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南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书迷楼 www.shumi.la,最快更新爱你是不悔的旅程最新章节!

    第二十二章

    马上就是春节了,z城里反而变得非常冷清,以前总是堵车的道路变得非常通畅,路上看不到几辆车,街边也几乎没有行人,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连路边的城市绿植也像无精打采蔫头耷脑。

    易潜想,是因为这座城里的大部分人都回老家去了啊。

    他想到卢峰老家县城的热闹,即使是夜晚,也人流涌动,人们毫无顾忌地大声说话,呼唤。

    易潜目光收回,在车里瞄了瞄,这是他大哥的座驾,前面司机是在他家工作了很多年的老司机,车里宽敞干净,弥漫着沉香的味道和座椅真皮散发的味道。

    易潜的右手握了握自己的左手,两手触在一起,互相感受到对方湿热滑腻的触感,他的手心因为车里的温度出了一手汗。

    这和卢峰握他的手感觉一点也不一样,卢峰的手比他的手更宽大一些,精瘦有力一些,而且带着粗粝的茧子,手背上还有红色的冻疮,易潜想到这里,突然就难以抑制心中突然涌起的难过,其实也不是难过,他无法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心酸,痛苦,不知所措。

    易洲看到易潜突然将脑袋侧开,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声音,像是哽咽。

    他是个实用主义,加上他家里也是做实业的,从大学毕业回国开始就跟在老爸跟前做事,各种人事以及专业相关事务足以费去他所有精力,他根本无暇如易潜这样浪荡游玩谈情说爱,他连结婚都是相亲然后觉得不错就结了,他根本不理解也没有心思去理解易潜的那些弯弯绕绕的恋爱心思。

    不过看他这副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伸手捏了易潜的肩膀一把,说:“爸又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你好好服软,他说什么,你先都应着,之后的事再慢慢来,嗯?”

    他低头过去看易潜的脸,易潜仰着头压下了心里的伤怀,顺便也避开了易洲的目光,易洲好笑地扯了扯嘴角,说:“真是搞不懂你,傅斐那人,心机重,做很多事都不择手段,之前他勾着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他结婚,还他妈勾着你,就真是活该被啄眼了。”

    易潜虽然也对傅斐有很大的怨气和怒气,但他并不想提他,也不想身边人提他,他说:“我和他早没关系了,不要说他了。”

    “不要说他了?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易洲冷笑一声,深邃的带着不快的眼神盯着易潜,“你也真是,比女人还好骗,真是闹不懂,我易洲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弟。”

    “不好意思,我没有长成你这样,让你失望了。”易潜没好气地说。

    易洲比易潜大了七八岁,他懂事早,所以易潜出生时,他就已经不会胡闹胡玩晓事了,不过也对是奶娃的易潜没有多大兴趣,之后渐渐长大,易潜也懂事了,他才作为一个兄长在各方面给予易潜教导,但易潜除了长得秀气可爱一点,各方面资质都不怎么样,给他讲数学题,讲了三遍他还不懂,易洲就没有耐心了,转身就走,让家里给易潜请家教辅导,不要再找他。

    易潜哪里不知道他大哥瞧不上他,也就不凑到他跟前去自讨没趣。

    易潜小时候被易洲打击多了,开始尚且还怕他,之后就逆反心理,既不怕他也不服他,而且两人性格不同,也就走上了不同的路。

    他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是不务正业胡搞瞎搞的小少爷。

    易洲伸手要扇易潜脑袋一巴掌,易潜把他的手推开了。

    易洲哼了一声,道:“说你,你也不听,反正那个傅斐,你以后再要和他有关系,别说老爸,就是我,我也会揍你了。你说你那是自由恋爱,我看你那根本就是不自重。”

    易洲板着脸说完,易潜沉着脸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虽然他和傅斐早就分了,而且他对傅斐的认知绝不比易洲少,但他并不想人诋毁他曾经的爱情,那其实也算是他最好的青春年华了,现在,他心态都已经老了,像只缩头缩尾的乌龟。

    回到家,经历过各种风浪的易允昇虽然的确被小儿子的事气得不轻,但倒不至于就顶不住了。

    他现在已经过了六十五岁了,不过豪富人家,并不显老,只是身上威严过重,板着脸没有笑容的时候,就很让人胆战心惊。

    他一点也不是可亲的人。

    易潜从小就和他接触不多,他总是有那么多事,在家里的时间总那么少,易潜小时候能聆听他一回教诲也是奢侈。

    而且易潜小时候性格乖巧,特别让人省心,他老爹就更难得会在他身上花费精力了。

    易潜在这之前,就只和他吵过一次架。

    他毕业回家,他老爹要让他进自家集团里历练,要把他放在下面一个位置上,让他去学技术和管理。

    易家主要是做重工和机械行业的,还承接国家的一些重要机密项目,甚至参与了国家不少重要重大项目,由此可见易家该是多么传统又严肃的一丝不苟的氛围。

    易潜性格就和易家的氛围不搭调,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坚决不愿意回家里做事,易允昇被他气得不行,易潜那时候还年轻,又从小被宠着长大,上学期间一直是象牙塔式学习,冲动起来和易允昇吵得不可开交,坚决不愿意在家族集团里做事。但易老爷子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易潜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喜欢摄影,但他又不可能去做摄影师,因为他只喜欢拍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可能去满足客户要求。所以他自己也迷茫了。

    正是在他最苦闷的这段时间,傅斐接近了他,他为傅斐那股不折手段向上走的干劲儿着迷了,而且傅斐说,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负担起那么多责任非要把自己变成钢筋铁骨不可的,他生性柔软,就该一直这么软下去。

    易潜逃避到了他的身边去,他老爹拿性格肖母不似父的他没有办法,只好把精神放在培养大儿子身上去了。

    而易洲并不让他失望,易洲就是他的翻版,要是哪天没有忙得脚不沾地把事情干完,他就会全身不爽。

    所以他越发就放弃了对小儿子的管教,直到被人找到家里来。

    易允昇是什么人物,高官权贵尚且对他笑脸相迎,一个女人倒骂到他跟前来,但他却只能忍着。因为的确是他儿子的错。子不教父之过。

    易潜被找回家,老爷子去参加重要会议了并没有在家里。

    易洲也不能和易潜在家里耗着,把他扔在家里后,对家里一干人等交代:“把他好好看着,不要让他出门。”

    然后还把易潜房间安装了信号屏蔽器,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和外面沟通。

    易潜窝在自己屋子里,除了面对母亲的眼泪,就是一屋子教他怎么做人的书了。

    易妈妈姓蒲,出身于军人世家,蒲家是很低调的家族,但是经历这么多年的积累,已经是不可动摇的家族了,而且蒲家不搞事,所以越发不可动摇。

    蒲家氛围比易家还要沉闷严肃,除了服从,不容一丁点叛逆,易妈妈几乎完全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柔软性格,不过她并不是没有智慧和自己的观点,但她总是会为了所谓的大局改变自己,不管她自己多么地不愿意。

    易妈妈和易潜说:“刘家的这个姑娘家,是很好的,在国内上了大学,又在英国上了硕士,学的是艺术鉴赏,你不是喜欢摄影嘛,你们应该是很有共同话题的。小潜,你爸说了,大年初四的时候,请她和她父母过来做客。”

    易潜没有应声。

    易妈妈一脸担忧,这几天哭红的眼睛一直红着,而且发肿,根本没有消下去,她声音有点哑,甚至是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在和易潜说话。

    易潜很想把心硬起来的,但他不行,他伸手抓住易妈妈的手,易妈妈保养得宜,些许发福,面白手白,手指柔软,但她这几天都没有化妆,加上忧虑,气色不好,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显得尤其重,易潜知道自己妈妈是真的老了。她比易爸爸小了五六岁,曾经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自从结婚就在家中相夫教子,易潜是在她的身边长大的,长相性格都随她。

    易潜说:“爸呢,还没回来?”

    易妈妈说:“明天晚上回来,他回来了,他说什么都是为你好,你不要和他闹。”

    易潜的手指摸上她的眼尾,轻轻地想要抚平她眼角的纹路,但是他的手指根本没有神奇的功能,除了把易妈妈的眼泪又摸出来外,皱纹依然在那里,他还看到了她鬓边没来得及染黑的白发。

    易潜说:“妈,别哭了,怎么又哭了。”

    “你答应我,你别和你爸吵架,他说什么,你就听着,你就应了。”易妈妈哽咽着说。

    易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我知道。不过,刘家的叔叔阿姨和他们的女人,就不要请过来了吧。你也看到了,傅斐的老婆谷女士来我家里的样子,到时候我要是结婚,也是这样害了人女孩子。”

    易妈妈眼泪又像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外流了,她狠狠扣着儿子的手,“妈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男人不可呢,为什么啊,小潜,你不是就是男人吗?是不是妈错了,你爸说是我把你养成了这样,我错了,是不是?”

    易潜心里像被烙铁一下下地烫着,烫得他感觉自己要变成灰了,而变成灰大约还更好受一点,他拿了纸巾为她擦眼泪,又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妈,你胡说什么。我最爱你了,最爱你。”

    易妈妈忍不住继续哭起来,眼睛都要哭瞎了。

    易妈妈的眼泪就像他心里的倾天大水,简直要把他的整个世界都淹没了。

    易潜只好不断为她擦眼泪,什么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性向又不是可以随意选择的事,这些话,他是说不出口的,在易妈妈跟前说不出口。

    他只想逃开这里,但他知道自己没地方可以逃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妈,真的不要哭了,我拿相机给你拍照,把你这个样子拍下来了啊。”

    易妈妈抹着眼泪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易潜说:“我说真的呢。”

    他真的去拿了相机,沉甸甸的相机在他的手里,窗外映进来冬日浅淡的光线,易妈妈要躲他,“别拍,你这时候还拿我开心。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

    易潜道:“哪里嘛,一直是最漂亮的人。”

    他真的对着易妈妈不断抓拍了,易妈妈简直拿他没办法,开始时要躲他,之后实在躲不住了,就只好无奈地对着他的镜头笑了,满面眼泪的无奈又宠爱的笑容。

    易潜在镜头里看到她的样子,心里就像被沙漠的沙海淹住了,让他整颗心都□□燥的沙子吸得毫无水分,干瘪着,没有眼泪,却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