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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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理了自己在醒龙谷中采摘的一大批灵植,艾德曼与迟邈药君都非常满意,后者难得笑容满面,惊得徐善杰都吓了一跳。

    虽然自家小徒弟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抄书,但心情极好的迟邈药君目前也懒得管他,扫了他一眼后便笑着看向将飓风捞进手里的艾德曼,语气慈和:“以后若是需要什么丹药,尽管来找老夫。”

    “那是自然,就多谢药君啦!”艾德曼也答得坦然,随后与一脸见鬼模样的徐善杰道别,便快步走出了药庐。

    勉强算是兑现了曾经的约定,艾德曼心情愉悦,刚想要前去外门寻找白泽,便看到卫铭泽迎面而来。

    卫铭泽同样也是迟邈药君的弟子,曾经与艾德曼一同下山历练,对艾德曼颇为照顾。既然见了面,少将大人自然要停下来打一声招呼,而卫铭泽也笑着点头致意:“艾师弟怎么到药峰来了?”

    “迟邈药君曾帮过我,这次是特来致谢的。”艾德曼实话实说。

    卫铭泽素来知道自家师尊喜欢艾德曼,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探究:“师弟这是要回阵峰吗?”

    “不是。”艾德曼摇了摇头,“有点事情,打算去一趟外门。”

    听到艾德曼的回答,卫铭泽表情奇异:“若师弟去外门不是有急事的话……还是先回一趟阵峰为好。”

    听到卫铭泽这么说,艾德曼愕然一瞬,皱起了眉心:“阵峰发生了什么吗?”

    “不必担心。”卫铭泽轻笑了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师弟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卫铭泽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后便挂着揶揄的笑意快步离开。艾德曼站在原地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遵从了卫铭泽的建议,放弃了直接去找白泽的打算。

    一路风尘仆仆赶去阵峰,艾德曼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看到他时候的蠢蠢欲动,直到这份异样在他来到阵峰后,突然增强了数倍。

    艾德曼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会走路的大肥肉,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而其他华阳宗内门弟子就像是饿了八辈子那般,盯着他的目光热烈又垂涎,仿佛恨不得将他一口吞掉。

    艾德曼被盯得心中发毛,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脚步,刚刚看到玄晟道君的院落,便被几十名似乎早已等候于此的外门弟子热情地围住。

    ——然后,他就几乎被突然而至的礼物给淹没了。

    虽然艾德曼的喜好刚刚被人打探出来,但已然有不少弟子准备了礼物,跑过来试一试自己的运气。

    艾德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时被酒香诱惑把持不住,竟然会引来这么麻烦的后果,不由得一脑门黑线。

    所幸,艾德曼即使收了礼物,也还是有一些分寸的。太过贵重的坚决推辞,只要符合他的心(胃)意(口),多简单廉价他都喜欢,再加上一张小脸笑起来格外讨喜,就算被他拒绝了礼物的弟子也并不会真正感到着恼。

    这一次成功的“送礼”狂潮,让艾德曼与内门弟子之间的冷战彻底瓦解,转而进入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蜜月期”。

    真正与艾德曼接触过后,内门弟子们这才发现艾德曼并非他们想象中那般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反而极为随性,还有点小孩子气,格外注重口腹之欲,一谈起美食来,整个人都是闪闪发亮的。他虽然收礼,但并不贪财,有着自己独特的坚持,只要真心对他好,那么他自然会有所回报,绝不会吝啬地占人便宜——也不会允许别人将他当傻子耍。

    在修真界,随波逐流、不敢表达自己真正意见的“老好人”并不会受欢迎,因为他们太过软绵,极容易被利用,不仅在大道上走得艰难,还很经常会累及旁人。

    反倒是艾德曼这般,有才华、有脾气、有性格、有坚持的人,才更加令人喜欢,起码交往起来顺心合意,只要不越过彼此的底线,就不会有太大的摩擦。

    从前,内门弟子看艾德曼不爽,是因为他修为低、年龄小,却被师长们另眼相待,担忧他侵占本应属于自己的资源。但如今真相大白,艾德曼受到的特殊待遇都是由于道网的构建,而他本人也修为飙升至金丹,远远超过大部分内门弟子。不在同一个层次,就没有了比较的意义,自然也没有人多说他的不是,指责他享受了不该享受的待遇。

    你送我符合心意礼物,我就回报你你想要的东西,虽然只是纯粹的交易,但是买卖有了情谊就在,反正本身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不借此机会一笑泯恩仇?

    打发走了这一批内门弟子,艾德曼也不敢久留,连忙转身溜出阵峰,生怕什么时候再被逮住,又是一阵子的人情往来。

    值得庆幸的是,这波送礼狂潮还只是在内门流传,尚未波及到外门,艾德曼一路上与认出他的外门弟子打着招呼,终于一波三折地来到了白泽洞府的迷阵之前。

    因为早就与白泽打过招呼,领路的白蝶已然等在了阵外,见到艾德曼后立刻绕着他转了一圈,振翅飞入迷阵之中。

    院落之内,白泽浅浅一笑,上下打量了艾德曼片刻,确定他并无损伤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一次下山,你当真前往东海寻找‘醒龙谷’了?”

    “不错,而且我也找到了。”艾德曼点了点头,与白泽面对面坐下,放出貔貅,然后将飓风捧着送到白泽面前,“飓风出了点事情,差点死掉,你看看它现在有没有什么妨碍?”

    白泽听到艾德曼的话,不由得微微蹙眉,接过幼龙探视一番,这才扬起唇角:“并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艾德曼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抓起桌上的灵茶灌了一口,语气糟心,“你简直不知道,我这次去东海到底遇到了什么!”

    白泽有些好笑的听着艾德曼抱怨,同样也极为好奇传说中“醒龙谷”的真实模样,直到艾德曼说到潭底的殿宇遗迹后才微微皱了皱眉:“怪不得,最近数千年来,龙族几乎在修真界绝迹,应当是……龙族内出了什么变故。”

    艾德曼并不怎么好奇龙族的变故,见白泽陷入沉思也没有打搅追问。半晌后,白泽自己回过神来,歉然一笑:“然后呢?”

    “然后……”艾德曼抿了抿嘴唇,相当不开心地想到了尘绯那一张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守界人……?”听到艾德曼对于尘绯的描述,白泽浅灰色的眸中满是疑惑与茫然,“我竟然从未听闻有这样一种非修者亦非凡人的存在。”

    “真的没有?”艾德曼也随之皱起眉,实在无法想象此界中竟然还有白泽不知道的事情,“他说,他还曾经见过小时候的你呢!”

    白泽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着实没有印象,但按照你的说法,守界人应当是看守此界稳定的存在,除非真正出现足以震动一界的大事,否则应当不会随意出手。”

    “我可不管他出不出手,我只担心他看守那个醒龙谷,让飓风无法接受龙族传承!”艾德曼咬了咬牙,“况且他现在似乎黏上我,不知该怎么甩掉才好!”话音刚落,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猛地一变,带出了几分犹疑忐忑,“你洞府外的迷阵好用不好用?那个家伙神出鬼没的,不会被他偷听到吧?”

    白泽的表情微有些怪异:“这……我并未与守界人真正接触过,并不了解对方的威能,故而……”

    艾德曼默默扭过头去,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将肚子里一堆关于尘绯的抱怨不满咽了回去,忍得差点想要吐血。

    难得见艾德曼表情幽怨,白泽又是怜悯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大约是一种“熊孩子终于栽了”的欣慰?不过,他仍旧温言安抚苦逼的少将大人:“关于守界人的讯息,我会帮你探查一番,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要去拜见一下,希望你能引荐一二。”

    “这个倒是没问题,但是那家——尘绯前辈是否应允,我可就不敢保证了。”艾德曼努力将自己的称呼往“尊敬”的方向上扭,差一点咬了舌头。

    既然白泽并不了解守界人,艾德曼也不想再谈论关于尘绯的事情,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么,你知道‘界石’吗?”

    白泽愣了一下,这次终于点了点头,为艾德曼讲述了一下“界石”的由来与传言。确切的说,白泽本人也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界石”,但他曾因为好奇,专门寻找过大量关于“界石”的记载,了解地较为详细。

    白泽的讲述比之尘绯来细致了很多,但总体而言却并没有太大区别。听说“界石”身处魔域,就连希望一睹“界石”真容的白泽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既然是魔域,你就不用多想了。”白泽抬起手,顺了顺艾德曼的金毛,轻声劝慰,“就算是我,也不敢随随便便闯进魔域之中,寻找不知藏在哪里的界石。”

    艾德曼垂下头,整个人都有些灰败:“嗯,我知道,一听到‘魔域’我就基本上放弃了,只是有些糟心。”艾德曼语气怨愤,“明知道我得不到,还要放到我眼前来勾引我,简直烦死了!”

    白泽失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艾德曼都快要被那位守界人给玩坏了,只要稍一提及,就怨念缠身。

    一整天都在华阳宗各个山峰之间来回跑,艾德曼实在有些累了,与白泽聊完后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专属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而他却并不知道,在一墙之隔,白泽屋内的灯却亮了整整一夜。

    笔直的端坐于屋内,白泽在烛光下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白玉雕像那般沉静安详,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耐,一直到一抹红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一直垂眸而坐的白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头向后看去,正对上红衣男子含着浅笑,又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眸。

    白泽没有半分惊讶,只是站起身,朝着男子深施一礼:“贵客临门,白泽在此久侯了。”

    红衣男子轻轻颔首,举步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举一动都格外的悠闲自在,仿佛是在自己的洞府内那般。

    而白泽则恭谨地站在原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一位“不速之客”。

    屋内的烛光并不明亮,映得男子的面孔半明半暗,越发显得那双跳跃着烛火的眼眸幽深冶艳、勾魂摄魄,哪怕白泽这般心境古朴无波者也忍不住荡了一荡,连忙收敛心绪,垂下视线。

    两人在晚上聊了什么,没有旁人知晓,待到太阳初升、艾德曼揉着眼睛打开屋门之时,只觉得白泽看向自己的眼神颇有些古怪,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怎么了?”艾德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无事。”白泽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只是昨夜突然想起一个方法,可以帮助飓风消减夺舍的孽业。”

    “当真?!”艾德曼眼睛一亮,当下将白泽的几分古怪完全丢到了脑后,心心念念的全是自家“有救了”的飓风。

    “只不过这个方法仅能消减,却不能全然清除。”见艾德曼如此激动,白泽不得不先给他泼一盆冷水,“但倘若真正成事,应当对于飓风在醒龙谷内得到传承的几率也有一些帮助。”顿了顿,白泽苦笑一声,“让你与飓风去寻找醒龙谷,的确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龙族自傲又排外,哪怕没有那位尘绯前辈阻拦,你们此行大约也不会有所收获,反而会引来大祸。”

    “为何这样说?”艾德曼心中一凛。

    “飓风身为伪龙,必然会被阻拦在龙族传承遗迹之外,若是强行闯入,则会引动遗迹中真正的守灵。”白泽叹了口气,“那守灵并无自己的意志,只会遵循龙族定下的规则,全力诛杀擅闯者,对于伪龙更是恨之又恨——哪怕你们成功消灭守灵,也会在传承之时暴露,被直接撕碎神魂。”

    艾德曼听得心头发寒,后背瞬时间湿了一片,暗暗庆幸自己与飓风被尘绯拦在遗迹之外。

    倘若没有尘绯,他与飓风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闯进遗迹接受传承,完全不知这是在将自己往死路上推。

    纵使尘绯阻止他们的手段太过凌厉,但好歹给了他们一线生机,让他们成功离岛,而后来见面之时也并未对他们狠下毒手,说起来,他们竟然还欠了对方两条性命。

    ——哪怕尘绯的所作所为大约只是睡得太久、闲极无聊之下打发时间的玩笑之举,但救命之恩却的确是救命之恩。

    沉浸在后怕之中的艾德曼并未细思白泽是什么时候、又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同样也是由于对白泽的信任,让他没有在意白泽语气中隐含的意义。

    擦了擦手心中沁出的汗水,艾德曼定了定心神:“那么,你之前提到的方式,可以帮助飓风得到龙族的承认?”

    “只是有可能。”白泽摇了摇头。

    “有可能也就够了!”艾德曼重新振奋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白泽,“方法是什么?”

    “飓风之所以会被认出是‘伪龙’,原因就是身上带着夺舍的孽业,而要消减孽业,功德则是最好的方法。”白泽弯了弯唇角,“只是普通的功德却是不够的,必须要以佛修大能亲手供养的八宝琉璃功德珠为幼龙超度,才能平息它肉身被夺的怨愤。”

    随后,白泽为艾德曼细细讲述了关于“八宝琉璃功德珠”的讯息,而艾德曼也听得认真。这等功德珠对于佛修而言极为重要,甚至相当于他们的一部分修为,极难以获得,但为了飓风,艾德曼无论如何也必须尝试一番。

    “我今日便赶去佛修的金光寺!”艾德曼猛地站起身,语气迫切。

    “建议你先去寻一下掌门,据传,掌门打算派人前往金光寺,共建道网。”白泽浅浅一笑。

    艾德曼眼睛一亮:“如此正好!”

    目送着艾德曼的身影消失,白泽轻轻舒了口气,随后微微侧头:“这一番话,尊者为何不亲口与艾德曼坦言?他想必会极为感激。”

    “本尊可不需要他感激。”红衣的身影出现在白泽身后,语气中是漫不经心的慵懒,“那小家伙对本尊极为警戒,就算说了,信与不信还是两说,更何况本尊乃是守界者,最忌与旁人结下因果,借你之口提点一二也就罢了,哪里用得着本尊亲自替他出谋划策?”

    说罢,红衣男子轻甩袍袖,隐藏了身影,而白泽则微微蹙眉,暗含担忧。

    从昨晚的交谈来看,尘绯绝不是什么热情善良之人,对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但他却对艾德曼的事情极为上心,拐弯抹角地予以协助引导,又偏偏矛盾地不愿意表露,甚至故意惹怒艾德曼,将他推得更远一些。

    艾德曼与尘绯之间到底有何渊源?尘绯对待艾德曼的态度如此矛盾,又是何原因?

    白泽猜不透、想不出,只能希望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