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渐逝,玉兔初升三十一

丹妮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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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相何等人物?当世智者也。

    以他之心性机断,既然知道我的心思,自然也会明白,日后我必然是要与媚娘一处的。

    同时,他也到底是个自幼便是圣人道德熏制下的老儒——”

    李治一壁说,一壁行至案几之前,拿起一本书交与德安道:

    “你且看看这书中,关于那前朝炀帝之记载。”

    德安接过一看,却是房玄龄生前所进,魏征所撰八部史书中的《隋书》一卷君臣列传。展开后,有几页,特特地被李治折了起来。(隋书的作者有很多种说法,但我觉得是魏征所主导引撰,后来长孙无忌又编续的说法比较靠谱)

    上面还有着德安再熟悉不过,房玄龄的墨笔批注——这些却是房玄龄平日里整理出来,以为太宗与李治父子二人可供参阅的。

    李治看着德安阅过,一边淡淡笑道:

    “房相那日与我说立媚娘为正妃之事时,我也是颇为欢喜的——与你一般,当真以为他也愿意看着我与媚娘恩爱一生。

    可同时我心中不知为何,总觉有些不安——以至于回来之后,便翻阅了他亲手所注且进与我的八部史书。

    于是,我看到了……”

    李治清清冷冷地笑:

    “看到他在注言中,提及隋炀帝收前朝宣容(宣华荣华)二女时,那般慷慨激昂,痛斥其无孝德的措辞,也看到他对人君孝德之要的表态……

    然后,我便又召了许敬宗入内,假作议文论史,探一探这个成日跟在房相身后,处处讨好房相的小人之话——

    德安,你说这世上,哪里还有人比这许敬宗看房相所为更得清楚的呢?便是房相再不耻于他,可他却还是日日跟着……想必,房相一言一行,心思如何,他都牢牢揣度在心……

    结果……”

    李治轻轻一笑:

    “果然,小人多愚夫。这许敬宗闻得国储有召,又逢房相新逝,自以为是个借房相之逝上位的好机会,竟把房相所言抖落个一清二楚——

    他说,房相曾不止一次与诸人争议,汉时元帝刘奭立政君为妻,到底是不是有违孝德——虽然诸臣皆以为,毕竟此事乃宣帝(汉宣帝刘询)亲旨,无碍孝德。

    可他却固执以为,毕竟政君之前,已有宣帝宫人之号在身。元帝若果心存孝德,则当不立政君也——

    德安,你想一想,即使王政君这般有谨慎柔礼之德,仪昭后宫之名,甚至为大汉宗室尽忠保德至掷玺责侄,不改服制之史传贤后……

    房相都因为她曾身侍二主而不喜……

    我还能信,他临终请命于我,要我立媚娘为父皇正妃,是为了将来,我可以得媚娘为妃为后么?”

    德安哑然。

    良久,李治才轻轻叹道:

    “不错……

    你说的不错。对房相而言,因为我是父皇与母后所最宠爱的小儿子,大唐未来之主,是故我的一切,在房相心里比任何事都要紧。

    而媚娘的命格是旺唐三代——也就是说,房相是算定,便是媚娘成为父皇新后,那也不过是大唐少旺一代罢了——却未必便不得明主。

    相较之下,若我强纳媚娘为妃为后,虽然依俗无不可,可终究我届时已是一国之主,这般孝德有失,实为大不妥……

    所以,他不会,也不是真心助我与媚娘的。不过是以为我会因为能与媚娘未来有望,终究会欢喜得昏了头,迷了心,去如他所愿,把媚娘往父皇后位的路上,推上一大步罢了。”

    德安震惊,又黯然不语。

    良久才道:

    “那殿下,现下该如何是好?”

    李治想了一想,轻轻道:

    “等。”

    “等?”德安迷惑。

    “等,等着看父皇的心意,等着看那房氏兄弟,到底是否知晓房相这般心思,会有什么动作。”

    李治轻轻,然而坚决道:

    “是以德安,从今日起,你且需得牢记,若真为我好,则非有我之令之意,再不可私与朝臣相谋助我——

    因为你毕竟不是与他们日日打交道的人,又不曾涉及政事——

    自然不会想到,这班子忠于父皇母后,处处事事以大唐为要,也处处事事只视我为父皇母后之子,视我为大唐未来之主,却从来不曾将我视为李治本人的老臣们,为了他们以为的对我有益之事,会做出些什么来。”

    德安咬牙,坚定地伏地大礼:

    “殿下放心,自今日起,德安必然时时事事,惕己明心,再不自作聪明!”

    李治这才慢慢地勾起一丝笑意,心底也松了口气,然后伸手,轻轻扶了他起身。

    次日。

    太极宫。

    东宫。

    宜春宫中良娣萧氏忽得居于宜秋宫良媛郑氏之密报,道其于同宫所居昭训刘氏之所,得知一消息。

    良娣萧氏乃急密会良娣郑氏于东宫玄德门内小侧。

    ……

    看着大腹便便入内的萧良娣,郑良媛的目光中,难免闪过一丝嫉恨。然她终究是知道自己眼下处境的:

    虽然是得了一子,可是自得子之后,太子李治便再不曾幸临其处。是故若她还想要母子二人在这宫中处立下去,便最好是与这目前最得宠爱的萧玉音交好为上。

    “姐姐有孕在身如此辛苦,妹妹还要劳动姐姐前来……当真是妹妹失德。”

    终究是大家出身的女子,郑楚儿也还是知些礼度进退的。

    萧良娣急忙含笑,着玉凤上前扶了郑良媛起,才笑与她一同坐下道:

    “今日难得妹妹好心性与姐姐谈心。姐姐求之不得,何来失德之说?”

    郑良媛此番却是头一次与这传言中恃宠任性的萧良娣深谈,一时见她竟全不似传言所说,任性无礼,不由颇为讶然,而后便笑道:

    “果然那些传言,却都是无稽之谈——想必,是咱们那位太子妃娘娘的所为了?”

    萧良娣一怔,半晌才感激地笑道:

    “妹妹冰雪聪明,果然知姐姐。”

    郑良媛虽然有些怀疑此刻萧良娣脸上那真诚得看不出半点作假的笑容,可终究这些只是次要,于是便话题一转,正色道:

    “姐姐可知妹妹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萧良娣也不欲多加掩饰,立时变了一张苦笑脸道:

    “多半,是为了姐姐日前所查之事,惊动了妹妹罢?”

    郑良媛倒也不意外她会知晓自己心意,便直道:

    “不错。妹妹愚昧,却也知道姐姐断不会无的放矢。是故得知姐姐所查之后,便有心也暗中寻了一寻……

    结果……”

    郑良媛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同样凄然的笑容:

    “妹妹当真是希望,自己从来不曾这般多事……”

    萧良娣心中一紧,便柔声道:

    “可是知道真相,总比一直被蒙在鼓中任人敲打的好。”

    郑良媛默默点头,微微拭了拭泪,便着身边近侍明儿奉上一卷小像:

    “此女名唤柔娘,本为殿下冠礼前,都一直教习殿下的先帝婕妤薛氏近侍,性聪慧,仪昭礼,容色……”

    郑良媛凄然一笑:

    “应当说是咱们的眉眼之中,颇有几分与此女相似之处……”

    萧良娣展开那画卷时,心中便是一紧,闻得郑良媛此言,更是一颗大石直沉心底。

    郑良媛沉默良久,才轻轻道:

    “姐姐当知,殿下自幼受薛太妃调教,自然的与此女不会少些相识……她……

    可说是自皇后娘娘去后,伴着殿下一同长大的女子……”

    萧良娣心中如刀绞,却只是微微白了脸,看着画上那个果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良久才道:

    “此女现在,可还在宫中?”

    郑良媛默默摇头:

    “便是去年皇后娘娘十年大祭大出宫人时(贞观二十一年,史书有记太宗大放宫人出宫之事——虽然武媚娘没有得到这个机会,但很多五品以下的宫侍,都得到了自由),陛下特别准了薛太妃之奏,准此女离宫另适——

    姐姐,咱们都是明白人。若非薛太妃看出了什么,若非陛下察觉了什么,此女侍奉薛太妃如此之久,以其功,便是离宫另适,也当是得了陛下御封个五七品号,风风光光,指与官员为正妻的……

    如何这般轻忽便赐离宫中?”

    萧良娣几乎咬碎一口珠齿,半晌才道:

    “因为殿下?”

    郑良媛再点头。然后又道:

    “原本陛下此为,却是替咱们姐妹去了一道心伤……可恨的是那荆王,竟为了得殿下之喜,私下着人安排,悄悄使此女得入其府,更曾于日前,姐姐侍奉殿下之前,书奉殿下,献媚道只待殿下登基,便纳此女为义女,并以其送入宫中为妃!”

    萧良娣闻言,只觉浑身阵阵冷寒发颤。(小说《大唐三帝传》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