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恩仇 (七 下)

酒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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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王二毛成亲的日子还有大半个月,整个上党郡却已经热闹了起来。军官、士卒、官吏、乡绅,凡是能跟婚嫁双方拐着弯儿搭上关系的,无不提前送上一份厚礼,然后坐在家中,眼巴巴地盼着请柬的到来。

    不是大伙趋炎附势,如此门当户对的婚姻太少见了,短时间内,整个上党郡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家去。男的一方,新郎是开国子爵,朝廷实授的从三品将军。跟洺州营大总管程小侯爷是从小玩到大的把兄弟,见了太守大人都可以不予理睬的少年才俊。这样的人,放到哪朝哪代,都是难得的金龟婿。

    论及家世来,女方的背景好像就差了一些,仅仅是户规模较大的木器商人而已。但整个河东谁不知道,卖木材的武家当年曾经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资助了大唐皇帝!如今的工部尚书,应国公武士矱,便为武家当年投资的红利是也。背靠着这样一座大靠山,生意场上,谁敢再与武家争锋?有武家暗中出力照看,新郎官日后想不飞黄腾达有可能么?所欠的只是一点~ 点时间和适当的机会罢了!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完美。唯一有些缺憾的是,上党郡实在太偏僻了,一干操办婚事所需要的装饰点缀物品,都显得非常不上档次。不过这也难不住洺州营的众位弟兄,跟上头随便打了个招呼,新郎倌就跟自己的一帮好友飞马奔向了南方,非要赶在婚礼之前从长平郡的大集市将所需之物置办回来。

    “胡闹,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品将军,还不是府兵嫡系。这样做也太张扬了!”也有人肚子里犯酸,端起一杯淡酒,望着街心处刚刚修好的大宅院小声嘀咕。

    跟他在一个桌上喝酒闲聊的人听见,立刻冷了脸色数落:“兄台不是嫉妒人家了吧。凭着手中的刀,从一无所有硬砍到开国子爵的高位,这番好运,放在谁身上不是张扬的本钱?我要是小王将军,我也要由着性子折腾。让当年欺负我的人看看,爷爷终究不是池中之物!”

    “那也不能太过分了。皇上春天时刚刚说过,要戒奢戒逸的!”被人一句话说穿了心事,犯酸者红着脸给自己找台阶下。“他们身为大唐的官员,就要给百姓做出表率!”

    “皇上的那话,说的是别人。”另一名酒客笑着插嘴。“有功将士肯定不在此列之内的。不信,你们没瞧见么?连程小侯爷都跟着去了。要说,他可是一个有名的持重人儿!”

    提到程名振,大伙就都没话说了。身为二十几岁的少年英杰,他身上却有着与年龄毫不相称的谨慎和老成。搬迁到河东才不过一年多,地方官员和士绅已经对此深有体会。大伙嘴上不明说,心里边却早下了定论。那就是,什么事情程将军开始做了,肯定不会再有什么风险。大伙迈步跟上去,保准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这回,众人却大错特错了。就在上党郡的官员、士绅对王家的婚礼准备指指点点的时候,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个已经带着一班弟兄穿过了王屋山,径直抄向济源城下。

    一干人放着华丽的武将袍服不穿,全做回了行脚商人打扮。但长年征战练就的暴戾之气却毫无遮挡地从身体上散开来,令难得遇到的商贩同行放下货物,鸟兽般四散逃去。

    “***,逃什么逃,老子脸上又没写着一个匪字!”王飞的自尊心受了打击,用马鞭向树上抽了几下,恨恨地骂道。

    “就你那身板儿,把脸蒙起来,也能吓得人腿软!”张瑾摇摇头,笑着打趣。平安的日子过得久了,仇恨一点点在他心中流逝。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许多,就像大病初愈一般。

    “还说我呢,前天在市集上,不知道是谁吓哭了别人的孩子!”王飞撇撇嘴,反唇相讥。

    “老子是见那孩子太调皮,替他娘收拾了他一下!”张瑾被笑得满脸通红,直着脖子辩解。

    “呵呵,是替人家孩子他娘抱打不平啊!”蒋百龄接过话头,拖长了声音道,“看不出,张大哥还有这爱好,专替别人家孩子他娘出头!”

    “哈哈哈哈——”闻听此言,众人哄堂大笑。笑声穿透林梢,带来一缕缕阳光。没有战争的日子,紧绷着的脸也被春风吹软。

    笑了一会儿,程名振叫过黄牙鲍,低声问道:“老鲍,是这条路么?你可有把握?”

    “没错,教头你就放心吧!”黄牙鲍拍拍胸口,非常自信地回应,“头前探听消息的弟兄,三天前就盯上了他。除非他不往京师去,否则,这座小山就是必经之路!”

    “不会看错人吧?”王二毛想了想,低声确认。

    “肯定不会!”黄牙鲍胸有成竹,“像那厮般嚣张的,全大唐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邢国公似的,走哪都打着仪仗!”

    “就好,咱们先转到小山坡后面,居高临下地等!”程名振点点头,用马鞭指向不远处的土丘,“吃点儿干粮,把牲口也都喂好!”

    众人点头称是,打马转到土丘后去了。王二毛紧跟数步,低声问道:“值得么?为了这么一个废物?一旦让朝廷得到消息,可又是一堆麻烦!”

    “不一定非要截杀他!”程名振摇头否认,“当然,能了结掉他最好。也算我报答了**的教诲之恩。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如果有人想对李密不利的话,在这一带下手最好不过了。已经到了河内郡与绛郡的边界,王君廓管不到这里,出了事儿,可以完全推到王屋山的盗匪身上!”

    这才是他偷偷潜入河内郡的原因。崔商当日的暗示,就像一层薄雾包裹在他眼前。也许轻轻伸一下手,这层雾气也许就被拨散了。但不打散这层雾,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王屋山哪还有盗匪,早就跟着李家去打天下了!”王二毛笑了笑,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