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递进,犬蜥人的潜在威胁

美奈狄琉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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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放亮,暑气升腾。

    一条粗壮肥硕的沼泽蜈蚣急急忙忙赶脚,扭曲波行着它二十余节环肢,向阳光曝晒不及的阴暗角落逃窜。

    甲壳庇身下,蜈蚣不似蛞蝓等软体动物,会在日照下急剧脱水死亡,但夜晚的凉爽餐点既已结束,它也无心靡费精力。

    寻找处阴翳角落,休憩一整个白昼,便是蜈蚣的本能抉择。

    它摇晃头顶上的两根敏感触须,迅速辨识温差,向最靠近的凉爽地爬行。

    同栖息温带的表亲蚰蜒相比,沼泽大蜈蚣的脚肢较短小,可匍匐行进的速度倒丝毫不差。

    近五十根支足,齐整得仿佛一支待检阅军队,掀卷的长尾触,更犹如大自然裁剪出的燕尾服末梢。

    “舒服了……”当沼泽大蜈蚣为跨入阴湿环境庆幸时,一截锥状骨矛猛地由上方刺戳,穿透长虫甲壳,挟汁扎贯大地。

    剧痛令蜈蚣扭曲着二十余环节,首部的刺颚更分泌出点滴毒液,企图报复性还击。

    “挣扎,无意义……”鼬平淡描述,他将较短的那根骨矛,扎进沼泽大蜈蚣脑门,破坏↗,其神经中枢。

    没过几息时间,这条尺臂粗的长虫,就化作一堆营养丰富的尸肉,供犬蜥人狩猎者单独享用。

    鼬拔出新赏赐的青铜匕首,将磨光刃口对准甲壳缝隙刺入,再娴熟转动腕部,剔除掉虫类的外骨骼防线。

    往昔,这需要一定经验技巧,因为骨器不耐磨,石器又普遍太厚,难以刺深入。

    不过现在有了锋利耐磨的青铜器。

    “青……铜,好,好东西!”鼬拔出匕首,擦拭着毫无刮痕的刃部,满意点头。

    或许那些青铜矛头仍比不上水猴利爪,但就大多数普通犬蜥人来说,青铜武器要比石器骨器强太多了。

    两者间的差距,简直像普通兵刃与附魔兵刃一样显著。

    鼬抓起被剥壳去皮的大蜈蚣尸体,望着果冻般晶莹剔透的虫肉,忍不住分泌出大量口水。

    接着,他将肥肥嫩嫩的“香肠”塞入嘴吻,哇唔哇唔着咀嚼吞咽。

    犬蜥人不清楚这顿虫肉美餐是否“嘎嘣脆,鸡肉味”,亦或者“蛋白质含量比牛肉多六倍”,不过在享用完毕后,鼬拍着鼓囊囊肚皮,确信自己能撑过一个白昼。

    鼬调转身,又同过去一样,手执长短矛,练习着搏杀动作。

    长矛斜举,头微垂,尾翘上,一旦臂膀传劲,即可扎刺向等身高目标的胸腹位置。

    短矛后藏,收肩蓄力,呈现中平状态,随时点戳抽打近身目标,攻守兼备。

    从父辈流传下来的双矛技巧,曾屡屡建功立业,并挽救回鼬的性命。

    不过,鼬感觉自己已跨入瓶颈阶段。

    他现在练习,只单纯是巩固,而不能带来点滴突破心绪。

    ——学习,模仿,体会,自然是一切的源泉!

    鼬想起年少时,父亲留给他的训诫。

    于是,在完成锻炼后,他去附近小溪冲了个凉,甩干身尾鳞片。

    学习……模仿……体会?

    年轻的犬蜥人很快将其理解为——向他们的偶像目标靠拢,去观察并学习借鉴邪龙主君的一举一动。

    “殿,殿下!”干涩着喉咙,鼬朝打算外出找些甜品润润嘴的美奈恭敬行礼。

    “什么事?”雏龙口齿含糊。

    她正用分叉细舌清理着牙缝内的食物残渣,一脸慵懒怠政模样。

    “我,我喜欢……希望能,能在……在主人身边……服侍!”鼬搜肠刮肚地将意思表达出来。

    “哦?”美奈被眼前的犬蜥人激起兴趣,“你打算争夺麻瓜的位置吗?”

    “不,不是!”鼬慌慌张张摇头。

    通过近段时日接触,犬蜥人在对话领域仍是一副老牛拉破车样子,但听懂理解上已经没有太大障碍,就好比偷渡客在国外待长了,好歹也能连蒙带猜着明白对方的意思。

    “算了,你爱跟就跟上吧!”见不是家庭主妇喜闻乐见的宫斗大戏,美奈遂兴趣乏乏。

    至于身后多一个跟屁虫,对邪龙来说没啥大不了的,他爱跟就跟呗,单犬蜥人那块头,莫非还能学尹道长来一出终南山脚的虐主转职剧情?

    同诞生时的故土差别,此地的蚂蚁窝呈现出坟包样馒头山,即俗称的蚁丘。

    它们类似白蚁巢穴,突兀耸立在林中干燥地段。

    “不,不是……蚂蚁!是,是木……木蚁!”鼬憋着气,艰难找词解释。

    “木蚁?”美奈撇撇头,“同蚂蚁有区别吗?我看着都一样!”

    至于蚁丘上覆盖的一层小家伙们究竟是吃肉还是吃木头,对虫类知识了解甚少的美奈并不在乎,她是嗅着一股淡淡蚁酸味来的。

    雏龙嘴巴太淡,想吃些带酸劲的润润喉。

    恰在美奈预备饕餮大餐时,一位……不,是三位不速之客竟然挤入餐桌,毫无规矩地同邪龙争抢起美味来。

    “孙贼怎敢!”眼见大胆狂徒不住嘶卷长舌,如秋风扫落叶般刮走大片大片蚁酸,美奈不由冲上前低吼驱赶。

    龙,唯我独尊。

    邪龙更是其中典范,它们护食的决心比雄狮驱赶鬣狗更激烈。

    可超乎预期的是,一大两小三头食客居然只淡淡瞄了眼,就继续甩出舌头消灭蚁丘上的生物喷酸器。

    “混账,老虎不发威,你当我丫是病猫啊!”美奈径直拿牙齿威胁,上前就狠狠咬了那浑身裹甲的短腿家伙一口。

    即便未附着元素伤害,可对方鳞甲依旧被龙牙轻松贯穿,扎出十数个匕深血口。

    贪食恶客这才反应过来,它先哀嚎一声,接着蜷身成球,用锋利的鳞片边缘绞割着雏龙口腔内壁。

    忍不住疼的美奈被迫松口,瞪视着这团鳞片球。

    “这,这……穿,穿山甲!”此刻方赶上来的鼬吭哧着叙述。

    “穿山甲?就这!”美奈略表好奇般张望。

    然打量了一阵子,也就那么回事,头细,吻尖,舌长,眼小,没啥特别的。

    “它把……主人,错,错……”

    “这穿山甲把我错认为同类?”顺着犬蜥人口风,美奈推断完整。

    “对,对!”鼬恭敬着连连点头。

    啊呸!居然把威武霸气有型卓绝的本殿下误认为土鳖穿山甲,孙贼你好胆!真是以下犯上,以己度人,以指测河,以宫笑角,以郗视文,以……总之,你罪无可恕!天上天下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要怪就怪你们的错误食谱吧!”留下一句祷词后,美奈果断用火焰喷射来了顿碳烤穿山甲,算作是加餐。

    至于正餐,那毫无疑问,是放在第二个胃里积蓄消化的蚂蚁,饿不,木蚁!

    在进餐过程中,美奈发现这些蚁丘上的木蚁尤其擅长喷酸,而且一喷就是尺余高度,还钟爱集群作业。

    每一只木蚁,均通过信息素左右沟通,它们将下腹朝天,一射一吹管,数百上千只聚在一块儿,真淋淋洒洒同下酸雨无异。

    “这是,吹……吹潮!”自然知识丰富的鼬期期艾艾解释。

    尽管酸雨**什么的,对黑龙一族毫无作用,但瞧着大量蚁酸被浪费,美奈下意识改变就餐礼仪,从横卷滚击改为一舌三叩首。

    分叉的绛紫龙舌宛如捕钳,展开迅雷般闪击,从射出到收回不过弹指刹那,令蚁丘上的木蚁压根来不及发送警戒信号。

    就这样,一弹一射一收回,十数只乃至数十只木蚁就进了美奈口腔。

    鼬傻呆呆凝望邪龙主人品饮,像是感悟到了什么关键节点。

    “射……弹……回劲……”犬蜥人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描绘着美奈的弹舌进食画面,一时间痴迷无状。

    等他的魂魄归来时,邪龙主君踪影早已难寻。

    不过鼬仍恭敬着跪地磕头,感谢美奈给予他的灵光一闪。

    慢慢跑回驻地,犬蜥人猎手再度拔出长矛,不过这一趟,他并没有举高过肩,反将四尺矛杆居中执握。

    “刺!”鼬低吼着,跺足发力,气贯胸背。

    在肌肉群带动下,长矛划出一道舒畅微弧,向前方螺旋钻冲。

    按原先动态,加速力将在手臂长度延伸到极限时逆劲回返,然而这一击戳刺,却没有中途截止。

    旋动的矛身,在虚控虎口内轴转,摩擦着升温鳞片,进一步贯穿向前。

    鼬将左臂猛一回抽,再蓄力。

    接着,当长矛即将脱手时,攥紧的四指握控硬木尾端,二度递劲发力。

    恰似一枚飞矢在即将力竭时扬起飓风狂啸,托举传冲;又仿佛多级火箭在剥落冗重后再激发,饱含着一往无前。

    长矛尖端微微一震,加速,且横立虚空,跨越六尺长距,一气贯通标靶木桩。

    “成了!”鼬急促喘息着,但心中却洋溢喜悦。

    这想法可行!他找到突破的门径了!

    酣畅淋漓的一刺,仿佛天与地的短暂交汇,诞生出破壳苏醒的新意识,新思维。

    鼬将长矛回收,望着屹立中天的太阳,感慨万分。

    “龙,龙卷……”犬蜥人喃喃轻述,并回忆起感电的那一幕。

    飘洒的酸雨,仿佛天空坠下的匕刃,侵蚀大地。

    绛紫的龙舌,堪比横空金乌,贯日廊桥,撕扯开一道绝天通地缝隙。

    不知怎么回事,鼬感觉口舌比往昔灵活许多,他要将这份雷鸣般的顿悟融入刺击,并篆刻下难以磨灭的印痕。

    “龙,龙卷……雨,雨击……”

    “龙卷……雨击!”又一次将长矛二段刺出,贯穿远方标靶。

    豪气油燃的鼬,在烈日曝晒下,大声吼出自创矛法。

    ——“龙卷雨击!”

    旋动的长矛,在行进中涡旋出风,并抛甩出一丝丝黏附在杆材上的汗液,一粒粒凝结在矛身上的盐垢。

    当风雨假象散去,龙噬般犀利的矛尖已逾越长壑,深邃扎入木桩。

    我做到了,父亲!

    鼬咳嗽着,跪在地上,似聆听见祖辈赞许。

    “你能做到吗,蜢?”女族长蟹向氏族中最优秀的猎手询问。

    “我做不到……”有着典型树蛙人身材的蜢摇了摇头。

    他们本就不以筋力杰出著称,那一身纤细敏锐的肢干能赋予树蛙人卓绝行动力,令他们像清风般跨越灌木,窜上树杈,在藤林间跳荡穿梭。

    “氏族中多数蛮斗士亦不及那个犬蜥人,但我们自有我们的解决办法……”蜢平静且自信地叙述。

    “他们身上有鳞甲……”蟹出声提醒。

    “只是一层薄鳞,矛矢用些力就能贯穿!”蜢不以为然。

    “但是吹箭不能!”

    “吹箭?”蜢显得有些诧异,“那东西不涂毒毫无作用,难道族长你想……”

    念及此节,蜢面色微沉,他左右张望数下,才压低声音问询:“族长,您下定决心了吗?”

    “没,没有……”蟹叹了口气,绞动指节,“但是,有时候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蜢沉默着,将目光投向腰间袋囊,那里陈放着一小罐致命毒剂。

    取材自箭毒蛙的毒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