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半卷舒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书迷楼 www.shumi.la,最快更新[综神话]求寿终正寝最新章节!

    因为元春省亲夹在中间,再加上珊瑚还没有掌控道观,黛玉不过在十一月去了道观一次,腊月和年节都没过去。省亲过后几日,她禀明贾母,带着雪雁和王嬷嬷及贾府的几个下人,坐着车直奔三清观而去。

    到了三请观,在雪雁的扶持下,黛玉下了车,率先走进观中。上次匆匆而来,她并没有到正殿而来,而是直接奔向后殿和珊瑚商量正事,因此这正殿她还是第一次看。

    黛玉走进上明下暗的雕花格子的大殿,一眼就看见了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虽不是名家手笔,可是笔力雄劲,挥斥方遒,倒也有大家气度。前面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收拾的整齐别致,不落窠臼,一派大方,黛玉看了之后心中暗暗点头。雪雁上前,铺好垫子,她上前,以左手拈香注炉,三匝礼拜,拜毕回头。

    收到消息赶来的珊瑚说:“知道施主过来早已经收拾出一间静室来,还烦请施主跟我来。”场上除了自家人之外还有些知客的道姑,纵然珊瑚已经控制了整个道观,可是为了避免麻烦,黛玉和珊瑚还是做出一副观主和施主之间客气疏离的态度。

    在珊瑚的领路下,几人来到早已经准备好的房间。众人进了房来,黛玉只说要休息,打发了王嬷嬷和雪雁,珊瑚在她对面坐下。

    “我知道姑娘是爱清净,这房间位于后殿最边上,位置相对偏些,可是却是自成一局,和旁的房间隔得远,等闲人都不会到这里,轻易不会有人来打扰。这房间也是我按照姑娘素日的喜好亲自布置的,这屋子除了姑娘之外再也不会住第二个人,姑娘尽管放心。”服侍了黛玉这段时间,她知道黛玉个性好静喜洁,自然按照其喜好来安排一切。

    黛玉笑着点点头,打量着珊瑚的气色,关切的问:“最近可还好?这些日子可还适应?”

    “姑娘放心,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我说话做主的地方,一切都好。倒是姑娘可好?姑娘没有又受委屈吧?”珊瑚知道比起自己来,黛玉在贾府的日子虽然吃穿不愁,可是却不一定好过,因此关心的询问。

    黛玉闻言轻笑着,说:“整个府里就算不待见我,不管怎么说上面还有老太太呢,老太太还是真心疼我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也不会委屈到我,再说你家姑娘我也不是会让人委屈的人,在府里都还好。”

    珊瑚闻言叹着:“我也知道贾府不会在用度上难为了姑娘,可是毕竟在别人家里,说话行事难畅意,终究不如在自己的家顺心如意。姑娘要是不能在外面买宅安家的话,这边一切都好,现在我已经理顺了,姑娘就住在这里也不错的与姑娘名声也无碍的,总比在那府上受闲气的好。”

    黛玉闻言笑笑,说:“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也早就想搬出来,这你也是知道的,只是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搬出来,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或者有个契机才行,不然我搬出来,先不说老祖宗的那关难过,就连贾府其他人也必是不肯的。‘不能容人,连个孤女都容不下,将至亲撵出来’的名声他们怎么肯担,若是没个好说辞只怕我连府门的迈不出。”

    “姑娘可是说笑了,腿长在自己的身上,想走就走了。他们不让走,姑娘要是坚持走,难不成拦不住还把姑娘囚禁起来不成?姑娘在那府上难道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不成?”珊瑚认为黛玉的话有推诿的嫌疑,不自觉的话说的重了。

    “可是满嘴胡沁,瞎说什么。那府上有什么好的值得我留恋,只是若是没有个好说辞硬生生的就走,未免寒了待我好的一干人的心,特别是外祖母。再者真要弄得那么生分也不好,大家说起来总归是亲戚一场,‘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难道你还真打算离了贾府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不成?”黛玉板着脸嗔道。

    听着黛玉似轻实重的话,珊瑚的脸红了红,不服气的辩道:“就那样的人家还有什么好来往的,姑娘还和他们讲什么情分,要我说姑娘尽管拿腿就走就是了。他们整日里你算计我来,我算计你的,就连老爷留给姑娘的嫁妆银子都不肯放过,千方百计谋了过去。姑娘整日里说外祖母怎么怎么疼你,可是这事被她知道后,对府上那伙没心肝不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帮着那起子人从姑娘口袋里掏银子,这可真真是疼姑娘的表现……”

    “够了!”黛玉怒色满脸的厉声喝止了珊瑚的话,站了起来,背对着珊瑚望向窗外,半晌不语。

    珊瑚看着黛玉孤寂的背影,有些懊恼,虽然是实话,可是却不分轻重一股脑的就说了出来,伤了林黛玉的心,现在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排解黛玉的心情,只好跟着沉默不语,屋内一片静寂。

    黛玉久久望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珊瑚说:“我这会子累了,你先下去吧,回头等我精神了再找你说话。”

    珊瑚闻言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黛玉一眼,心怀忐忑的下去了,走到门口又回望了一眼,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走了出去。

    打发走了珊瑚,黛玉转身走到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心绪终究难宁。不得不说珊瑚刚才的一番话打中了黛玉的软肋,让她一瞬间觉得被剥光在珊瑚的面前,她是个典型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女,是那么的狼狈,因此刚才黛玉的怒气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黛玉也知道贾母对自己的好并不是毫不保留的,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毫无保留爱她疼她的人已经过世了,而另一个时空的人是连面见都难见的,只能将深深地思念埋藏在心里。纵然贾母有些私心,可是在茫茫人海中,要想找到一个再像贾母一样疼她宠她的人只怕已经没有了。人是群居动物,不可能离群所居,而黛玉在贾府生活了那么久,是面子情也好,是真心也罢,人心都是热的,总是有几分感情的。要真是和贾府不相往来的话,黛玉还真做不出,她搬出府去可不是离群索居的。

    在屋里枯坐了一会儿,黛玉推门而出,因不想见人,就绕到观后向山上走来。观后山上遍植青松翠竹,林黛玉一身云雁纹锦滚宽银红领口对襟烟霞红长棉褂子,暗红镂花棉裙,这一身红在这满山遍翠中可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扎眼的很,也越发衬得林黛玉亭亭玉立,风姿不凡。

    站在山坡上,眺望远方,黛玉一时心有所感,她伸手从这些翠柏绿竹上轻轻拂过,慢慢地念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李煜的这首《相见欢》咏完,黛玉轻叹一声,当初李后主国破被掳,写此词以表去国怀乡之离愁,虽是利用淡淡的口吻,轻轻道出一切只因为离愁而起,不过在这淡淡的背后,却隐藏著后主内心极深的哀痛。如今自己的境况和这首词所流露的心境颇为相似,都是在无可奈何的环境中,在离愁的煎熬下,有着痛极而无泪的感觉,纵然只是潇洒豁达,可谁又知内心是何番心境,别种滋味在心里头。

    又叹息了一声,黛玉顺着原路走回观中。就在她走后不久,从另一个方面的走过来两位年青的少年,跑在前面的年纪小些,左看右看一番转头说:“大哥,我就说刚才看到的不是人,一定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子,你非不信,你看这里哪有什么人?一个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好好的闺阁绣楼不呆,跑到这人迹罕至的山上挨冷受冻,这也实在说不通。再说那样绝代风华,那样飘渺摇曳的身姿怎么可能是人。大哥我们绝对绝对是遇仙了……”

    这少年为了强调自己话的肯定性,使劲的点着头,突然他又皱起了眉头满脸惋惜的说:“啊,只是这么美丽出尘的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刚才我恍惚听见她吟哦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真是婉转动听,拼着折了我的福寿,也好想再见上一面……”少年一脸的神往。

    年纪大一些的没有理会一旁咋咋呼呼的兄弟,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目光落在地上轻浅的脚印上,继而望着山下的道观若有所思,低头想了一会,他快步下山直奔道观。

    看见黛玉从外面回来,王嬷嬷赶紧迎了上去,伸手握住林黛玉露在外面冰冷的手一边帮着她暖手一边说:“这么冷的天气姑娘出门也该穿上大毛的衣裳,要不带上手套也是好的,就是在不济带上手炉也不会冷成这个样子。何况姑娘也不该一个人出去,怎么着也该带上雪雁才是。这不比府里,就算是为老爷和夫人盖得道观,可是不同家庙,还是有外人的,在外面走动连个丫头都不带也未免有失大家闺秀的体统。”

    不等黛玉说什么,王嬷嬷又责怪站在一旁的雪雁:“叫你跟着出来就是服侍姑娘的,怎么你不在姑娘跟前反而躲起了清净,偷起懒来。早知道你这样不中用,好吃懒做的,还不如找个人牙子来乘早卖了你心静!”

    雪雁一听说要卖了她,吓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叫起屈来:“妈妈,冤枉,可是冤枉,我可没有偷懒。妈妈是知道的姑娘睡觉轻,因此姑娘休息的时候基本上房里都不会留人伺候,怕扰了姑娘。这次也是一样的,姑娘在里屋休息,我在外面伺候着,因为想着姑娘奔波了一上午,醒了之后可能会饿,所以我就找珊瑚姐姐给姑娘准备点点心,没成想我端着点心回来就看见姑娘不在屋里了,我就立刻出去四处找姑娘,只是这道观这么大,没找到而已。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偷懒,妈妈千万不能卖了我。”

    雪雁说到后来已经委屈的哭了起来,黛玉看着一脸严肃的王嬷嬷,知道王嬷嬷不好深说自己,是借着敲打雪雁来告诫自己,赶紧帮其讲情:“好了,妈妈,雪雁跟着我这些年,她是在你眼皮子下长大的,她什么个性你最清楚不过了,不要吓她了。这地上凉,跪久了对身体不好,你快让雪雁起来。其实是我醒来觉得心里闷就没打招呼自顾地出去走走,根本不管雪雁的事情,可是我错了。”

    听了黛玉的话,王嬷嬷虽然依旧板着脸,脸上的神情却柔和了很多,丢了个眼色,示意跪在地上的雪雁起来,说:“既然姑娘替你说情就饶了你这一遭,若是还有下次让姑娘一个人在外面,看我饶不饶你,就算不卖了你,也是一顿板子然后把你轰到粗使丫头里去。”

    王嬷嬷不再理会雪雁,转过头,拉着黛玉在软榻上坐下,说:“姑娘也别怪我越俎代庖帮着管教她们,实在是姑娘心慈手软,若是都像姑娘这样纵了下去,只怕将来她们坏了规矩,让人笑话我们林家出来的不懂规矩。姑娘现在住在亲戚家,这个上更是要注意,所以宁肯平日稍微严着一点,也不能落人口实,没白的让人耻笑了去。”

    黛玉闻言连连点头称是,她知道虽然王嬷嬷满脑子封建思想,老观念改不过来,可是却是真心对她好。关于贾府对黛玉的态度,王嬷嬷也知道,只是她不过是黛玉的奶娘,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因此只能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着林黛玉,不希望贾家挑出黛玉一个不是来。

    说话间已经午饭的时候,珊瑚早已经整治好一桌精美的素斋送了上来。黛玉用毕,珊瑚陪着王嬷嬷和雪雁用饭,黛玉在一旁闲坐,一个道姑送茶过来。

    见这道姑面容姣好,嘴角边上还有一颗美人痣,更显得无限风流,黛玉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施主的话,贫……啊……贫道智能。”那道姑似乎没想到黛玉会问她的姓名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一丝甜美。

    黛玉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智能的退去的背影出神。一时,王嬷嬷三人也吃完了饭,扯下残席,林黛玉看着跟着一起收拾的几个小道姑中智能最为拔尖,而且一举一动皆与众不同。

    等收拾好,林黛玉对着一边的珊瑚说:“这个智能是怎么回事?”

    “哦,姑娘是说智能吗?她是去年十一月底来投的,她说她也好人家出身,只是家道中落,生计无着,所以出家,不成想所在的道观失火,只逃出她一个,因此前来投奔。”

    提及智能,珊瑚是赞不绝口:“我看她聪明伶俐,而且经书也极通,倒诵如流,能书能写,观中正少她这样的人,就收留了她。自她到观中之后,她于观里的方方面面的事情知道不少,帮了我不少忙。自进来之后一直安安分分的,基本上都在后面抄抄经文,做些杂事,极少到前面去,说是她的容貌惹祸,也蛮知道分寸的。怎么,姑娘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吗?”

    林黛玉摇摇头说:“有没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只是我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不妥当。”

    “哪里不妥当,她在观里这么久了,我怎么没看出来?”珊瑚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个道姑长得挺出挑,妍媚的。”王嬷嬷在一旁插了一句。

    “与那个无关。”黛玉看着珊瑚听了王嬷嬷的话一副急于反驳的样子赶紧说:“我就是觉得她不老成,不是个能守得住青灯古佛耐得住寂寞的主。”

    伸手阻止珊瑚,不让她说话,黛玉继续说:“我这么说可是有根据的,你刚才所说的她来投奔时的说辞我觉得有问题,‘家道中落,生计无着’,父母兄弟姊妹亲族在哪?怎么肯让她出家?她的说辞含含糊糊,不清不楚。而且刚才我在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子胭脂的芳香,若是真心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再去沾染俗尘中女儿家的事物。虽说你也不过暂时出家,总有还俗的一天,可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终究还是要有个出家的样子,她说她已经出家经年,可是言行举止却连你都不如。”

    听了黛玉的一番话,珊瑚陷入沉思,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说:“不能吧,这个智能自从到观里来之后可是一直安分守己,她连前殿都甚少去,不像是个贪恋尘世的。”

    “若是像你所说那样安分,我们不过是瞎疑心就好了,怕只怕——”黛玉一声长叹,闭口不言。

    “怕只怕什么?姑娘你倒是说呀!”珊瑚急了,生怕有什么不妥,追问着。

    “姑娘的意思是怕只怕她是从别处逃出来的,之所以不肯到前面去不是因为不想去,而是不敢,怕别人认出她来被抓回去。”王嬷嬷接口说着。

    “啊?”听到王嬷嬷的话,珊瑚把目光转向黛玉,只见黛玉轻轻点头表示她也是这个意思,一时傻了。

    “咳——”王嬷嬷轻咳一声,说:“这个道观是姑娘为祭祀老爷和夫人所建,并不禁外人来往,可是却绝不是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要是一切真如我们所想,等风声过去,智能耐不住清修的寂寞,闹出丑事来,不仅将道观的名声赔进去了,姑娘的脸面到时可是让你给丢尽了。因此你一定好好查查这个智能的来历,若是真有什么不妥当还是趁早打发了要紧。”

    道观尼庵虽然是女子出家的地方,可是常有一些耐不住寂寞的出家之人,她们不等还俗,就和一些年轻风流男子勾勾搭搭,颠鸾倒凤,成就好事,只是最终婚嫁的是少之又少,不过就是一响贪欢而已。甚至有些道观和尼庵明里是烧香拜佛的地方,暗中却在做皮肉生意,有些达官贵人还就喜欢这个调调,于是一拍即合,好好的道观尼庵就成了暗门子。

    珊瑚傻傻的望着王嬷嬷,对于王嬷嬷刚才的话她只听明白了一半,因此直愣愣的问:“丑事?什么丑事?”询问的目光转向黛玉。

    黛玉闻言,脸色飞红,扭过头去,对珊瑚的话和询问的眼神只当作没听见没看见。王嬷嬷这才想起珊瑚是个女儿家,有些事情不明白,赶紧拉着她出去详详细细的说清楚。黛玉对上雪雁懵懂无知的眼神,看着外面王嬷嬷一副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样子,心中暗笑,避的自然是自己,可是前面的话里早已经露出自己知道的意思了,王嬷嬷又何必这样掩耳盗铃。

    听王嬷嬷解释清楚了,珊瑚脸色通红的走了进来,一脸愧疚的说:“可是我思虑不当,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留下了她。她若真像姑娘所说那么不老成,届时要是这好好的道观因为她而变得乌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又没的糟蹋了姑娘清白的名声,到时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看着珊瑚又急又气,滴下泪来,黛玉赶紧宽慰她:“话是这么说,可这不还都是我们的推测,没影的事呢,你就这么白眉赤眼的做什么?再说若是真查出来什么,这种事情也不好大声嚷嚷,谁知道她躲得是谁,说不定是哪家的权贵,没的平白给道观树敌的,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地把她打发了就是。若是嚷嚷开来,她虽然在观里日子浅,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传出去还是于道观的名声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