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等待的赌约(二)

蒋一刀不留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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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高若松并肩在夜晚的马路边行走着,路旁奔忙着的车辆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鸣笛声随着汽车的离去发出类似哭泣的呜咽声,高低的音调不断在我们耳边重复着。

    “若松,我说你们怎么会打这么个赌呢?自行车和地铁比,当然地铁快啦。”我随口说道。

    一旁静默的若松听到我说的话,低头笑了笑,说道:“大家都这么说,所以我也觉得地铁比较快,但是黄齐他不信,因为我们还都没坐过地铁呢。”

    “你们都没坐过吗?”我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啊,哈哈。”若松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路灯映衬着我们俩的影子,深深浅浅地重叠在一起,像是几个跟在我们身后的鬼怪,随着我们的移动不断变化着身形。

    “啊,吴恙,这边要转弯了。”高若松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边的草丛说道。

    我们走着的这条马路是市区的主干道,一路直行不拐弯就可以直接到达n大灵湖校区的门口。如果是骑自行车的话,一定是沿着这条路走最快。

    “这边?你确定吗?”我望着黑乎乎的草丛,看不出有任何人从这里经过的痕迹,有些担心地问道。

    “嗯,我确定,一定是这条路。”高若松坚定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有假,但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黑色草丛,我有些退缩了。我开始渐渐怀疑自己,帮着他寻找失踪的同学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若松见我迟迟不行动,回过头说道:“吴恙,要不你先回家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他估计是看出了我的顾虑,硬朗的脸庞扯出了一个诚挚的笑容,我相信拥有这种笑容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

    “没事,我帮你去找。”说完,我一咬牙,跟着他一前一后踏进了马路边的黑色草丛之中。

    这条主干道四周都种植着树木,一来用作绿化,一来可以挡住马路后方的杂草。主干道是在好几年前新修的,横跨n市两个区,是在原本的农村基础上架设起来的,所以这些树木之后应该还保持着原本的农村面貌。

    等到踏进了树丛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原本以为这后面是农村道路,谁知道农村住着的人早就搬离了,四周除了后方照射进来的路灯光,其他什么光源也没有。加上不断地往前走,光线渐渐离我而去,最后只剩下淡淡的月光,隐隐约约看得清脚下的道路。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点了,由于地方偏僻,信号也消失了。前面走着的高若松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依旧保持着当初的速度不断向前,仿佛黄齐就在不远处。我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只能跟着他一前一后地走着,内心的不安渐渐生了起来。

    “若松。”我见他已经有一会儿不讲话了,四周静得有些吓人,不由地叫了叫他。长久没说话的喉咙干得发痒,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我被自己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没有回头,声音隔着他的后背传了过来,在寂静的原野上显得十分空灵。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路上就咱们两个人,怪吓人的。”我随口说道。我努力辨识着地面上的痕迹,除了我们踩过的草丛,几乎没有其他印记,黄齐应该没有选择这一条道路走,高若松为什么要骗我?

    “吴恙,你是不是害怕了?”走在前面的若松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我,表情极其严肃。

    我被他问得有些不知所措。确实,我害怕了。月光照在他瘦削的脸庞上,有一刹那我竟然觉得光线穿透了他的身体,直直地照射在了地面上。我揉了揉眼睛,应该是自己太紧张而看错了。

    “哈哈,你果然害怕了!”他突然笑了起来,刚才还白惨惨的脸庞立马有了生气,“你都上班了,还害怕啊!”

    原来他只是在吓我,害我白出了一身冷汗。看着他不怀好意微眯着的眼睛,我给了他一个白眼,绕过他径直往前面走去。

    “你少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异闻录》的主编啊,怎么会害怕这种东西。”

    “《异闻录》?”他有些疑惑,这次倒不像是假的。

    “对啊,就是红遍大江南北,男女老少人手一本的猎奇杂志啊!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过。”这次轮到我换上骄傲的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不断重复着异闻录的名字,最后抬起脑袋,摇了摇头,表示没看过。

    “哎,你都上大学了,居然不知道我的杂志。算啦,改天我送你一本。”我摆了摆手,继续道,“诶对,黄齐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穿着什么衣服,他的自行车又是怎样的?”

    “哦,谢谢你。黄齐他跟我一样,穿着蓝色校服,自行车是黑色的,底座上面缠了红线,是他妈妈给他放上去的,说是保平安用的。”高若松一边想着,一边说道。

    我点了点头,不断搜寻着有关红色、蓝色和黑色的物体。但月光下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灰色,让人无法分辨清楚。

    “啊!吴恙!你快看!”走在后面的若松突然一把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自行车!黄齐的自行车!”

    “哪呢?”我随着他指着的方向放眼望去。出现在我面前的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草丛,黑乎乎地揉成一团,像块黑布似的包裹住了大地,什么自行车,我并没有看见。

    高若松没有管我东张西望的眼神,朝着面前黑乎乎的草丛,猛地跑了过去,兴奋的样子像是黄齐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哎!若松!你慢点!小心点!”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出去好一段路了,高大的身影已经和草丛的黑幕融为一体,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真是的,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不知道夜路要慢慢走。我埋怨了一句,只好也跟着若松的脚步往前跑去。

    黑色的树影像是一个个矗立在草地里的巨人,随着我跑步的节奏缓慢地向后移动着。我一边跑一边喊着若松的名字,但听不到任何回应。心跳不由地加快起来,害怕的感觉从心里里蔓延到了全身,紧绷的肌肉几乎让我全身痉挛。也正因为如此,我开始越跑越快,越跑越远,越跑越紧张。

    “若松!”我开始毫无顾忌地大喊着他的名字,“高若松!你在前面吗!”

    回应我的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几声寂寥的虫鸣声,我害怕极了,这到底是哪里,高若松究竟到哪里去了!

    “啊!”突然,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狠命地摔在了一个大坑里。茂密的树林挡住了仅有的月光,我看不清脚下的道路,竟摔倒在了这里。

    揉着被摔疼的身体,我随即就准备站起来,就在手支撑地面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一直传遍了全身,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迅速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背光看了看刚才碰到的东西。

    这是……一个头骨……吗?

    背光立马就熄灭了,我咽了咽口水,再次打开手机,仔细研究起面前的东西。

    真的是一个头骨!他的身下穿着蓝色的学生制服,身旁还架着一个黑色的金属制品。隐隐约约透露出的红色告诉我,这就是那辆黄齐的自行车,那么眼前这个人……

    “高若松!!!!”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在拼命地喊叫,颤抖的声音在空地上回响,有如鬼魅。这个喜欢打赌开玩笑的大一新生怎么可以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我被吓得眼泪都含在了眼眶里,大半夜看到这种场景深深地刺激了我的神经,我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一道强烈的白光突然照射在了我的脸上,我赶紧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大喊道:“高若松!等你到哪里去了!”

    “姑娘?”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光源的地方传了过来,我没想到这个人不是高若松,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姑娘?是你吗?”那声音继续问着,逐渐向我靠近。我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个拿着手电筒的人,是一个老婆婆。

    “是我!”我大喊道,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使出了全身的劲儿。

    她听到我的回应,迈着缓慢的步子逐渐向我走过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她道了声谢谢。

    “婆婆,这里有人的骨头!”我突然想到刚才摸到的不明物体,恐惧又再一次回到了我身上。

    “哪呢?”婆婆听到我的话也有些被吓到,赶忙拿着手电朝我身后照了照。“姑娘,天黑你看错了吧。”婆婆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看错了?我立马转过身,接着手电的强光看清楚了地面上的东西。那个被我当成头骨的东西是一块大石头,蓝色的校服则是一个被丢弃的蓝色塑料袋,至于黑色的金属物体,压根就不存在。

    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狂跳不止地心脏终于安抚了下来,但想到高若松,我又紧张地问道:“那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男孩子从这里经过,这么高?”

    我努力比划着,但老婆婆却摇了摇头。

    “我刚才就听到你的声音,赶紧跑出来看了,没有看到什么男孩子啊。”

    我默然,高若松究竟是到哪里去了,亏我还好心帮他找黄齐。现在的学生真不靠谱。

    “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在找人。”我匆忙地答道,“请问这里是哪里了?”

    “这里啊,是灵湖区的乡下呀!”

    灵湖区的乡下?听完这话我愣在了原地。我跟高若松从市区出发,最多也就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算是坐地铁,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达灵湖区,更何况是这里偏僻的乡下呢!我打开手机看了看,依旧没有信号,时间居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姑娘,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坐坐吧,这么晚了待在外面不安全。”婆婆说着,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我。

    虽然住在别人在家不太好,但是现在跑出去乘地铁,说不定地铁都停运了。这个老婆婆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就去坐一坐,打发一下漫长的夜晚,等到第一班地铁运营,我就赶紧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样想着,我便跟着婆婆往她家走。婆婆指着远处亮着灯光的小屋子说,那就是她家,她现在一个人住。我看着生硬地矗立在空地上的小屋子,特别突兀,它就像是与世隔绝般,孤零零地呆在那里。

    “婆婆,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我随口问道。

    她听到我的话,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啊,不是本地人,外乡过来的。自从上大学的儿子死了之后,就住在这里了……”

    她后面说得话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听,我的思绪只停留在那几个字上。

    上大学的儿子死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