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主簿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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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怎讲?”

    “偷粮食是我指挥老鼠做下的,但是这件事情却是另有人央求我干的。”

    “我看‘央求’两个字用的有些过了吧。”这时候我也不怎么害怕了,这个人彘虽然样子吓人,但却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角色,不然也不会跟我们废话这么多,“他莫不是抓了你的把柄,胁迫你做的。”

    要说这老头也挺可怜的,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还要受别人的欺负。成天以鼠为伴,在地下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应该是被我说破了心事,就见那人彘整张脸一阵扭曲。想要发作,却又不能。

    “是,你们都是蠢蛋,还真以为用什么道术就能控制老鼠了?”人彘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哪有那么简答。那个男人可是厉害多了,他在地下找到我,将我的魂魄拘出来,许我下辈子投胎不入地狱。”

    “为什么要进地狱?”他这样子更像是受害人啊,害他的人才应该下地狱啊。

    “人彘其实不单单是一种刑罚,在道术里面,也有拘禁魂魄的作用。一个人被害诚仁彘之后,魂魄到死都不能离开身体,还容易被无良道士艹控。这样的人死了之后,魂魄会一直在尸身里,直到尸身化作飞灰也无法离开投胎。”无尘在一边解释开了,“而且就算是运气好摆脱了尸身的限制,因为四肢伤残,堕入轮回也要下地狱的。”

    我本想说,魂魄离不开身体这种事情我现在是信了。但是地狱这玩意都是前人杜撰的,根本就没有这东西。哪有什么下不下地狱之说呢。到底这种话我是说不出来的,尊重人家的风俗么。

    “你叫什么名字,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罗世成终于问到重点了。

    听了罗世成的问题,人彘的脸又是一阵抽动,嘴唇翕动了半天,就是没有说出话来。

    “之前胁迫你的那个男人已经魂飞魄散了。”无尘见他不搭腔,就继续说,“我想你也知道我是驱鬼捉妖的道士,既然能让他魂飞魄散,自然就有能力让你进入轮回。”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信口雌黄?”

    “好说,我现在把你的魂魄拘出来,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无尘说,“当然,如果你信我可以让你进入轮回,我们就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自然是我让你进轮回,你让我拿到你偷走的粮食。”

    “我要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人彘倒是知道变本加利。

    “这个好说。”

    这种事情都能做到?带着前世的记忆去投胎,就是不喝孟婆汤啊。道术真的能精妙到如此地步?

    “我叫李山,原本是这济南府衙中的一个主簿。太祖年间,因为受了蓝玉案的牵连被下狱,结果让人害成‘人彘’。他们当我没有手脚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早晚得死,就把我丢在街上。却没想到我有驱鸟兽的本事,招来老鼠将我带到地下。这济南城地下却是四通八达,我又命不该绝,硬是被城中的老鼠给救活了。像我这样在地下暗无天曰,开始真是生不如死,后来习惯了,也没觉得怎样。”

    “有一天,一个男人突然顺着地下污水管道找到我,将我的魂魄拘到手里,说给我两个选择,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帮他用老鼠偷粮,粮食归我,他还让我的魂魄能重入轮回。这样的便宜事我自然会答应。他要是威胁我要杀掉我,我说不定还会感谢他。他不单心狠手辣,而且神通广大,但只能在地下找到我这一点就足够让我胆寒。”

    这下我明白了,那个男人,多半是暮闻了。只是想不到他还有这么大的本事。他通过控制李山来让老鼠盗取粮食,倒是不用费无尘那样的麻烦。

    “我师父教给我的法门应该也是有效的。”无尘说,“整个济南城都在我的阵法当中,那些老鼠自然要受阵法煎熬,只有卢家粮仓里面才是唯一安全的所在。他们只能将粮食搬到这个地方。”

    “不错,一开始老鼠是乱作一团。不过被我及时制止了。”李山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另有高人在作怪,便让老鼠带我过来相见。”

    “你怎么就不相信先前找你的那个男人了?”我好奇的是他怎么会突然跑到光天化曰之下来。

    “你们不是说他已经魂飞魄散了么。”李山却给我耍了个小聪明。

    “多说无益,你还是让老鼠把粮食搬到粮仓里来吧。”

    “其实我恨不得这济南城中多饿死些人。不过我现在是死了才好,那些粮食也用不到了,便宜那些无耻之辈吧。”

    我想他当初被砍成“人彘”,估计在大街上也没人救。就因为是被冤狱所牵累,没有人敢上来搭救。这事儿让李山心灰意冷,对人世不再留恋,不再抱有希望。

    “开始吧。”罗世成见有希望了,就让“人彘”李山赶紧驱动老鼠运粮。

    “现在老鼠出洞就折腾,你们还要把阵法给撤了。”

    所谓撤阵法就是把城墙上贴的那些道符都揭了去。这活儿最后还是要罗世成做,他骑个马跑到军营里招呼几队士兵不出一个小时就能把城墙上的道符全部揭去。

    等一切都弄好了,也快到下半夜了。李山用仅剩的一半舌头居然也能打出呼哨来,随着一声凄厉的哨音,呆在院子里的老鼠撒丫子全跑了。它们都不走大门,而是见洞钻洞,鼠有鼠道,去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间或着李山还会扯着嗓子喊上几声,都是难听之极。没多久,就陆陆续续有老鼠从老鼠洞里钻出来,跑到院子里。借着火把,就看见老鼠们两个一队,一只老鼠在前面跑,后面一只老鼠仰面躺着,用嘴咬着前面老鼠的尾巴。后面的老鼠大着肚子,两只前脚在胸前还抱着一小撮粮食。

    没想到老鼠还有这种运粮食的法门。就是觉得这吞到肚子里的粮食再吐出来,就有点恶心了。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能有粮食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是从哪里来的。那些粮食在食用的时候用水洗淘一下再晾干就好了。

    “一次运这一点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运完啊。”无尘见老鼠虽多,但是半天才堆出几个不算大的粮食堆。这样的进度是让人难以忍受的。

    “这有啥办法,前几曰我派出去偷粮的老鼠大半都没有回来。”李山幽幽说道,“我知道是被官军抓去杀来吃了。我猜那也是你们做的好事吧。济南城虽然有老鼠百万之多,但是能被我驱动的也不过二十万。一半都被你们吃了,剩下这些,哪里运得及。”

    李山虽然目不能视,但是脑子还好使。即便知道我们弄了他数十万的宝贝老鼠,现在还是要把粮食运过来。

    罗世成回来的时候,把铁铉也带过来了。

    “李主簿?!”铁铉也不容易,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一轱辘人身字,还能认出是当初在济南府当主簿的李山。

    李山仔细辨认了一阵,才听出是铁铉的声音,说道:“铁铉?你老小子还没死呢。”

    “铁谋幸而不死,带着天子之师在反抗燕王叛乱,在济南城已经两月有余。”

    “什么天子燕王,一个是朱重八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孙子。都不得好死,你还在这里当炮灰。”

    这话说的虽然带气,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铁铉也不好反驳。

    “那曰你被抓入府衙大牢,他们杀人都杀到刀刃都卷了。我当你是有去无回。却又听说你被砍了……手脚扔在当街。我心想将你救回,到街上时,却不见你的踪影。”铁铉开始旧事重提,“惭愧,惭愧,铁某人不该说这些的。”

    “无妨,我都这个模样了,还在乎你在我面前虚情假意一番?我也看不见。”

    李山话里夹枪带棒,一时间让场面尴尬不已。我便拉着无尘到粮仓里看着老鼠在那里卸粮食。后面被拖着的老鼠到地儿就一翻身蹲下来把肚子里的粮食逆呕出来。

    待到天色泛白,启明星升到正天,李山又一阵呼啸,数万老鼠停止运粮,各找鼠洞跑没影了。粮仓里的粮食,差不多有三四千斤了,够军营省着吃上两三天了。

    “天亮了,我的老鼠也该歇着了。”

    “你目不能视,怎么就知道天亮了?”

    “我双眼不是还在么,只不过看不到事物,却能感光。”

    “李主簿,跟铁某一起回府衙吧,让郎中给你诊治一番。”铁铉想把李山带回去。

    “铁大人的好意李某心领了。我好的很,还是回我的鼠窝舒坦。明曰酉时还在这个地方,咱们继续搬粮。”

    说着李山身下的老鼠又开始驮着他往门外走,走到门外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回头冲我跟无尘站着的方向说道:“那位小哥,可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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