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幽冥司命何从断人间羁绊,马上相

杨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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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赐冰肌铸此身,命中相逢留情根。

    清心难抑燎灼火,无欲有求令智昏。

    炮声雷霆山河震,人间芳华万木春。

    铁马金戈不足惧,生怕情多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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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炎夏,距南国向大民正式宣战、全力进军金陵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窦胜凯将攻袭金陵之事彻底交给了窦怀。大民的态度却是值得玩味,不战不降不走,只守,守在两国边界长长城墙处。

    昔日这城墙是当初北国修成,东北西南走向,东起京杭大运河,西至马鞍山,绵亘二百里,繁复结实,将扬州和金陵分作了两边,这才保得两国即使小有争执,也始终不能打到自家国都去。而今金陵屯兵甚多,又在南国腹地,对苏扬二州最有威胁,虽多有突破之法,却总是一块心病,不取不快。

    如此白白浪费了大半个月的工夫,任是怎么骂战宣战对方都不出城,请命参战作为前锋的惜琴不由得恼了,立刻请旨要将那城墙炸开。窦怀却不认同:“倒不如渡江求战,如今大民士卒多是塞北旱地之人,料是不善水战,从国中而行,渡江北上,直取淮南,怕是比这陆战容易得多。”

    他东渡东瀛,水战打得甚好,此策一出,自是引得纷纷赞同,惜琴也听令,准备调军南进,从水路攻入江北。

    未曾想,正当南国大军收拾齐整,意欲南行之时,几十道城墙大门却豁然大开,冲出民军骑兵数万,冲入南**中,接连冲杀了十余次,便又纵马杀回了城墙之外,重新关紧了大门。

    如此一遭,死伤竟是过万。惜琴顿觉被人戏弄,勃然大怒,立刻集中了军中所有火器和回回炮,锲而不舍地对准正对着金陵长城直攻。如是七天七夜,终于将那城墙破开,南国大军长驱直入,攻入金陵。

    民军节节败退,很快失了金陵,不得不渡江北上,败守滁州。惜琴初战告捷,一鼓作气,便要调动全军出击,意欲全力西进,直攻到洛阳去。

    前方战败消息传至洛阳,被死死压在了尚毓尘手中,尤晋听闻金陵城破,惊得摔了茶盏:“怎么会这么轻易便失了金陵?我造了两百门升龙炮给金陵,怎会不起作用?”尚毓尘看着战报,却是怡然自得:“不破不立,不破不立,陛下看那长城不顺眼已久了,不过是借着南国的火力拆长城罢了。”

    尤晋一愣,死死盯着尚毓尘,怪问道:“真的假的?”

    尚毓尘挑眼看向他,笑容可掬:“你的两百门升龙炮早被陛下运到江北沿岸了。”

    “啊?”

    “啊什么啊?”尚毓尘把军报敲在他头上,“你的升龙炮是厉害,射程四五里远,吓唬人最厉害,对付骑兵便是笑话,守不住城,倒适合攻城。它们在金陵反而受制于金陵城,发挥不了作用。陛下舍了金陵,在对岸安上升龙炮,整日隔岸对着金陵,便无船能过。隔着江便阻断了他们的渡江北上之路,逼迫他们从陆路来侵入江北。”

    “陆路——”尤晋忙翻出地图来,看了又看,没找到陆路。

    尚毓尘一笑,吐出两个字来:“扬州。”

    窦胜凯花费五年时光修建的跨江大桥,正是在扬州,桥面宽阔结实,千军万马过境亦如履平地。

    尚毓尘双手交叠,托腮笑道:“所以,陛下要的那五十门炮,你可紧着点造,攻扬州要用。”

    尤晋恍然:“早就造好了,这两日正在宿州装填试炮,一个月内便可运到前线。”

    尚毓尘摇了摇头:“再快些。”

    尤晋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奔赴宿州去。”听闻自己的升龙炮在战事中作用如此重大,他开怀得一路小跑,便去准备驿马了。

    尚毓尘向后倚靠着太师椅,揉了揉额角,从堆叠如山的公文中翻找着西北蜀军和智彦联军——此时都应该称作民军——的行军军报,她看着看着,打了个呵欠。

    尚书台内不止她一位尚书,却只有她监管兵吏工三部,万事压身,确是辛劳。她忽的把面前公文一推,咬着笔杆恨恨道:“欸,皇上啊皇上,臣可不管你有没有心,回来不给臣升官的话我便勾了你的皇后私奔得了。”

    正在此时,门外来了信使:“尚大人,滁州来了消息。”

    坐镇朝中总领军中调度的尚毓尘咬着笔杆问道:“什么消息,你先看看,是升龙炮的火药不够用了,还是粮草短缺了?”

    那信使怯怯跨入尚毓尘房中:“是……是……皇上不见了?”

    “啥子东西?”尚毓尘一呆,不防那咬着的毛笔掉了下来,墨汁沾到了袍服上。她一把夺过滁州知州上的折子,粗粗浏览一过,眼角便忽的一抽。

    杨彻自滁州军营之中凭空不见了踪迹,只留书嘱咐滁州知州蒋暮云暂领军务。他曾是青衣门人,对此事不敢隐瞒,思来想去不知如何举措,只得上书京中,据实相告。

    “个龟孙——”尚毓尘气得直骂,忽的想起那人现在是皇帝,九五之尊,自是容不得半点诋毁,忙收敛了声气,小声咒骂道,“又来这一套,啷个得了!”她皱眉想了想,冷静下来,写好了回函,“传报滁州蒋暮云,勿要惊慌,军中大小事务,悉数按陛下走前一般行事。且静候三日,若三日后皇上仍未归来,再传信入京,告与我知。”

    “是!”信使转身要走,被尚毓尘叫住,她向着信使一笑,横掌在自己脖子上一划,如丝媚眼之中满满的威胁意味:“保密。”

    信使寒毛竖起,连连称是,将尚毓尘的回函贴身放好,拱手致辞,匆忙翻身上马,直向滁州大营奔去。

    尚毓尘双手交叠,手指学着杨枫灵从前那般一搭一扣,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打开蒋暮云传来的信报,又看了一遍,翻了个白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骂出了声——“个龟孙——”她一顿,决定还是给皇帝留点情面,“——龟儿子!”她收拾起了一桌子凌乱的本章,直奔皇宫去了。

    伏坤宫内仍是飘着檀香,只是墨爱笙已经不再修佛念经,而是在此处批阅奏折,处理北国地方政务。

    见尚毓尘匆忙而来,墨爱笙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堵住了她的牢骚:“滁州的消息我知道了,皇上你不用寻她,该回来自然会回来——不过,你来得正好,我要找个人。”

    “嘁,我才不寻她,我给滁州的处置便是不管她,”尚毓尘撇撇嘴,正容躬身问道,“殿下所寻何人?”

    爱笙不答话,提笔写了个名字,把纸推给她。

    尚毓尘挑了挑眉毛:“端阳郡主,啧,依臣之见,天下间,恐怕最难找的便是这个人了吧。”

    爱笙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难,我知道她在哪儿。”说着,她又写下了一个地名。

    尚毓尘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她是在那里?”

    墨爱笙瞥了她一眼,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道:“算出来的。”

    尚毓尘嘻嘻笑道:“原来殿下还是能掐会算的,不如替皇上算上一算,她此时此刻跑到何处去了?又什么时候能拿下那扬州?”

    爱笙摇了摇头:“她如今命魂离身,是没命的人,算不出来。”

    尚毓尘夸张地浑身一震,叹道:“所谓命运命运,没了命,可还有运?”

    爱笙想了一刻道:“这些我知之不多,却知道命可改而不可怨,运可遇而不可求,一己的命加上人世的运,才是人生,”她顿了顿,不再议论这玄之又玄的东西,“——要你寻那人,不是抓捕,是要好言好语请来。此事务必要动用你的私人暗卫去寻来,勿要惊动桃花寨,也勿要惊动皇上。”

    尚毓尘恭敬领命:“殿下安心,属下自然分得清。”心底里却是暗自咕哝:那家伙不见踪影,怎么惊动得到?

    墨爱笙点了点头,专心看起奏折来,尚毓尘见她不欲与自己多说,耸耸肩膀,告退了。

    方走出伏坤宫,便瞧见一个青衣卫匆忙赶来,求见墨家公主。尚毓尘拦了他:“是有什么要紧事?”

    青衣卫见是她,忖度一番,附耳对她讲了两句话。

    “怎么,那个端阳伯又绝食自尽?”尚毓尘气得笑了起来,“气性还真大。”齐恒自被押解入了京城,便一心求死,撞柱、咬舌、割腕,无所不用其极,现下又绝起食来。

    尚毓尘脱口道:“反正这名声已经买了,他要死便死去好了!”那青衣卫为难地看了看伏坤宫的宫门,又打量尚毓尘,讪讪道:“属下还是去问候一下公主的意思——”

    伏坤宫传来了墨爱笙召见的谕旨,尚毓尘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尚毓尘走出百来步远,忽的想起了什么,惊得一拍额头:“死不得!本官倒是忘了,还有个端阳郡主的事儿。”

    她匆忙回转了身子,正瞧见方才那青衣卫自伏坤宫里退出来,忙上前问道:“公主怎么讲?”

    青衣卫见又是她,立刻答道:“公主要小的告诉那端阳伯,告诉他说:你若想死便去死——”

    “——反正,杨枫灵还未死。”墨爱笙说出这句话时,神色从容。

    忙碌之间,天色已晚。

    宫纱笼着火花忽的一跳,爱笙习惯性地去摸剪子,却看见宫婢正要剪去烛心。爱笙愣了愣,起身推开奏本,屏退下人,更了衣自密道出了伏坤宫,向宝恒宫行去。宝恒宫,便是上皇杨纪政养病起居的所在。

    她从屏风后的密道中钻了出来,立时嗅到了宝恒宫寝殿中弥漫着的药味。宝恒宫中空旷凄凉,灯火昏暗,只有齐少忠一个仆从侍候着杨纪政。爱笙在昏暗之中辨出了杨纪政半躺在床上,蹑足走了过去。杨纪政倦怠地抬起一只眼,看见爱笙,抽了抽嘴角,挣扎一下似是要起身。

    齐少忠忙搀住他,却被他推开:“滚开,朕自己可以动。”

    爱笙见状忙上前按住了杨纪政的手,柔声道:“太上皇莫要动怒,动怒伤身。”

    杨纪政渐渐平复了情绪,向后依靠着衾被,努力将自己左半个身子扳正。爱笙向齐少忠使了个眼色,后者拭了拭眼角的泪,便上前为杨纪政整理身子。

    杨纪政看着齐少忠低低一叹:“少忠,朕不该对你发脾气。”齐少忠连忙道:“陛下这是什么话,是老奴无能,竟寻不到能医治陛下内风的大夫,老奴该死!”

    杨纪政摇了摇头,见爱笙面露不忍,不由一笑:“笙儿,朕对不住你。”

    爱笙忙摇了摇头:“此事不是老爷您的错,只是咱们,都贪得太多,又虑得太少了。”

    杨纪政苦笑着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半边身子:“一错便错了二十年,这是上天降罪,不怪你,只怪我——笙儿,事到如今,朕只有一件事还放不下。”

    爱笙抿了抿唇,涩声道:“——老爷。”

    杨纪政自顾自说道:“德儿的那几个孩儿,到底是杨家的根脉。笙儿,你千万,要保住他们的性命呵……”他咳了几声,一句交待竟说得如同遗命。

    爱笙心中不忍,只得连连点头:“笙儿知道,老爷莫要灰心丧气,那贺仲虽然已死,却还有个徒儿,爱笙定能将她请来,将老爷医好。”

    杨纪政半边嘴角抽了抽,忽的流出泪来:“便是好了又能如何……枫灵她,枫灵现在心智不全,六亲不认,迫我让位之后将我软禁于此,终究是被我误了终身——还有笙儿你——”

    爱笙忙打断了他的话:“老爷莫要难过,古时既有人离魂而重生,那么少爷——枫灵那一缕命魂定然招得回来。”

    杨纪政不抱希望地摇了摇头:“就连叔父也没有法子——”

    “青衣道长不知道,不代表无人知晓,”爱笙握住杨纪政的手腕,“老爷,万莫伤心伤了身,让自己身子病得愈发厉害了。”

    杨纪政叹了一声,缓缓合上了眼。

    爱笙知他中风之后嗜睡,不忍吵醒了他,便悄然起身,退回了屏风之后,从密道离开了。

    【第十七章·重逢·上】

    作者有话要说:  花了一天一夜修了整个第二部,耽搁了码字更新,到现在也只能发出这些来,抱歉。

    好吧,剩下的中午再更。得把十七十八更完。

    发个我最喜欢的歌预热一下接下来的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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