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六章03

寒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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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03

        沐雩回去后立即和顾雪洲以及顾师傅说了自己所知的事,他踌躇着说:“……我觉得那王大小姐十有□□就是我的母亲了,不过还需要更多的佐证才能确定。” 

        他说着,眼神有些黯然,他的直觉告诉他王大小姐应当是他的娘亲,可不祥的预感也萦绕在他的心头,信息太少了,一个活在世上的人是不会只查得到那么点内容的。

        顾雪洲望着他,在桌子下握住他冰凉的手,沐雩握紧,抬头看了他一眼。 

        

        顾师傅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想了想,道:“这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可不好调查。”他看向顾雪洲,“安之,问问你哥哥吧,他手下的锦衣卫正是这般职务的,他再了解不过了。”

        沐雩不喜欢那阴阳怪气的死太监,还得欠他那么大的人情,不由地抵触了下,想要拒绝,可又不能在安之面前嫌弃他的亲哥哥,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顾雪洲听闻顾师傅的话却是愣了一愣,讪讪地笑了下,道:“……如果实在没办法,再去求他吧。” 

        沐雩没想到竟然是安之拒绝的,沉声道:“我想过这件事,王家还有王将军,虽然当年他年岁还小,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弟,总会记得亲姐姐的。我问过了,王将军进京述职已经在回京的途中,不出一个月就到京城了,我直接见他不就行了。我找了十几年,再等上那十几二十日也无妨的。”

        顾雪洲点头,想起一件事来:“不过,子谦,滴血验亲是做不得数的啊。” 

        

        沐雩话是说的潇洒,这几日却日日辗转反侧,顾师傅住在李家商铺,顾伯还在定江整理行李,走水路慢慢把贵重家当都搬来京城,眼下的京城顾府就只有沐雩和顾雪洲两个人,仆人也不过雇了几个白天扫地。他们都不用怎么避讳,夜里都睡在一起。

        顾雪洲看他这焦心忧虑的模样很是心疼,也想着能帮他一帮就好了。可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去找蒋熹年帮忙,或许是因为多年未见到底有些生疏,或许是他觉得哥哥如今位高权重还是不要用这种个人的私事劳烦他了,又或许是他总感觉……哥哥自己没察觉到,他却在想,哥哥的手段太不合正道,或许只是件小小的事,如果是哥哥去做会用怎样的手段呢?会不会害到无辜的人呢?就像……就像他只是随口的一个提议,假若他不是蒋熹年的弟弟,那现在已经家破人亡,甚至生不如死。

        

        过了两日,顾雪洲突然想起一个人,或许那人会知道些什么。

        此人正是碧奴了。

        

        顾雪洲单独去找了碧奴,碧奴倒没住他们府上,顾雪洲是请了他,但被碧奴嫌弃地拒绝了:“我去做什么?干看你们情哥哥情弟弟的,我却独守空房吗?我才不要。”

        碧奴就住在客栈,幸而他被放出来时所有积蓄都带了出来,蒋熹年觉得他也对顾雪洲有点恩义,给了他一笔不匪的报酬。

        顾雪洲到的时候,碧奴正在捣凤仙花汁染指甲,顾雪洲殷勤地上去接过小石杵,帮他捣。

        碧奴斜眼睃他:“我以为你小别胜新欢,想不起我了呢。这无事献殷勤的……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你都出来了,蒋千岁还那么紧张你,不知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啊,有什么我这小鱼小虾能效劳的?……床事上的问题吧?”

        顾雪洲老脸差点没红:“不是,我和你说正经的。”

        碧奴看他的模样不像作假,也稍微神色认真了些,对他抬了抬下巴。

        顾雪洲正色道:“之前没与你细说,我那干弟弟,幼时被人从京城拐走,辗转被我收养,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生身父母。最近终于有了些线索,我们查到他的生母也许是当年王士甫王阁老的嫡长女王柔菁。我觉得你或许知晓京城权贵后院之事,故而来请教你,关于王大小姐,是否知道些什么?”

        碧奴刚听了开头就有点怔忡,倒不是这身世多曲折坎坷,他是没想到顾雪洲竟然就这样全盘托出了,也太没心眼了吧。

        顾雪洲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温和地说:“你待我连命也豁出去,我要请你帮忙,若还有隐瞒,未免太无道义。”

        以德报德,以义还义。碧奴心口暖了下,莞尔一笑:“不巧,我还真知道关于王大小姐的事。”

        顾雪洲抬起手臂,收了收袖子,靠在桌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碧奴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据我所知,当年……嗯……就是淳熙十五年末,那年冬天,王阁老下狱,次年春,猝死狱中,十岁以上男丁抄斩,十岁以下发配边疆,而女眷,若无人赎买,就要被送至教司坊作官妓。

        “王大小姐那年十五岁,正是好年华,才貌双全,听说那时满城纨绔都垂涎着要等她做了官妓好……唉,她或许是你弟弟的生母,我还是不说下去了,你懂就好。”

        顾雪洲脸色不大好看。

        碧奴问:“你说这全城的男人最不希望她被卖作官妓的是谁?”

        顾雪洲首先想到王大小姐悔婚的未婚夫,又想了想,摇头道:“某个真心倾慕于她的裙下之臣吧。”

        “是她的前未婚夫延宁侯世子。”碧奴说,“对了,老侯爷故去多年,当年的世子已经是现在的侯爷了。”

        顾雪洲一转念,皱眉道:“他该不会是……”

        “是了,延宁侯家贪生怕死,半点风骨也没有,只知道钻营走门路,墙头草般,也难怪如今式微,老侯爷在时还有几分余威,现在已不值一提。就算是已经解除婚约的未婚妻,沦落风尘,被人亵玩,延宁侯世子也会如头戴绿帽般如坐针毡吧,指不定那些人还要来笑他一句呢,那真成了满城的笑柄了。他有钱,旁人也和他争不得,所以他没费太多功夫就把王大小姐买回家去了……同年娶了夫人。

        “但其实当时他是背着老侯爷这么做的,所以只敢瞒着家里把王大小姐养在外面,他正房夫人是知道这件事的,还给他打掩护。

        “是了,我听说王大小姐是生了个儿子,后来意外丢了。那时我听了还笑,延宁侯这些年纳了五六房小妾,就是为了生个儿子,却生了一堆丫头,就是没有儿子。唯一的一个却弄丢了。没想到说不定是你的干弟弟。”

        

        顾雪洲追问:“那王大小姐现今何在?可否一见?”

        碧奴的声音低了些,犹豫了下,才说:“……我们是专司调/教送人的小妾小倌,为了合人口味,是以调查过许多皇亲和官吏的后院,延宁侯家只是顺便,运气却挺好,问到的人正是王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和王大小姐一起被赎买了,后来又沦落风尘,做了我同行,所以好打听。”

        顾雪洲隐隐想到,但不敢说。

        “唉。”碧奴叹了口气,“王大小姐在孩子走丢以后心病成疾,没过一年就病逝了。她的贴身丫头在她死后就被卖进了窑子。”

        

        顾雪洲想,幸好他就是怕有这么个万一,所以才没有带沐雩一起来。不,不,要往好了想,说不定王大小姐不是沐哥儿的娘亲呢?说不定沐哥儿的娘亲另有其人尚在人世呢?

        可……可这要是真的的话,他该怎么与沐雩说呢?

        碧奴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他看看顾雪洲的神色就知道他大概在忧愁什么,这时他的指甲也着上色了,他取了张纸,写了个花名给顾雪洲:“这就是那个婢子的花名,她比不上王大小姐,但也很有姿色,当初刚挂牌也很是艳名远播,今年大概已经三十七八岁,我也是今年前向她打听的了,那会儿她就已经很困顿,没有积蓄,入不敷出,还生着病,所以没花多少钱就套到了消息,她得了赏钱就走了,这一把年纪,不知沦落到哪做流莺了,你查查,我记得她是一双杏目,尖下巴,笑起来嘴角左边有个梨涡的。”

        

        趁着沐雩去国子监上课的时候,顾雪洲好好想了一番,他原本是想还是暂时先不告诉沐雩了,如果王大小姐真是沐哥儿的娘亲,那便是一场心伤,如果不是,又是空欢喜。

        “你总是什么都瞒着我……”

        顾雪洲兀然想起沐雩总挂在嘴边埋怨他的话。

        

        那样乖戾桀骜的少年郎为了自己变得温柔顺从,他也该改改自己的老毛病了。

        不管是好是坏,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都是沐哥儿的事,应当由他本人做决定。

        至于自己,无论如何,都陪在他身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