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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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又扫了一眼巧儿,巧儿很懂看眼色,看他那样看向自己,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她心里害怕被娘亲再提起让他带她走,起来之后便悄悄挪到了秀珠的身后,只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在她身侧,小心而仔细地看着陆怀。

    陆怀一见秀珠听话,心里对她的好感就多了一分。再看巧儿那般看着他,又有些心疼,又有些忍俊不禁。

    轻轻地深呼吸了一下,让心情完全平静下来之后,陆怀思索了一会儿,看向秀珠,认真地对她道:“对于赌债,你就不必再担心了,那伙人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也不要再想着将巧儿送与别人养,有娘在身边,比什么都强。”

    说着,陆怀从袖袋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对她道:“这块碎银子足够你们母女两个用上一段时日,我会在你们用完之前过来。在我再来之前,你们就安心过日子,有什么事等我来时再说,能做到么?”

    秀珠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块碎银子,有些不确定他的意思,正想问他问题,就看到他看着她的眼神,立即想起了他的话:有什么想说的都等着下一次再说再问。赶紧点了点头。

    “好。”陆怀对她的领会能力和听话态度感到满意。

    抬眼看了看那边的王张氏,见她的气喘得不那么急了,应该也无大碍,便对秀珠和巧儿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过些日子我再过来。你好好歇着吧,巧儿照顾好你娘,都不必送我了。”

    说完,他便轻撩衣摆,跨过门槛儿离开了。秀珠拉着巧儿,不敢违拗他的话,跟到门口处,忐忐忑忑,满是盼望他莫要忘了回来地对他道了一声“恩公慢走”,就不敢再往前送了。

    看着他消失在檐廊拐角,秀珠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才能确定刚才的事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她做了一场白日美梦。

    巧儿看着她手里的碎银子,有些开心地笑起来,眼里的每个角落都洋溢着快乐的光泽。她轻轻地拉了拉秀珠的衣袖,问她道:“娘,恩公说我们不用担心赌债了,他是要帮我们还上吗?”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秀珠并不确定,因为刚刚陆怀并没有说他会帮她们还上剩下的钱,可是若是不还上剩下的钱,她又想不到那伙人为何会不再来了。所以,她想,陆怀应该就是那个意思吧,只是没有明说出来。

    秀珠点点头,对巧儿道:“应该是的,恩公说我们不需要再担心了,那些坏人不敢再来了。”

    巧儿闻言,眼里都迸发出亮亮的光泽,然后,忽然又变得小心翼翼地对她说:“那……娘,我们不欠债了,你是不是不会再想把我送走了?”

    巧儿这句话一问出来,就将秀珠的眼泪又引出了眼眶。她蹲下身,紧紧地搂住了巧儿,像楼主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紧紧地搂着她,用她最温柔最耐心的声音对她道:“娘不会将你送人了,娘从来都不想离开你,从来都不想将你送走,从前只是没办法,娘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我们永远都在一起,不要再害怕了!”

    巧儿眼里也滑出了两道泪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也同样像拥抱着时间最珍贵的宝贝一样,紧紧地搂住了秀珠。

    秀珠今日哭得太多,又撞了那一下,让她的头仍觉得有些晕晕的,可是此刻拥抱着巧儿,她却觉得这种眩晕感里含着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觉,幸福到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感受着这难得的幸福,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有力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就见王张氏满脸深意地看向她,脸上的笑容,让她的脊背后感到一阵微微的凉……

    大门外,陆怀走到马车处,看到王掌柜满头是汗地站在车辕旁边,给他使着眼色,便知道哲安被劝住了,正在马车里。

    他将王掌柜拉到一旁,低声对他道了谢。又嘱咐了他回去莫要与唐老板细说今日之事,只要帮他打听好赌坊的背景,托人告知给他,他另有打算,便请他先行离开了。

    待王掌柜离开后,陆怀才掀开车帘,进了车里,又看了一眼秀珠家的门脸之后,才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车里,哲安原本面朝向外,看他进来了,立即像要避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将身子扭向了里侧。

    陆怀自问很了解哲安,平日里一猜他的心思都是一个准。可是此刻,看他这样同他闹别扭,他却真是一点儿头脑也摸不到,难道就因为他帮了秀珠母女,他就生气了?

    与他沉默而对半晌,陆怀看他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了,无法,只有先开口,温和了声音对他道:“阿哲,你到底怎么了,同我说说好吗?”

    哲安一直在生闷气,为了陆怀没有追出来找他。可是此刻一听到他的这声“阿哲”,所有的埋怨、气恼就通通消失不见了。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与陆怀开口说他的真实想法。

    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在意陆怀在意到了一个很不正常的程度。之前知道陆怀要离开他,他就完全接受不了,好不容易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可一想到陆怀可能会与别人有比他更亲密的关系,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就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还要强烈。

    他感觉自己气得要发疯,恨得要发狂,而且根本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曾经他还可以说服自己对他是兄弟之情,舍不得他离开,可是现在这样,他已经意识到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兄弟之情可以解释的,似乎有一种隐秘的情感就要穿透层层阻隔,摆到他面前来。

    他不敢再去想,他害怕去面对。他是受过刑的,已经是一个怪物了,他怕那种情感一旦从心里冲出来,就会将他变得更奇怪,奇怪到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自己。那该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感觉!特别是陆怀就要离他而去,从此他都要自己在深宫里面对那一切!

    哲安紧紧地攥住了拳,阻止自己再去想那奇怪的一切。他强迫自己理智下来,用一个正常人的感受和思维面对陆怀。

    这样努力了很久,他看向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他回答的陆怀,试图只从一个朋友的角度去关心他以后的生活。可是一问出口的,还是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问题。

    “你看上了那个小寡妇吗?”哲安问得很平静,然而内心里,他却想因自己问了这个问题而掐死自己。

    “没有。”陆怀还是同之前一般肯定而确定的回答。

    他不知道哲安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件事,不过他觉得如果和他解释一下,能让他放开对这个问题的执拗,或是让他心里舒服一些的话,那么也是值得的。

    所以,他认真地看着哲安,耐心地同他解释:“我不会‘看上’秀珠,也不会‘看上’任何女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尽力挑了一个不会伤害彼此的角度继续道:“我与你说过的,不指望出去能成亲生子。毕竟是与常人不同了,勉强自己过常人过的日子,心里也并不会好过。”

    哲安听到他这般回答,他知道他该是难受的,即便不为了自己能够感同身受,也该为陆怀感到难过,毕竟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可是此刻他却完全无法让自己感到难过,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愉快地飞起来了,因为陆怀不会同任何女人在一起,发展出超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做他都不能与陆怀做的事!

    可他还是有点不理解,陆怀为何要帮秀珠母女,毕竟他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也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事实上,但凡是在深宫里浸淫过一段时间的人,特别是在当年那样黑暗的时光里浸淫过的人,都很难再对什么人和什么事抱有同情了。

    陆怀已然是一个足够例外的人了,而今天,他更是超过了他平日里会有的极限,这才让他很难相信他对秀珠那个漂亮的小寡妇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哲安的眼睛在那里转啊转,陆怀自然是瞧了个分明,明白了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承认,秀珠生得很美,我也很喜欢她的美貌。但是,”陆怀停顿下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强调:“我帮她不是因为她很美,让我想要据为己有。帮她固然有喜爱和怜惜她的美貌的心在里面,但更主要的是,她有着容易掌控的简单背景和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