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棺材

四百八十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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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关火车站主楼上的这面膏药旗,今天飘得异常卖力,像是一种感应。

    卡车上载着二三十个荷枪的伪警,清一色的黄皮加步.枪,刚一停稳,黄皮伪警便跳下车来,排成队一路小跑进了站,而后面那三部车里也走出四五个着黑色西服的特务,面无表情地往月台奔去。

    车站广场上的老百姓见到这副光景,也顾不得接人送人了,都远远地避开,自三七年开始,大家都晓得了一个道理,就是晦国人的刀枪是不长眼睛的。

    那边一列火车嘶叫着进了站,等了老大一会儿工夫,与往常不同,哪有什么人进出,再等一会儿,只见黄皮伪警一溜儿跑了出来,又排成两列整齐的队,夹道里原先那四五个黑衣特务簇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架势,恨不得要将那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里里外外包围个严实,周围的百姓就连这大人物究竟是什么样子都看不到,依稀从黑衣人之间的间隙里看到一个穿条纹西服的男人,似乎还拎着个箱子,能看到的也就这么多。

    这还不算,那边几部轿车边还站着三四个持枪的特务,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动静,这些都是晦国特务机构调.教出来的高级杀手,在宪兵司令部当差,专门负责保护重要人物,透过黑西服隐约看到绷紧的肌肉线条,个个高度警惕,蓄势待发。这样的阵势,恐怕只有调遣一架飞机空投方可动到北川的毫毛,董知瑜推断得一点都没错,想在火车站动手,基本上是没有希望的,让自己的人白白去送命,得不偿失。

    等北川坐进车里,军卡开了出去,接着一辆轿车,北川的车其次,后面又跟了两辆,浩浩荡荡离了站,老百姓们这才敢慢慢伸直了脑袋,小心翼翼伸出手脚,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一排车队驶至中山北路,却并不左拐,如果左拐,不久就是挹江门,进城一般都由这里通过,而是继续南下,董知瑜的第一个猜测是对的,他们来了个反推测,走了外城那条线。

    外城线虽然少了车水马龙和参差不齐的建筑物障眼,缺点也有一条,就是马路条件没有城里的好,一截一截狭窄不平的黄土路,车越往南,越接近古宴公墓,道路便越狭窄。

    挹江门和定淮门之间的那段路,一边是长江的一个支流河,一边是村野,到了南段,便是一大片墓园,此时一个骑着马的男人正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凝神听着,忽而,他的耳朵翕动了两下,“哗”地站起身,跨上马便往南奔去。

    北川的那列车队,卷着一路的黄尘“轰隆隆”地往南驶着。过了墓园便是一处大拐弯,隐隐听见对面一阵阵吹拉弹唱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打头阵的伪警听得清楚,那是谁家在置办丧事。

    很快那送葬队伍便出现在视野里,浩浩荡荡几十口人,披麻戴孝,前头是几个吹唢呐的丧事班子,后面几个壮汉抬着顶棺材,一旁簇拥着孝子贤孙,后面跟着族中的亲人和前来吊唁的村民。

    “停车!停车!”伪警队长喊道,心中早骂开了:怎么就他娘的这么晦气!而且偏偏在这最窄的路段狭路相逢,这里就只能过一辆车啊!

    后面那辆轿车上下来一个晦国特务,走上前去,“八嘎!怎么回事?”

    “太君您看,死人的队伍!”伪警队长拿手往前一指。

    “死人就死人,我们在支那见过的死人多了去了!让他们退后!”

    正说着,送葬队伍已经到了近前,显然也对这列车队犯起了愁,停在那里相持不下。

    “退后!退后!”伪警队长边喊边做出手势。

    只见那列送葬队伍里走出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眼睛还通红的,想是之前哭得凶了,男子走到军卡前面,先是“扑通”一下跪了,嘴里哭道:“太君行行好啊,送葬的不兴走回头路啊!”

    说着起身,弓着腰走上前去,给伪警队长递了一包香烟。

    这队长也知道这风俗,又得了这烟,心想死者为大,便回头跟黑衣特务简单解释了一下,哪知晦国特务可不管这些,掏出枪对着上空放了一响,“八嘎!都给我退后!否则统统杀掉!”

    其实黑衣特务也想吓唬吓唬他们赶紧走路为上,这车里的人物,能尽早送到目的地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可以避免的麻烦还是尽量避免为好,省的节外生枝。

    领头那个披麻戴孝的男子看这架势,回头对队伍里的另一个男子使了个眼色,便又跟伪警队长商量:“长官,要不这样好不好?我们的人让到这旁边的野地里去,棺材抬不进去,先放在路边,等太君们过去了,我们再继续赶路,长官行行好,实在是不能回头,也算准了良辰吉日下葬呢,我可怜的老父亲哦!”说着便作势又要哭出来。

    队长听着觉得也未尝不可,便回去跟黑衣特务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又折了回来,“太君点头了,不过你们赶紧让开,不要磨蹭!”队长瞥了一眼队伍中的老幼妇孺,“稍微慢一慢,我们的枪可不长眼睛!”

    “嗳。嗳。我这就去安排!谢谢长官,谢谢长官!”董旬边作揖边往后退去。

    进了一旁野地里,董旬先将村民往远处疏散,让他们离路口越远越好,自己和小石头则伏在路边等着,一旁还有几头村里借来的驴子。路上车队刚刚发动,正要启程,只听路边一时唢呐锣鼓大振,同时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路边突然窜出几头受惊的驴子,横冲直撞地奔了过来。

    “八嘎!怎么回事?!”特务头子举着枪从车里冲了出来。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我们给老父办喜丧,队伍停下来了按风俗就要吹吹打打,还要放挂鞭炮,不然老爷子的魂不知往哪走啊!”

    这边说着话,那边一只炮仗在卡车右前方炸开,车轮连带被炸破,“呲”地一声漏了气,而车上的伪警还在忙着和疯驴较劲,没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怦怦怦!”几枪,驴子应声倒地,原来伪警端起枪先发了难,“再放炮老子把你也崩了信不信?”队长对董旬吼道。

    “不敢了!不敢了!”董旬赶紧又对身后的丧事班子打了手势,让他们停下,“太君们请过吧。”

    那边伪警把几头驴子尸体拉到路边,各就各位上了车,刚一发动,司机发现走不了了,下去一检查,车胎爆了。

    特务头子气愤到了极点,举起胳膊对着那路边停放的棺材就是一枪,又对着野地里董旬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在大腿上,顿时鲜血直流。

    气愤归气愤,军卡动不了,在这么窄的路上,意味着后面的车也动不了,这时后面一部车上的北川发话了:“请问警卫先生,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进城,这条路上发生的事情很让我不安。”

    特务头子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便来一个夸张的九十度鞠躬:“北川先生,玄武宪兵司令部保护不周,让您受惊了,我们这就回头,从城区走。”

    三挂轿车在黄土小路上吃力地转了个头,绝尘而去,小石头帮董旬扎好伤口,放在背上背着,唢呐声重新响了起来,送葬队伍往着墓园方向移去,留下一卡车的伪警,无奈地坐在路边。

    这出事地点选在挹江门和定淮门之间,因此轿车一旦回头,就只能选择从挹江门入城,而甩开一卡车的伪警也是计划里很重要的一部分,这样就甩掉了二三十个敌人,在城中开起火来,对方也只有八.九个特务。

    进了城门,已接近晌午时分,三辆轿车驶进长长的中山北路,一路相安无事,不知是天热还是紧张的缘故,北川的衬衫几乎都要汗湿了,只得脱下西服,将衬衫领口松了松,一旁保护他的特务稍稍颔首,仿佛对之前发生的变故有些无地自容。

    待驶至中山北路和中央路的交汇处,道路明显变得繁忙起来,两边的建筑也变得十分拥挤,这便进入了玄武城的中心地带,汽车正从鼓楼转弯,一个男子突然打车前跑了过去,手里一只罐子落了地,碎了,他也不捡,径直跑走了。

    第一部轿车跑了几米,突然两只前轮全部爆裂,原来自刚才那只罐子里滚出了密密麻麻的三角钉,车轮轧上去无一幸免,全部爆了。

    第一辆车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那辆猝不及防,拼命地刹车,却还是撞了上去,北川便在那辆车上,最末尾那一辆也不能幸免,又撞上了北川的那一辆。

    三辆车惊魂未定,又听“怦怦怦”三声,原来是高处暗藏的狙.击.枪,将后面那两辆车的车胎也全部打爆,至此三辆车全废,走不了了。

    而此时距鼓楼不远的一家西餐厅里,怀瑾和董知瑜正用着午餐,她们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食物,边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刚才那几声枪响,夹杂在餐厅舒缓的音乐中,若不是刻意等待,是听不见的。

    她俩同时抬起眼眸,注视着对方,并从对方的眼中得到肯定:没错,那是她们期待已久的枪声,戏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