,她们内心比我更坚强,往往第二天就牵着新男朋友在操场上遛弯了。

    遛男朋友就遛吧,无法打击我,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爱怎么遛怎么遛,哪怕在我面前当场交配也不在乎。

    遇到过几个比较真诚的,其中有一个印象比较深。在图书馆我们同时看到了一本叫《虹》的书,同时拿起来。

    结果当然是我让她先看。

    我们聊过几句话,几句简单的交流,比如你喜欢什么颜色啊爱看什么电影啊吃面食还是米饭啊……她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给我一张去hn的机票,说要跟我去旅游顺便见父母。

    当时吓得老子屁颠屁颠的,赶紧告诉她:“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抖着手把机票揣进了衣兜,头也不回地走了。

    结果这女生回到宿舍哭了一天一夜说我欺骗她的感情。她同宿舍的姐们儿见舍友哭得梨花带雨的挺可怜,誓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几个妞跑到我宿舍下面狂喊:“曾小宇,你个天杀的感情骗子,快快给本姑娘滚出来受死吧!”

    长这么大虽然有被女生追过的经历,高中时被早熟的痴女洁勾引过,但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人生中轻描淡写的两性之事。

    这几个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啊,还要在这里混四年,我可不想这四年都夹着尾巴做人。

    宿舍楼的男同学都聚拢在阳台上看,对面女生宿舍的也在看,有的还一边看一边怪叫。

    鲁迅说中国的看客伸着脖子看热闹,跟鸭子差不多,看客们把中国人爱看热闹爱起哄的劣根性暴露无遗,今天我算见识了。

    我问杨尘君:“和尚,我这一劫能不能躲过去,帮我算算何如?”

    杨尘君掐指一算,冥思片刻,说:“我看你躲不过了,我欠你从了这个女施主吧,缘分啊。”

    我蜷缩在宿舍里手足无措。

    袁正居然开始看老子的笑场,我没有处理过这种大场面,赶忙向他求救:“帮我想想办法吧,你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就跟她聊过几句话,帮帮忙好不好。”

    袁正这厮开始耍大牌了:“想不到曾大才子也有今天,求我就帮你。”

    我学着他往日跟我说话的贱样,跳过去又是给他揉肩又是按摩地说:“袁大官人,你就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袁正鄙视地看着我:“得得得,还是要哥出马摆平这事,看着我怎么表演,学着点。”

    只见袁正大步走到阳台,对着楼下的妞们大声喊:“瞎哔哔啥啊,都说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老子袁正的种,跟曾小宇半毛钱关系没有,你回去问问她搞过多少男人,长长记性好吗?”

    那几个妞顿时语塞,无话可说,大骂袁正臭流氓。

    围观的人一听这爆料,怪叫得更欢。

    几个妞一听这样下去不妙,不知道袁正还要编造多少侮辱自己室友的谣言,赶紧闪了。

    倒是弄得看客们很不爽,纷纷嘘场。

    我连忙出去对大家说:“误会误会,其实我们是话剧社的,刚才这是在排演话剧,要达到一个真实的效果所以实景再现,谢谢大家观赏,都散了回去洗洗睡了。”

    围观的人一听,极失望地作鸟兽散。

    进宿舍后我对袁正说:“刚才你说那句话真他妈的爷们儿,对付女人你还真有一手。”

    袁正该骄傲了:“那是,老子泡妞时你丫还撒丫子玩尿泥呢,这几个妞这点把戏难不住我袁大官人。”

    当然这事儿还没结束,后来我找到那个女生好好谈了一次,真心诚意地告诉了她我跟付文心的事。

    她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连忙拿出纸巾给她擦,她说:“你放心吧,我这次不会让室友看到。”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你为什么不勇敢点去追求真爱?”

    “真爱不仅是一时的浪漫和激情,更是责任和担当,还有承诺,如果连承诺都给不了对方,不能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这不是真爱,而是自私。”

    她怜惜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说:“你太年轻了,像个孩子,不懂女人的心。付文心不是要你给她生活上的承诺,她只要你爱她的承诺。”

    “我喜欢独来独往,也许注定一生孤独。”说这话的时我觉得自己很装,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一语成谶。

    她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想到我,随时告诉我,我都会到你身边来。”

    然后她要我答应她一个要求,借肩膀给她靠靠。我让她靠了一会儿,气氛有点尴尬。我东看西看,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才好。

    这姑娘后来有了男朋友,毕业后跟他结婚后过着幸福的生活。偶尔她会跟我聊起大学往事,说那次靠在我肩膀上的几分钟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刻。那是后话了。

    就这样,我整天奔走在篮球场和图书馆,拒绝女生的表白,拒绝舞会,拒绝社团,拒绝英语角,拒绝一切交流,过着清教徒般的生活。

    系里面长得最科幻那哥们儿已经换过两次女朋友了,我依然孑然一身,如独行侠般笑傲江湖。

    书籍、篮球、电影,写一些永不见天日的姑且让我称之为“思考的分泌物”的东西,骑着单车在偌大的校园瞎逛,这几乎是我生活的全部。

    可能我太与世无争,毫无心机和芥蒂,杂志社里负责校对的那个斤斤计较的阿姨说,小宇啊,你这才华,早该上去了,你就是不去争,动点心机啊。

    我无所谓地说,我来《潮》是看重杂志本身,自己的得失无所谓。她绝望地哎了一声说,你这孩子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阿姨就是太争,多校对了一百个字也要吵着加钱,太有心机也不是好事,不到两年,这阿姨就得心肌梗塞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